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剑！”
灭绝师太的夸赞和凌冽的剑风同时传入峨眉弟子丁敏君的耳膜，震得她心声为之一荡，待反应过来时，便见那白晃晃的剑尖距离她的眉心不到三寸。
“多……”她垂下头，遮掩下眼神中的那分不快，“多谢师妹指教。”
白鹤鸣出剑快，收剑也快。在丁敏君说完这句话之前，那剑就已经入了鞘。赢了丁敏君对她而言算不上什么，丁敏君估计也被她赢习惯了，语气里早就没有了两年前的不甘和愤恨，只是单纯地不想在师父和众位师姐妹面前丢脸罢了。
“还得谢谢师姐承让。”她冲丁敏君拱手以示尊敬。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这位丁师姐可算不得什么宽厚人，当年可是在她初来峨眉的时候给她使了好几次绊子。多亏了灭绝师太还算个公正的老师，也多亏了白鹤鸣自己武艺进展飞速，脑子也不赖，这才有了如今的一点成就。像是现在，她已经能在十招之内胜丁敏君，灭绝自然也看得出，故今日点二人出来比试不为输赢，只是让她们为年龄较小的师妹们做个示范。
待师妹们都四下散开各自练舞，灭绝才敛了些脸上的微笑，对白鹤鸣说道：“刚刚那剑使得不错，出手干脆，不过你使力不足，故寸劲还差了些。你且看我——”
她随意举起拂尘，大臂小臂却瞬间收紧。那拂尘平日柔软如丝，被她这么一甩，足足在大槐树上留下一道深痕。
“师父武艺高强，便是弟子十个加起来，也打不过师父一人。”
丁敏君当刻就开了口，但灭绝却未回她，那双锐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鹤鸣：“你看懂了吗？”
拂尘虽轻，扫在树上却足足刮下来一层树皮。白鹤鸣忍不住伸手去摸那树的凹陷之处，仿佛能感受那一刻的发力。灭绝年仅十五便任了这峨眉派掌门，自是天资卓越，而她今天见了这一拂尘，才知自己要追上师父，至少还有十年的功力。
见弟子看那处看得痴了，灭绝也不恼——她看重的就是白鹤鸣的悟性。不过想到悟性二字，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还跟在自己身边的几个弟子，对想要拍自己马屁的丁敏君也生不起气来，只得在心底叹一口气。
“师姐师妹不过虚名，江湖之中武功强弱才是头等要事。鹤鸣在你们之中虽然年纪最小，武功却是最好的，你们往后都得向她学习。”
灭绝话毕，诸弟子皆散开，各自练习去了。她有事另要交代白鹤鸣，只是白鹤鸣依然驻足于榆树前，似在思索什么。她知晓自己这徒儿有几分痴，也不催促，等白鹤鸣终于把目光从那道痕迹移开之后才开了口。
“鹤鸣，为师另有事要交付于你。”
白鹤鸣被灭绝这一开口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师父请讲。”
“晓芙最近如何？”
“晓芙……她最近挺好的……”
不会是自己带她下山玩被发现了吧？还是有人告密她们两半夜在后山烤兔子？
师门森严，哪怕灭绝再喜欢自己和晓芙，这种事情被发现了她们两也只能抄书去。不会有人告密。白鹤鸣脑子转的飞快，下意识地低头。
“我刚刚和她们说了，你是这一代武功最好的，也是我最满意的弟子。”
嗯？
白鹤鸣抬起了头，看见自己师父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柔情，愣了一下。
“……晓芙交给你，从入门到现在我一向都很放心，她的武功进展我都看在眼里，也有你的功劳。”灭绝难得说点软话，本就不太习惯，见到自己得意弟子呆滞的表情愈发觉得更不自在。她佯装无事，只是撇开头来，继续说道：“峨眉这玄铁指环，也算是有人可接了。”
啊？
这玄铁指环是峨眉掌门的信物，师父的意思便是……
白鹤鸣没料到师父正当壮年却会突然说道继任掌门一事，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但看着师父难得柔和下来的脸，心头却受不住地有一股暖流涌上，混着点酸涩。
她本生于六百多年后的和平年代，猝然成为元末的一位小童。初来时，她被元兵的残暴和一般人的苦痛吓破了胆，这才拼了命学武。峨眉派收留了最初的她，又交给她武功，让她在这乱世立身。以现代人的观点来看，灭绝多少有些迂腐，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是一位好老师，对着白鹤鸣，她是尽了十二万分的力来教。
峨眉派掌门一职对于白鹤鸣这个现代人而言吸引力其实有限，但她对峨眉，对灭绝的感激，确是真真切切的。
“师父……”
没等她说些什么，灭绝自己转开了话题：“晓芙上峨眉山已有六年之久。前几日，纪家于我来信，说是她外祖难得拜访，希望她能回家一趟。晓芙年龄尚小，还未到可以独自行走江湖的时候，你便替我送她一程，将这封信带给纪家，待晓芙和她外祖叙旧一段时日，你和她再一起回来便是。”
似是怕白鹤鸣不愿，她又补上一句：“你下山也可多与人交流切磋，元兵鞑子也可杀得，只是万不可和歪门邪道混在一起。”
懂了，这是让自己送师妹一程顺便在路上刷点实战经验。
白鹤鸣应了声是，接下这封信的同时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自己这一路护送会经过哪些地方。如今世道不好，要不是白鹤鸣确实算得上天资聪慧，几次下山都平安归来，灭绝也不敢让她年纪轻轻一人就带纪晓芙这样武功未成的徒弟出远门。
先是和丁敏君比试，又接下了师父交托的护送小师妹的任务，一个上午就要过去了。眼见着没一会儿就要到午饭时间，白鹤鸣也就干脆不再单独练习武功，转头去指导刚入门的师妹们的动作。
“宋师妹手须得再抬高些。”她抬高一位师妹的手，又走到另一位师妹面前，“峨眉剑法讲求刚柔并济，灵巧轻快，王师妹这剑使得若是能干脆几分，效果会更好些。”
灭绝天资聪颖，待徒弟就难免严苛了些，尤其是对资质一般的弟子，她还是缺了点循循善诱的耐心。相比于板着一张脸，教不会就放任你自生自灭的灭绝，刻薄的丁敏君和没什么个性的静玄，白鹤鸣作为一个现代人，多少懂得一些教育之道，因为峨眉派年纪小些的弟子对她十分景仰。
“晓芙，你下盘不稳，每日马步多练三刻。”旁观她练了几式，白鹤鸣就发现问题了，“近日是不是又没有好好练习了？”
也不怪灭绝看重纪晓芙，她家世较好，悟性也强，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就是此刻年纪尚小，难免小孩心性，常常偷懒，所以灭绝便特意把她交给了弟子中最是勤奋，又最会教人的白鹤鸣。
可惜她不知道，白鹤鸣虽然练武用功，但私下却并不拘泥于现世礼教，常带着晓芙下山逛街，亦或是去后山打打牙祭。
“师姐——”自己偷懒被发现，纪晓芙也不惊慌，反而偷偷冲白鹤鸣做了个鬼脸，“师姐刚刚那一剑真是俊极了，晓芙都看呆了呢。”
白鹤鸣本也没有罚她的意思，听到这话笑着捏了捏小师妹头上的发髻——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捏别人鼓鼓的发髻有一种迷之快乐。
“省省吧，这套可对我没用。”
钟声响起，上午的练习自此结束，众弟子纷纷收了剑，往饭堂走去。白鹤鸣顺手牵着纪晓芙，也往那方向走。
“你家里人刚来了信，说是你外祖拜访纪家，希望你回去小住几日。师父让我送你回家，待你和外祖叙完旧情，再送你一起回峨眉。”
峨眉山上像是白鹤鸣这样的孤儿不少，不过也有像纪晓芙这般家里送来峨眉学武的。对于未出山的弟子，峨眉派一般只在过年允许弟子返乡探亲半月，若是家中没有大事，弟子是不能私自回家的。
虽然从未见过外祖，一听到能和师姐一起下山，纪晓芙自是十分激动：“所以我可以和师姐一起下山了吗？”
“对。”
一想到能有下山的机会，白鹤鸣也是高兴的。她来到这乱世已经十几年，虽然找不到任何能回去的线索，但显然只待在峨眉山上是肯定无助于事的。学得武功能飞檐走壁固然让她欣喜，但怎么想都还是有高科技的和平世界更吸引她。
说来也是神奇，原来古代真的有武功。白鹤鸣以前一直以为武侠小说是后人杜撰的。她刚来峨眉时将信将疑，没想到按照峨眉派的心法修炼了几个月之后，体内果真有了一股玄妙的气流。
轻功也是真实存在的，不过没有电视剧上演得那么玄妙，能够直接原地飞天，还是得有一些借力点才能往上跳。
很好，牛顿的棺材板还是按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没话说，缘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