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锐今坐在书桌前，一身干爽。
晚上七点了，本来应该和陆衿一起坐在火锅店庆祝生日的。
他握着笔，演算着物理题。很难的一道题，草稿纸一侧用铅笔写满了“陆”。
“锐今，吃水果。”许锐今连忙用橡皮擦掉草稿纸上的印记。
妈妈在桌上放下水果，就走出去了。
“专心学习。”关门前她说了一句。面带微笑。
今天一放学，妈妈就在门口接走了自己，两个人一起吃了火锅，庆祝生日。就是他和陆衿约好去吃的火锅店，味道很好。
妈妈没和他商量，也没问过他的意见。她就是这样突然出现，然后所有人都必须听她的意见。
但许锐今对她其实没有意见。妈妈很辛苦，一边照顾自己和弟弟，还要一边经营公司，是不折不扣的女强人，爸爸还在美国做研究，一家人很少团聚。许锐今清楚地知道自己之所以为成为现在这个许锐今，离不开妈妈的付出。她出钱让他上昂贵的补习班，她为他安排好所有时间，规划好所有杂七杂八的事情，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读书，仅此而已。
初中的时候学校的门七点就会关闭，有一次他不小心晚回家半小时，虽然已经一路尽快奔跑了，回到家还是被妈妈念叨了好久。时间宝贵，不要浪费。是妈妈的口头禅。
那次是为什么晚回家来着？
他想起来了，是为了给陆衿送礼物，庆祝她拿到初二年级优秀学生奖。
“你在画什么？”坐在后排的许锐今听见陆衿的同桌问她，竖起耳朵。
“小兔子啊。”
“你喜欢兔子吗？好可爱啊。”那个女生拿起陆衿的画。
许锐今抬起头来趁机偷看，确实可爱。
“不是啊，这个是兔子头绳的图案，好可爱，我逛街时看到过，但现在好像都卖完了。真后悔当时没有买啊。”
“你想要这个吗？”许锐今拍拍陆衿的后背。
“干嘛？你要买吗？”陆衿的女同桌八卦地问他。
许锐今没有看她，自顾自地说，“知道了。”就翻开书本看书。
“知道什么啊？”陆衿的女同桌察觉到一丝暧昧的气氛。
回头看陆衿，她只是笑，藏着的那种笑，眼睛望着兔子头绳。
当时许锐今一下课就跑到商场找这样的兔子头绳，还拉上几个好朋友一起找。好巧不巧，每家商店的兔子头绳都卖完了。
“这是什么潮流吗？”他气喘吁吁地走过一层又一层楼，一条又一条街。
终于在离家十万八千里的商店里，找到了一条这样的头绳。
他心满意足地把头绳珍藏在自己书包里。
到了送礼那一天，他犹豫了。
头绳就揣在兜里，他好几次想递给陆衿，但又怕她同桌说闲话，总想着等她同桌走了再送。
结果她们两个竟然约好一起走，说是要庆祝得奖。
“等一下，陆衿......”陆衿回头。
“我......”望着陆衿充满期待的眼睛，许锐今却说不出一句话。
说啊？说你跑了几条大街终于找到了兔子头绳，说你要恭喜她得到了优秀学生奖。说啊！
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纠结、犹豫。
“你该不会买了礼物庆祝陆衿得奖吧？”她同桌眯起眼睛，八卦十足。“是不是那条兔子头绳？”
陆衿有点难为情，但依旧很期待。
“我......”
“哎呀，你这人真没劲，支支吾吾的。”同桌拉着陆衿走。
陆衿脚步慢慢的，她也特别期待许锐今的答案。
“什么兔子头绳？”许锐今只能装傻充愣。
“那天那个啊，哎呀，不和你说，你们男生真是好随意，什么都是随便问问而已嘛。”两个女孩转身走出门口，陆衿没有回头。
许锐今懊恼地趴在桌子上。
掏出那条兔子头绳，想着要不然偷偷放在陆衿座位上。被看到了怎么办？别人会怎么想？要不塞在笔袋里？
哎，要不还是算了。
他收拾书包，心灰意冷地走出课室，看看手表，已经七点，他一路狂奔到校门。
那条兔子头绳好像随手送给谁了？
如果那一天，他送给陆衿就好了。
世界上没有如果，只有数不尽的兰因絮果，只有跳不出的因果。
躲闪一次，就错过一次。躲闪两次，就失去两次。
今天是第几次了呢？
如果今天不上妈妈的车，留在原地等陆衿，问清楚信的事情，问问她的想法。
这样的选择，又会到达什么样的未来呢？
他继续算物理题，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来，不会就选C。
他胡乱蒙了一个答案。
运气好的时候就蒙对，运气不好的时候就认栽。
窗外还在下雨。
啪嗒啪嗒。
陆衿和排球哥肩并肩走着，一把大伞足够遮住两人。
有点尴尬。
刚刚排球哥提议一起走的时候，她本来想拒绝的，但是雨越下越大，高三还是不要感冒的好，她只好谢过排球哥。
两人沉默着走着。
街道上只有闷闷的雷声，和水划过斜坡流下的声音，偶尔身后照来汽车的车灯，把两人撑伞的影子照在一侧的墙体上。变大、变小。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邹纪语。”
“几班的呢？”
“高二八班。”理科重点班。
又是一阵沉默，雨水打在雨伞上。
他怎么也不搭一下话。
“我是高三的陆衿。”
“嗯。”
好难聊，不知道说什么了。要不要说自己记得他，他还帮自己捡过排球。他要是不记得了岂不是很尴尬吗？显得我很奇怪。
对了，问他为什么在这个点回学校。明明刚刚是往学校方向去的，撞见自己之后又顺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这是为什么？
“对了，你原本不是要回学校吗？”
“额，没有。”
“我看你往学校的方向走......”
邹纪语一直望着前方，没有和陆衿对视。
“我散步。”
“哦，散步。”散步？？下这么大雨，散步？这人没问题吧？要不是在学校见过他，我真怀疑他是什么变态，专门蹲守下雨天无奈流落在外的少女。
陆衿憋笑，真的很奇葩。
但是这样也挺好的，一定是老天看我太可怜了，派一个小帅哥来净化我的心灵。说来也奇怪，看见他的时候就会怦然心动，和他呆在一起的时候就会觉得很有安全感，就像现在一样，很想依靠着他。
虽然是学弟，也是很可靠的样子。
“谢谢啊。”陆衿挥手，走进小区门。
邹纪语目送她消失在人群中，才转身离开。
散步？
这也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他无语地摇摇头。
雨还在下，他心情却很雀跃，每一颗雨点都像是鼓点，在他头顶奏着欢快的乐曲。
“你出门有必要带这么大一把伞吗，太夸张了吧。”回到家，妈妈疑惑地看着邹纪语，这么大的伞，还能淋湿？真的很无语，这竟然是自己的儿子，太聪明了吧。
邹纪语傻呵呵地笑。
刚刚吃完饭，这小子在沙发上看手机，几秒钟的功夫就冲出家门。
该不会是恋爱了吧？
想问，但是还是给孩子点空间吧。
妈妈一脸姨母笑地看着自家孩子回房间。
盯得邹纪语浑身不自在。“妈，有事吗？”
“没事没事。”妈妈笑着，吃起水果。
邹纪语回到房间，用毛巾擦擦身上的水滴。
放学的时候，他碰巧看到学长妈妈来接他，刚刚刷手机的时候才猛然想起来前几天拿化学笔记的时候，学长说的话。
他说自己很快要过生日了，到时候在附近新开的火锅店和陆衿一起吃饭。
没记错的话，就是今天。
他回想起学长上车时犹豫不决的样子，一直在看手表。
邹纪语有一种直觉，学姐可能还在等他，
等就等吧，没来的话，自然就会回家的。
直到下雨了。
下雨的话，想回也回不了吧。
没有一刻犹豫，他冲出家门拿了最大的那一把伞。
但他其实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学长是不告而别，也没有任何线索说明学姐还在原地等候，没有什么合适的身份站在学姐身边，更没有合适的说辞解释他的鲁莽行为。
他冲出去了，像一支箭，事实证明，是一支百发百中的箭。
他只知道，如果有千分之一的可能，陆衿要困在雨里，他宁愿莫名其妙做个怪人也不愿意让她站在风里心灰意冷。
当看到陆衿顶着书包朝他跑来的时候，他开始相信，生命有一种绝对。
不然谁都办法解释今晚的奇遇。不是吗？
啪嗒啪嗒。
许锐今翻开参考答案对照。
这次没那么好运了，选错了。
他拿起红笔圈起C，写上正确答案。
啪嗒啪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