高颂依旧以局里为家，虽然佟嘉嘉这单案子在容城已经调查得差不多，后期应该要移交给海市那边的兄弟负责，但他性格使然，会将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尽可能完成好。

一队的其他队员被他强制放了一天假，所以今晚只有他自己在办公室。

把刚吃完的外卖按垃圾分类丢进垃圾桶，清洁好桌面，他又站在了写满案情的白板前。

究竟是什么人要这么狠毒地在暗网上买凶杀一个小姑娘？

暗网有专门的黑客维护，以他们局里，甚至加上海市那边的网络调查员都没办法在短期内攻破它，也根本没办法找出一年前那个买凶人的IP。

幕后真凶很谨慎，所以他们必须查出佟嘉嘉在死前到底做了什么。

他想得很入神，差点没发现手机响了。

是冼昊琳打来的。

高颂都是用别人的真名备注的，一见到显示就清楚是谁。

电话里的人有一阵子没出声，之后才说：“学长，不，高警官，我刚刚收到了佟嘉嘉送的生日礼物！”

他决定要去看看那份礼物。

锦和花园在郊区，离市中心有一定距离。

高颂尽管反应迅速，开车也花了差不多半小时才到小区门口，停在上一次送冼昊琳回家差不多的位置。

冼昊琳将包裹的所有东西，包括纸箱、泡沫板都带下来了，除了一边打开的封口，这快递好像没有开封过。她算好时间提前在大门处等，已经放下来的头发没有扎起来，长长的直发被风吹得在她脸颊边飘动着。

“高警官，晚上好。”她走到驾驶位那边和高颂打招呼，“这份礼物，就先寄存在你那了，检查完记得还给我。”

高颂和她简单说明了检查原因，如果这份礼物真的能帮上，她不会不答应。

“一定会的，你先上车，我送你去局里。”高颂看得出冼昊琳现在是强行打起精神作出社交假笑。

她没必要这样。

第二次坐上高颂的车，冼昊琳的心情与上一次完全不一样。

她不想主动开口说话，从收到礼物的悲喜交加，再到对佟嘉嘉行为的浓浓不解，耗尽了她今天的能量。

这一定会是她最印象深刻的三十岁生日。

“生日快乐。”坐在前头开车的男人突然说话了。

冼昊琳的目光从窗外转到前面，车内后视镜上能映出高颂四分之一的脸，下颌线很清晰。

她花了好几秒消化刚刚那句祝福，“你看了我的资料？”

“之前看过就记住了。”高颂回答，语调平平。

冼昊琳想露出个笑容，却发现自己做不到，反正也没人看见，她放弃了。

“谢谢。”但这句道谢是真心的，没想到这么多年后，她和高颂之间能有这么平和的氛围，高颂还给她生日祝福。“学长，你应该比我大两岁吧，你什么时候过的生日。”

她有点好奇，她以前只顾着和高颂唱反调、搞恶作剧，但实际真不了解他。这件事结束后，今年也许来不及，或许高颂下一年的生日，她可以回赠他一份礼物。

一份感谢的礼物。

高颂瞥了一下后视镜，开始修正冼昊琳话里的错误，“准确来说我只比你大一年八个月左右，明年二月三日之后，我才是三十二岁。”

果然是严谨的警官大人，冼昊琳佩服。

“那我补给你一个今年的祝福，”她上身微微前倾，“这件案子一定会水落石出，你的辛苦不会被白费。”

高颂微微一挑眉，对冼昊琳这种一箭双雕的祝福心里暗笑。

如此没有诚意的祝福也只有冼昊琳这个学妹才敢对他说。

周末，罗乔思以庆祝冼昊琳三十岁生日的名头，把她拉去清吧喝酒。

清吧面积不大，主要以一个可以看调酒师调酒的吧台为中心，周围再散落几张小桌子。

她们坐在调酒师面前，可以近距离欣赏调酒过程。

酒吧的生意不错，很多三五知己约在一起边喝酒边聊天。

冼昊琳看不懂全是英文的酒单，她对酒向来没有什么研究，看着五颜六色的鸡尾酒图片，选择困难症发作，干脆让年轻的调酒师自由发挥，“我喜欢偏甜的，酸的，不要那么辣，蛋清也不要。”

最后她拿到一杯很精致、粉红色的鸡尾酒，杯沿上放了一小片水果，它有个好听的名字——粉红佳人。

下次她应该直接让调酒师给她调一杯量大的，随意点单虽然有惊喜，但对她这种不爱喝酒的人来说，还不如实惠点。同样价格差很远的分量，好在今晚是罗富婆乔思请客。

喝进一小口酒，多种味道的奇特组合让她眉毛乱飞。

又是一次失败的尝试。

还是这里的奶油咸味爆米花合她胃口，冼昊琳开始专心吃小吃。

要问她为什么不和好友聊天，当然是因为好友乔思没空和她聊。

“Jay，”这里的调酒师都用英文名，“你现在的调酒技术越来越厉害了。”罗乔思长相偏柔美精致，化完妆后多了一分美艳，此时她眼波流转，很有魅力。

调酒师Jay很年轻，最多二十岁出头，皮肤白白净净，用冼昊琳的话来说，是个偏可爱风的“小白脸”。

清吧不大，每晚一般只有两三个人上班，而调酒师只有一个出场，没有固定排班，看缘分遇到谁就是睡。为此，罗乔思之前就添加了调酒小哥的微信，确定是他上班才来。

冼昊琳觉得自己就是个纯纯的工具人，也不想看好友怎样调戏人家，就着爆米花看手机，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昊琳，我失败了。”罗乔思终于和小哥聊完，凑近冼昊琳，没有多少失落地说。

冼昊琳收回手机，看向好友，“情场高手怎么失败了？”

罗乔思叹气，说：“因为人家小男生有女朋友了。”她猛灌了一口酒。对于她这种要经常混酒局的人，多喝几杯也不在话下。

“我好不容易才看上的男人，没到手里就飞了！”她托着腮，苦闷地说，“看不上的，天天来找我，我都想像我妈那样，跑去国外潇洒几个月了。”

冼昊琳听得皱眉，“又是那些叔叔阿姨介绍来的相亲对象？那人有没有骚扰你？”后半句声调扬起，声音严肃。

罗乔思又长叹一口气，没了刚才都市丽人的模样，一脸颓丧，“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骚扰。他每天都给我送花，节日送我礼物，我早就跟他说我不收了，但他还是送。这个星期周三开始，他还早晚都来我家工厂门口报到。”

她不托腮了，支着的手手掌摊开，“大门口耶，那么多工人进进出出，所有人都看到他，搞得现在全厂上下都在议论，我快要嫁人了。”

那男人是罗乔思父亲一个棋友的儿子，叫董毕明，介绍时说是自由职业人，出过一本小说的作家。大学是在国外念的，学金融，有时也会帮他开公司的大伯处理事务。

上个月罗乔思拗不过父亲去相亲，他就是其中一个，也是最执着的一个。

喝完酒的两人在附近的街道里边散步边聊天，冼昊琳听完了事情的经过。

这种不尊重他人的自我感动式追求，如果乔思单纯一点，心软一点，恐怕真的会被他攻陷。

犹豫地答应下来后，以后都别想撇掉那种人，除非那人愿意放手。

她对罗乔思的父亲也生了怒意，作为父亲，明明知道女儿不愿意，怎么可以同意这种男人的追求行动。乔思让保安请走那男人，还要被父亲说不知礼数。

真是的！冼昊琳心里暗暗握紧了拳头。

“你现在的住址他有没有来过？不如安装多几个高清摄像头，到时拍到他又来骚扰你，可以作为证据。”

罗乔思点点头，“我也不是傻子，包包里放了防狼喷雾的。”

冼昊琳：“今晚也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家，之后我再打车回去。”

罗乔思的头刚好可以靠在她肩膀，“还是你对我好，我现在就像那棵地里黄的小白菜。我都不懂我爸的想法了，难道只有我嫁人，工厂才能发展地更好吗？”

冼昊琳眼珠一转，给她出主意，“还是想要你快点生下一代继承人吧，实在不行，我们就去精子库。”

罗乔思大笑，“哈哈哈，不错，扔个小孩给我爸带着，看他还能不能闲得发慌，到处下棋！”

人开心了，酒意更容易上头，罗乔思变成了罗三岁。

“你小心路上的石头，那是花圃啦！”冼昊琳只能追着她拉住不放。

“乔思！”回到罗乔思花园门口，一个穿着白西装的男人举着一束红玫瑰望着她们。

男人明明五官长得还可以，但冼昊琳一看清他的眼神和笑容就非常不喜欢。

太假了。

在感染门诊的时候，她不知道见过多少这种貌似深情的男人。

“医生，你千万不要告诉我的妻子，我那是喝醉了才不小心染上的……”

冼昊琳面无表情地打字，完善病人的患病信息，不骂人是她最礼貌的选择。

“谁知道我朋友带我去的地方这么不干净，我也不想的医生……”

三十多岁的人了，难道还是纯真无邪的婴孩？

冼昊琳舔了舔嘴唇，看向面前叨个不停的病人，“医生会保护病人的隐私，你不用说那么多，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就好。”冰面下是熊熊喷发的火山。

她很清楚，性病感染门诊里的病人，十个里有八个不会说实话，她只是在听美化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