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将军觉得，是时候该和自家妹妹好好谈谈了。
事情什么时候就发展成了刘晨辉和袁絮的单线交流，他这个亲哥是路上捡的吗？
袁文板着脸：“那个包伯言是怎么回事？”
没有下文了，袁絮直接红着脸就把袁文一路往外推出了屋。
“不是、阿絮——”
嘭的一声，门关了。
袁文心里瞬间无比复杂，到底是刘晨辉是她哥还是自个儿是她哥？！！
这厢，门口又响起敲门声。
不出意料，又是刘晨辉。
袁文抱着剑走在路上，终是忍不住问出了这段时间来疑惑已久的问题：“你选我做副手，就是找个人帮你打架是吧？”
“你怎么这样想？！！”刘晨辉表现的痛心疾首：“虽然你功夫也不错，但我刘晨辉一个又不是打不赢他们！！”随即一拍袁文的肩：“放心，晚上不打架。”
“那干什么？”
刘晨辉抱着剑，悠悠走在前面：“有个姓蔡的有钱人进京了，咱们去蹭吃蹭喝。”
刘晨辉口中的有钱人，便是平南王府世子蔡祯。
不同于镇北王府和靖西王府，南府的没有敌国外患。当年高祖皇帝挥师，大火在胡人的皇城中烧了整整三天三夜，百载乱世中最强大的一只异族自此亡国灭族。
历经了百年和平的平南王府里，军队的主业不是打仗而是屯田，谈不上什么军力，但很有钱，非常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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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刘晨辉进入海升阁三层的雅间，袁文瞬间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且看看这席上，太子韩普、宁王韩泰、镇北王府的世子韩世源、平南王府的世子蔡祯、静南节度使之子包伯言、忠武侯齐家的齐光、护国公吴家的吴勇……
坐庄的蔡祯看到刘晨辉兴致大好，随口便开起玩笑：“晨辉来了啊，怎么还多带个保镖？”
刘晨辉理直气壮：“我这是以防万一，你们几个为老不尊的，每回吃饭都只会以大欺小。”
蔡祯大笑：“你们几个，是哪几个？”
刘晨辉才不上当，韩普那是不能说的、韩世源那是不敢说的。
刘晨辉拉着袁文落座冲着蔡祯直道：“就你！！”
蔡祯摇头笑笑，继续提到：“对了，还喊了老六，你等会可悠着点。”
刘晨辉闻言一愣，仔细的回忆了当年最后一堂讲武课上的胜负排位，半响才反应过来韩普指的是韩尉。
青年满不在意的勾起笑来：“老大你应该劝韩尉别太激动。”此番吃了大亏的，又不是他刘晨辉。
看出身旁袁文的不解，刘晨辉靠过去笑着解释：“当年武馆，我们靠打架排位次。”
袁文：“那你是第几个。”
刘晨辉摸着下颚：“这就不好说了。世源哥是条线，后面的每回都变，韩尉那个老六能记住，是因为他正好在最后一次武考里头一回进了前七，然后那家伙连着请了一个月的酒。”
袁文不解：“前面的却为何不变？”
“嗨——”刘晨辉故作夸张的叹上口气：“这叫上层既得利益者固化阶级规则。他们不许跳着来，不然就后来老大那半桶水的水平，小爷我当年早就上位了。”
说话间，韩尉已经带着人从门口进来了。
“老六，伯言旁边给你留了位置。”见人已齐，蔡祯端起酒杯起身：“京中的事我在南边也都知道，今晚大家能再聚到一个桌上，谢谢弟兄们让着我。”
“此番回去我就要承继王位了，”蔡祯眼底行过思绪万千最后只是释然一笑：“今晚我最后为兄弟们结一回酒钱。”
方落座的韩尉当即端起酒杯表态道：“老大客气什么，今天咱们不管那些政事立场，大家喝个痛快。”
座下韩泰首望向蔡祯：“就是老大，今天怎么个玩法你定。”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蔡祯笑：“海升阁今晚我包下来了，楼里昆山玉拢共有六块，哥几个随便抢，抢到的自个儿留着也行来我这换银子也行，抢不到的晚饭前酒自儿先干一坛！！”
韩世源眉梢微动：“一坛酒？玩这么大？”
蔡祯笑：“世源你还怕抢不到不成？”
刘晨辉就实际很多：“财神爷，这一块玉你给换多少钱？”
蔡祯瞟了刘晨辉一眼：“小晨辉，你还是先拿到再说。”
“少看不起人！”刘晨辉不乐意了：“又不是以前了，我现在差着岁数也能打赢你们几个！！”
坐上一片哄笑，韩普逗着刘晨辉：“晨辉啊，可现在不比打架。找东西的靠脑子，明白吗？”
蔡祯接上，半哄半逗：“这样晨辉，你要是拿到了，你说多少钱就多少钱行吗？”
“你们可不要后悔！！”刘晨辉气势汹汹的放出狠话，引得席上又是一片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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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银，楼畔的湖面上泛起波光粼粼。
蔡祯靠在窗边自斟自酌，兀自注视着湖面上的圆月如镜。
何事长向别时圆。
忽闻推门之声，蔡祯抬眸。
“这么快？”
韩世源拉过椅子坐下：“二层第三间。”
蔡祯笑笑，清秀的眉目弯出好看的弧度：“你果然又跟着铭宇浑水摸鱼。”
“老大慎言。”韩世源打住对方话头：“东西我已经拿到了，现在才质疑过程，非是君子所为啊。”
蔡祯仰头喝完杯中的酒，不紧不慢：“水云间两块玉都藏在古谱里，就小宇会去翻。听水阁东西在书圣的真迹后面，殿下他把字取下来才能发现。饮冰室里的残卷会吸引伯言。碧云轩里面的机关器械，也就韩尉会感兴趣。”
“有钱人啊。”往黑漆描金兽纹的红木椅上一靠，韩世源佯做感叹。
蔡祯摊手：“这才有惊喜嘛。”
蔡祯：“一转眼，快十年没见了。和弟兄们的最后一顿饭当然要像点样子。”
韩世源笑不予置否：“能对所有人都那么上心，也就你了。”
蔡祯一笑，眼底的神色却越发难以明状：“可我选东西的时候，依然不知道要送你什么。从小到大、你好像都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韩世源无辜一摊手：“这多好，帮你省钱了不是？”
“啧，想投你所好还真是难。”蔡祯顿了顿旋即开起玩笑：“但我知道你次入京，绝不只是为了帮老师平刘晨辉的事。”
觉得有趣韩世源笑问：“那我是为了什么？”
蔡祯摇摇头：“你让一个连礼物都挑不来的猜你心思。”
“对了我结酒钱。”
“啧，那我可得好好试试了。”蔡祯兀自思忖：“都传殿下有志革新，你们合作了？或者北境有事需要在京打点疏通。再或者——”
韩世源打住对方：“像你这样一个个的列，可不作数。”
啧上一声，蔡祯干脆破罐子破摔：“不管了，猜小宇对一半。”
“哈？”韩世源失笑：“殿下可刚才警告过我。”
蔡祯摇头摆处副高深做派：“于公刘家有你需要的力量，而你也有可能将刘家拖入险地。于私殿下看着小宇长大的，而京里任谁都知道你和他走的近，殿下警惕你这种危险分子无可厚非。”
“那你凭什么如此猜。”
“非也，我说的是对一半，管他一大半一小半，反正肯定能中不是。”
蔡祯啜上口酒似有所思：“我进城不过两日，耳边关于你入京的议论就不曾停过。官场嘛做做样子，只要不撕破脸，一个两个看着关系都不错。可像你这样恨不得全京城都知道你和刘家交往甚密的做派，很难不让人猜忌小宇是被你推上台面的一枚子呀。”
韩世源笑的无辜：“太子这样说，你也这样说，可咱们当中最会下棋的明明是铭宇啊。”
“安了。”蔡祯摆摆手：“我不是殿下，我还是信你的。”
“信什么？我利用铭宇入京？我因为铭宇如京？”
“这冲突吗？”
“哈。”
似是忆起了那段年少岁月，蔡祯有些失神：“当年皇帝召我们三个入京陪殿下读书，镇北王爷不放心拖了一段时日。你来的时候，我们几个都称兄道弟好久了。开始殿下亲自拉你入伙你爱答不理，结果没过几天又主动跟着我们一起喊起大哥。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那天御花园我也在。”摩挲着手中的白釉瓷杯，蔡祯抬眸：“如今的北境世子还是当年的韩世源吗？”
“谁知道呢。”韩世源偏头：“人都会变，这很正常。”
蔡祯倒不否认，半开起玩笑：“但终究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韩世源笑：“你仍旧是更愿意去相信好的一面。”
蔡祯无奈一笑，轻叹一口气：“回南边这些年，我身边再没找到下一群人，能和我没大没小的称兄道弟。我们这样的人一旦长大，再再想交朋友，就难了。”
“不过是不想找罢了。打我们几个开始明白殿下的名字是不能乱叫的那天起，我们就已经对周围的一切满是戒备了。”
“确实，明白了何为名利，明白了何为权势，就开始忘了怎么去信任，再看不清人心。”蔡祯饮尽杯中物戏谑起来：“不过我这人脑子笨总爱吃亏，兄弟少一点是好事。我爹那么早把我接回去，不就是怕我在京城被人给当枪使了。”
韩世源微微摇摇头眼底似有深意：“你不是笨，你是太聪明了。”
蔡祯只一笑不置可否，不去再谈这些：“你呢？在天河关干那么大一票，不怕皇帝生忌？”
韩世源笑，只淡淡道：“有殿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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拢共六个名额，主办方蔡祯这儿，先暗箱操作内定下五个。
剩下一块玉、留给剩下的四个人抢，可以说是很过分了。
此刻，对此还毫不知情的齐小侯爷，仍在一个屋一个屋的翻箱倒柜着。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推开房门，状如凝脂的白色璞玉就静静躺在屋内正中的桌案上。
只不过，这案后怎么还有个活人？
未待齐光反应，屋内的人一拍桌案，玉被震起，被其一把握入手中。
波澜不惊的语气：“打赢我，玉拿走。”
“不是吧？！”齐光叉腰啧了一声：“这么多年才见面，老大就惦记着我们功夫？？”说着就挥拳扑了上去。
那人明显是个高手，单手持玉依旧能把握着分寸和齐光游刃有余。
二人一路从房间追打至一楼的大堂正前方的戏台上，动静越来越大。
二层，听到打斗声的刘晨辉、韩泰从走廊上探出头望下去。
瞄到底下男子手中的玉，二人瞬间就兴奋了，楼梯也不走，就越过护栏一跃而下。
齐光阻下韩泰：“就站那，我拿到了给你。”
刘晨辉上前一步，笑的势在必得：“你拿不到。”
正待反驳的齐光一回身，就瞟到了刘晨辉身后的袁文。
齐光愤愤炸毛：“这你都带保镖？！刘晨辉你有点底线！！”
“曾恪，帮齐光。”
声音是从上边传来的，那持玉的人应和一声，就一跃站到了齐光的边上。
台上一下又变回了二打二。
刘晨辉同齐光抬头望去，只见三层护栏边，韩普为首的一群为长不尊的家伙，已然板凳茶水都搬好了。
齐光望向刘晨辉，交换了下眼神：“就这么由着他们看戏？”
刘晨辉一笑，摆开架势：“他们不厚道，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拳脚交错，楼上看台上的蔡祯颇有些自得：“我就说，这指定比请戏班好看。”
蔡祯看的津津有味：“晨辉不错啊。”
韩普点点头：“这些年，是进步了不少。”随即开起玩笑：“反正你再像以前那样把他惹毛了，怕是得挨揍。”
包伯言啧啧一叹：“位置不保啊。”
蔡祯笑笑：“没事没事，咱不还有世源，不至于被这群小家伙反了天。”
悠悠撇开瓷杯中的浮叶，韩世源浅抿一口杯中的茶，不紧不慢：“点到为止的架，很多年没打了，容易失手。要是有人愿意担后果，我还是很乐意维护老大的地位的。”
蔡祯一口茶险些喷出来：“你就是想失手吧！！”
韩世源：“啧，不信任我。那你们找铭宇吧。收拾那小子，他一句话就够了。”
包伯言笑着摇头：“指望铭宇还是算了，哪个不知道他最护短。”
刘铭宇继续低头喝着茶，展示着自己不打算参与这一话题的态度。
韩世源一摊手：“铭宇不管，我也不管。”转而道：“教你们招简单的。对付那小子真急眼了的情况，首先你态度要好，得摆出副不躲不避任打任骂的样子，那小子自己就手软了，再好哄哄就成。”
蔡祯大笑：“一看你就没少招惹过晨辉。”
台上的局势已经逐渐明朗，养尊处优太久齐光小侯爷几乎就是半个拖油瓶，实际上就是蔡祯手下的曾恪一个打两个。
密不透风的攻势下，曾恪将手中的玉往上一抛，出招化解一左一右的攻势，再纵身而起是却被袁文一招拖住。
刘晨辉腾身而起，一跃接住落下的玉石，胜负已分。
包伯言端详了片刻玉石之上的刻文字样，倒是发现了点端倪——这不是一块单纯的玉：“老大，这玉凭在你家钱庄能提多少银子？”
蔡祯朗声而笑：“你们一个个就知道往怀里一揣，也就伯言看的细。”蔡祯站起身凭栏高声道：“静南四州的钱庄、兄弟们不妨自己拿这玉凭去试上一试，看看它值多少！”
头一回占着蔡祯的便宜，刘晨辉乐呵呵朝上喊起：“老大，我才不管他值多少，你说的，我要多少就多少，可不许赖账。”
楼上的蔡祯啧了一声晃着脑袋佯做苦恼：“小宇，快管管你弟。”
最终，作为头一回反抗‘上层压迫’成功的见证，刘晨辉没拿着玉去换银子，而是乐的将东西做成饰品，带在了身上。
果然他刘晨辉慧眼识珠，身边能有袁文这样厉害的副手跟着，就是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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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皇宫飞花正盛，御花园内，小小的北境世子一本正经的按下树下少年手中的书：“别跟韩普玩了，我当你大哥。我会保护你的，一辈子。”
韩世源自然是毫不意外被拒绝了，但这明显孩子气的很的一段承诺，当事人自己却是再难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