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你说了什么？”
“谁？”
白故天没有正面回答，反倒是一本正经地看向林郎月，似乎想从她身上寻找出一丝心虚且内疚的情绪，可这个没良心的林郎月却一心把注意力放在腌制的鸡翅膀上，将它们一只一只完好无损地放进烤箱里，最后还刷上一层黄油。
“你指的是腾老吗？他刚刚教会我做他家乡的一道凉拌菜叫凉拌三丝，你吃过吗？”
她在逃避问题。
“吃过。”
林郎月明显感受到从白故天的薄唇间呼出一丝寒气，可她也不明白气从何来，难道她回答错了？可是他俩到白家已经三个多小时，这期间她除了白故天之外只和腾老说过话。
“难道我还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算了。”白故天一副你回答错误，再也没有机会改正的表情拒绝和她谈论这件事。
“生气了？”林郎月凑近他，像是幼教老师教育幼儿园小孩子似地说道，“白故天，你身为白氏当家人，一天到晚这么喜怒无常可不好！”
她发现了！白故天眼里又浮现一丝笑意，点点头，“我从来不会喜怒无常，我生气肯定事出有因。”
“是，白爷生气肯定是小的照顾不周，”林郎月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朝白故天的嘴里塞了一小段黄瓜，“味道怎么样？”
见林郎月的手递过来，白故天就这么张嘴，就这么没有原则地忘了生气，还认真地给出意见，“你放过盐了吗？怎么感觉有点淡？”
“是吗？我尝尝，”林郎月刚想再拿一小段碗里的黄瓜塞进自己嘴里就被白故天把整个碗给夺了去，“你这么切黄瓜不行，不入味，难怪感觉淡呢！”
公然指责她厨艺不到位，是可忍叔儿不可忍，林郎月想夺回主权，哦不是，是夺回那碗黄瓜，“你这个大少爷懂什么！不能吃太咸，不然老了容易得高血压。”
白故天仗着自己身高优势，一手将碗高高举起，一手还阻断林郎月的胡搅蛮缠，嘴里还振振有词，“从医学专业角度分析来看，高血压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原发性的。”
“说人话！”
白故天被她三个字就能噎回去，还得好脾气地解释，“就是指一种以血压升高为主要临床表现而病因尚未明确的独立疾病，所以并不能说吃多盐就能导致高血压。”
他将碗放在她手里，顺带又拿走一块黄瓜塞进自己嘴里，黄瓜清脆的口感和清香的气味让他得意地继续说道，“导致高血压的有很多其他因素，比如像你这样喜欢吃肉，不爱运动，这些都容易造成高血压糖尿病。友情提醒，你再这样瞪大眼珠情绪激动地看我，也会大大增加得高血压的概率。”
“你这是狡辩！”
“当然不是，难以控制情绪也会得高血压。”
林郎月差点把这一碗拍黄瓜扣在他脑门上。叮！烤箱里的鸡翅膀好了！
她丢给白故天一个今天除夕我懒得和你计较的眼神，迫不及待地拉开烤箱门，一股热气如浪潮般涌出来轰在她脸上，吓得她节节败退。
“让开。”白故天一手臂环在她细腰上，轻轻将她一提，护到身后，自己转身戴上烤箱手套移出烤架。
烤架上的鸡翅膀滋滋冒油，林郎月舔了舔嘴角，“没想到堂堂白少爷还会用烤箱？”
白故天将鸡翅膀一个一个夹出烤盘，正儿八经地摆在盘子上，还切了两个小番茄点缀装饰，颇为不解，“我又不是残废，凭什么不会用烤箱？”
“你这话说得我竟无力反驳！但根据我平时的观察，你的确不像是会自己下厨的人，再说我们认识也有大半年了吧，除了我们去海岛那几天，我每次见你你总是穿西装打领带，不苟言笑，我想象不出你系围裙站在厨房里的模样。”
“我只是不愿意和不熟的人有过多交流，这是浪费时间。”我有这么不近人情吗？白故天小声嘀嘀咕咕，“总比你第一次见陌生人就和他跳舞好。”
“你说什么？”幸亏林郎月认认真真地在扒她手上那颗蒜头没有听清白故天的话，“比我好什么？”
白故天将鸡翅膀摆盘放在餐桌上，又不甘心地狡辩道，“我是说……算了……我是说我在德国留学的时候也是参加过那种十欧元挑战的。”
？
“十元挑战就是指除房租、学费、保险以外一周只花十元，大概是指一周的伙食费加车费包括自己生活的成本。”
林郎月将蒜末、小米辣段、香菜香葱等都丢进碗里，“你成功了吗？”
白故天递给她食盐和味精，“当然，我坚持了六十三天。”
“厉害。”林郎月最后淋上一点麻油，完美！他俩就像一对新婚夫妇一样配合默契地在厨房……拌黄瓜。
白故天看了自家餐桌一眼，桌上只有两个凉菜，一个拍黄瓜一个凉拌三丝，还有一个他刚从烤箱里拿出来的鸡翅膀，他无奈地摇摇头，“你是不是只会用烤箱？”
“谁说的！我还会用蒸箱，”林郎月非常理直气壮地挺了挺自己的腰板，扬起下巴，端上一条蒸熟的鱼，“这叫年年有余。”
白故天问道，“就这些？”
“你先尝尝，这鱼是我的拿手菜。”
这条鱼肚子上铺满葱丝红辣椒丝，出锅前一层热油淋在鱼肉上，油光闪闪活灵活现，让人见了就有好胃口，可白故天却说，“早知道我就不听你的，不让腾老放厨子们大假了。”
林郎月拿起筷子狠心地敲在白故天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白皙的手指上一下子多了一道红痕，“贪多嚼不烂，这么多菜还不够我们三个人吃吗？”
被敲疼手背，白故天还不知收敛，“够是够，只是和我预期有些出入而已。”
“白爷，见谅，我是个失忆的人，也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厨艺。”
“技不如人就要虚心求教，你还找理由？”
见俩人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分毫不让，白家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腾老在一旁噗嗤笑了起来，立刻选择了站队，“我觉得挺好，有鱼有肉。”
得了夸奖，林郎月非常开心，更是得意，夹了一筷子鱼肚子上的鱼肉给白故天，说道，“趁热吃吧。”
白故天开了一瓶红酒，腾老年岁大不敢喝酒，他给林郎月倒上一杯，随口问道，“你为什么今天没有和邵医生还有那个张皓天一起过？我原本以为你会和他们一起过的。”
林郎月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红酒，果然是好酒，她意犹未尽地砸吧嘴，说道，“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可是邵一辰前两天发现他哥哥的踪迹，买了张机票匆匆忙忙就走了。”
“哦，你没和他一起去吗？”
林郎月又喝了一口，目光停留在烤鸡翅膀上，口无遮拦地说道，“我倒是想，可我的护照不是找不到了嘛，要补办也来不及，所以他就先去了，至于皓天，他老家还有弟弟妹妹。”
腾老见林郎月说一句，白故天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假装吃东西呛着咳嗽几声，说道，“丁小姐自然是想和你一起过年才会过来的。”
林郎月那双水灵灵的眼珠直视白故天，满脸尴尬，赶紧夹了一个鸡翅膀过去，讨好地笑着说，“是，是想和你一起过年才来的。”
“嗯。”
吃过晚饭后，腾老收拾出茶具放在桌上，自己识趣地回屋睡觉。白故天坐在花园里想泡茶给她解酒。
“你就不能在屋里泡吗？外面很冷，茶会凉得很快的。”林郎月裹紧自己的外套，一只脚都不肯踏出屋外半步，小脸红红的满是酒气，倚靠在落地窗框上，满眼可怜地望着白故天。
“喝了这么多酒还觉得冷吗？”
“喝了酒更怕吹风，一吹就醉了。”
看着酒精上头的林郎月还极力克制住自己含糊的语句，努力和自己讲道理的模样还真是可爱。
白故天嘴角一裂，还是将茶海挪进屋檐下。林郎月冲着他甜甜地嘿嘿嘿笑了几声，坐在他身旁，认真却目光涣散地看他泡茶。
“你既然知道自己怕冷，为什么白天穿这么单薄的礼服呢？”
“那是因为……”林郎月总不好意思说自己被庞菲菲激了几句不想被苏倩影比下去才把外套脱了吧，这也太没面子了，“那是因为符合丁婉的人设啊，她向来就是这样我行我素不顾场合的。”
“可你不是她。”
红酒的后劲上来，林郎月觉得脑袋晕晕乎乎，人特别放松，一边把玩这些茶具，一边轻轻地问道，“白故天，如果有一天我找回自己的身份，而丁婉也出现了，我俩同时出现在你面前，你还会认出我吗？”
“当然，我一眼就能认出你。”
他俩贴得很近，胳膊贴着胳膊，茶海上的水已经煮沸，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白故天闻到她嘴里的红酒味，喉结微动，不自觉地又近了几分，他目色慢慢下移盯上林郎月的嘴唇仔细瞧着……
“少爷。”
是刘云齐的声音，俩人猛然惊醒瞬间拉开距离，刘云齐立刻转过身去，但并没有离开。白故天明白他此时出现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向自己汇报，轻轻咳嗽了一声，站起身说道，“什么事？”
“您让我盯着的那个护照在东欧的一个小国家有了动向。”
白故天的脸色一变，“往哪里飞了？”
“二十个小时之后将会在本市机场降落。”
白故天转过身来看着林郎月，脸上浮现的是她从未见过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