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就这样安静的待在一块，鹿鸣放空了自己的大脑，神游天外，温凭澜则摆弄着手机，和文A的班主任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终于劝服了对方不要一上学就收各科作业，他觉得颇有成就感，于是除了戳鹿鸣展示给他看。

鹿鸣被叫了回了神，看了两眼就有种眼前一黑之感，“小兰啊，”他还是这么叫他，“你和我不是一个班的，你们不收和我有什么关系，而且你提醒我了，我想起来了，我语文还有10篇作文没写，而明天就要开学了。”

他低着自己的脑袋，一脸崩溃，“我本来已经忘了的。”

温凭澜沉思了一下，有些迟疑地开口，“其实老师一般都不会看得很认真，只要有就行了。”

鹿鸣以为他要劝自己去抄几篇，结果温凭澜说：“所以你可以复印我的，反正两个班语文作业是一样的。”

鹿鸣垂死病中惊坐起，一听就说我可以，但他还是礼节性的客套了一下，“不好吧，被抓到还要连累着你，犯不着，我可以印大春的。”然后在心里默念快反驳我。

小温同学不负所望的说：“我们不是一个语文老师，安全一些，而且我这次字很草，可能更不容易被认出来。”

鹿鸣听他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连忙说好，“那你明天给我？”

“行，明天早上我直接去你班上给你。”

鹿鸣现在是拿人手短，完全把一开始对温凭澜的敌意抛之脑后，虽然他很烦，但他很热心啊，鹿鸣如释重负的笑了。

恰好此时车也来了，温凭澜核对一下车牌才和鹿鸣一起坐到了后面，司机和他们核对了一下地点，“北川一中是吧？”

“嗯。”鹿鸣正准备开口，却听见温凭澜先说他家的地址，“先去那边。”

“你知道我住在哪？”鹿鸣有点疑惑，温凭澜看了他一眼表情有点奇怪，但他调整得很快，云淡风轻的说，“你不知道吗，之前你和你的不知道第几任女友不是都住那儿吗？她和你分手之后把你的位置爆了，你居然不知道？”

鹿鸣：？？？？！！！！

温凭澜见他脸色几变，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他只是叹了口气看向窗外“算了。”鹿鸣的声音有点闷。温凭澜没听清，正准备问，他又重复了一遍，“算了。”

看着这样的鹿鸣，温凭澜在想起了一个传闻，说鹿鸣永远不会生气，尤其是对女生，他想到这笑了一下，也太温柔了，明明不该这样的。

之后在车上他们都没讲话，鹿鸣迅速的放空了大脑，开始冥想，温凭澜则开始构思那10篇作文，7篇议论文，3篇记叙文。那几篇议论文改一下就可以用，但记叙文得重新写，6个小时之内就可以解决了，他非常自信的想。

等车开到鹿鸣小区门口时，鹿鸣才结束了沉思，他下了车在关门前半俯下身谢谢温凭澜，“今天麻烦你了，明天学校见。”

温凭澜回了句“不用谢。”他才关上车门，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那种故作轻松的表情马上就收敛了，阴郁重新爬上了眼梢，他想起了鹿秋女士，他一想起就会觉得愧疚又难过的人，那是他的母亲，他母亲的妹妹，他继父的妻子，他永远无法面对的人。

他叹了口气往家里走，这一片他很熟悉，他每天被赶出来都会在下面乱逛，然后会遇到许多女生，不过现在看来是没有什么偶遇的。

他进了单元门随着“砰”的一声门被合上，他再也听不到恼人的蝉鸣了。死寂般的真空又笼罩了他，他莫名挤出一个笑，干巴巴的，不用看也知道很难看。

他又想起了温凭澜的笑，像是打心底的高兴，连眉毛都开始跳舞，当然有点夸张了，但他可以那么自然的笑起来，鹿鸣眨了眨眼，进了电梯，看着自己的身影，佝偻而猥琐，好像关上了一扇门，他身上光鲜亮丽的皮就被扒了下来了，露出了上不得台面的内里。

鹿鸣抬手按了23楼，看着数字变化，随着数字的增加而变得愈发挺拔。当电梯门打开的时候，那张脸上又挂上了微笑，他走出去时步履轻快，他走到家门口敲了敲门，过了不到10秒，门被打开了。

门里是鹿秋女士，她的眼眶是红的，面容有些憔悴，但无法盖住她的美貌，那双和鹿鸣如出一辙的丹凤眼，即娇且媚，她嗔怪的看着鹿鸣。

她在等她的儿子向她道歉，她知道他会这么做，因为她需要他这么做，鹿秋微微抬了抬下巴，看着比她高大半个头的儿子，他低下了他的头，这使得他看起来很矮小，像只有一个孩子那么大。她听见鹿鸣说：“抱歉，妈。”

她听到她想要的的话却高兴不起来，她抬手抱住鹿鸣，像是在施舍一个宽恕的拥抱，她埋在少年单薄的拥抱里哭泣。鹿鸣表情放空了，一会儿才回抱住他。

他用这样难过的表情，捏着温柔的声音去安慰自己的母亲，明明是这样拙劣的表演，她却从来没有识破过，鹿秋女士永远不会抬头看他她的儿子，他她总是要他低头。

“好了，妈，都是我的错，以后保证不再犯了，别哭了。”他拍着鹿秋的背，觉得这样挺好的，只有在这种时候那时候鹿秋才会短暂的依赖或者说需要他。

鹿鸣有种灵魂漂浮起来的错觉，他觉得自己冷眼旁观着这一幕，甚至在心里大肆嘲笑着这荒诞而温馨的一幕，真是可悲了，他苦笑了一下，这样的温馨啊。

“妈妈，”有一个孩子的声音从房里传出来了，“快来给我念童话故事。”

鹿秋像是瞬间清醒了一样，用袖子擦擦眼泪，高声应了一声，“好，妈妈回来了。”她又看着鹿鸣，“去休息一下，明天就要开学了。”

然后匆匆走了，徒留下一个背影。鹿鸣在原地站着，好久才如梦初醒般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

他想鹿秋女士是爱他的，但她也杀了他，而他不能躲，只能站着，等着看着盼着她把刀捅进来。

因为他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告诉他，要好好照顾妈妈，要让她永远幸福，而随口承诺的人倒是死了一了百了，只留下鹿鸣守着那句话一动不动。

他记得鹿秋女士那时的笑很天真柔软的样子，他怀念那样的鹿秋女士，鹿鸣脱了外套往床上一躺，他劝自己看开一点，大不了睡一觉，明天就可以忘记了。

想到这他又想到了温凭澜，对方愿意帮他复印作文，算是帮了大忙，至少他可以睡个好觉，于是他用枕头蒙住头，在半窒息的状态下陷入了黑暗之中。

而另一边温凭澜才刚刚到家，他打开了灯往房间走去。他一个人住在这边，平常只有家政阿姨进来做一下保洁，整个房间都显得很空旷，他推开房门长舒了一口气，准备写作文。

他这一奋斗就奋斗三个多小时，终于把议论文改完，誊完了，觉得灵魂都变得轻盈了，看外面的天已经有点暗了，就拿出手机来看看时间，6:12他想了想就决定出去吃饭。

温凭澜往厨房走，顺便给沈诺打电话，对方接得很快，语气不好，“干什么？”

温凭澜意识到自己可能坏了什么事，但他不在乎，他用非常激昂的腔调说：“我今天见到他了。”

沈诺随便应了一声，又大发慈悲的说：“我又不瞎，今天都看见两次。”

温凭澜用小奶锅接了水放在灶上，拧开开关，“别这样，朋友，我就是有点激动，我倒霉了这么多年，为数不多的好事都在他身上。”

沈诺听他这么说，冷笑一声，“看看你父母打给你的钱，再说这话好吗？”

温凭澜闻言也不在意，“我又没有要，这只是他们因为出轨对我产生的愧疚，不过说实话，”他盯着锅说，“我还挺喜欢这种方式的，比起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还是这样比较世纪，不是吗？”

沈诺听到他这么说，一时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但又觉得温凭澜也许不需要安慰，然后他听见温凭澜说。“对了，你和姜奇？”

沈诺心想我就知道他会问的。沈诺在心里叹了口气，“我们确定要在一起了。”

“好，你们在学校里注意点，老王is watching you。”温凭澜玩了个烂梗。

沈诺“嗯”了一声，若有所思，“我以为你会接受不了的。”

水差不多烧开了，温凭澜就拉开橱柜拿了一把面，十分真诚地说：“我其实更难接受你有对象。”

他把面扔进了锅里，又和沈诺随口聊了几句，本着不打扰别人谈恋爱的心挂掉了电话，房间里一下子就寂静了下来，他在手机上点开了学校论坛，进了一个热帖里，楼主发了一个视频，是鹿鸣国旗下讲话的录像，他把它点开放到一边，看着自己的面。

他在心里向鹿鸣许愿，希望下一次能够拥有他的联系方式，然后打开冰箱拿了个鸡蛋，在锅的边缘敲开后打了进去。

鹿鸣醒来之后已经是晚上7点多了，他是被敲门声抄醒的，“吃饭了，”鹿秋女士在外面叫他出来吃饭，别老待在房间里。

鹿鸣才刚醒还不太清醒，处于一种醒了，但没有完全醒的状态，恍惚间以为自己在六七岁的时候，正想说不要，就听见鹿秋叫了他的名字，“鹿鸣，快起来。”

他从床上爬了起来，笑着说起来了，鹿秋便没敲了，他走到门口拧开了锁，打开门，看着门口的鹿秋女士。

他笑容不变，“妈，晚上吃什么？”

鹿秋说了几个菜，都是鹿鸣爱吃的，他笑得更灿烂了，“那我去吃了。”他背对着她往餐厅走，“谢谢妈妈了。”

鹿鸣看见了坐在餐桌旁边的吃饭的宋丛志叫了一声“宋叔叔”，对方朝他笑了一下，招呼他去吃饭。

鹿秋把宋绒正在看的电视关掉，拉着她到餐桌旁吃饭。

鹿鸣冷眼看着，温声说，“妈，下次让阿姨做饭就好了，你也很忙。”

鹿秋上宋绒坐在主座，自己坐在她旁边，宋丛志坐在他她对面，而她边上留了一个位子给鹿鸣，于是鹿鸣很上道的往那里坐，结果发现没有碗，就只能起身去厨房再拿。

很奇妙，鹿鸣拿碗的时候再次想起了温凭澜，也记起了对方帮他烤肉时的他的惶恐，那种惶恐一直跟着他，直到对方答应帮他复印卷子是达到了顶峰。

他只好安慰自己温凭澜这是乌鸦反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但还是觉得怪，不过他想来心大，盛过饭以后便不再纠结，只当他是个好人。

他往桌子那儿走，看见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温馨而和谐，在心里不带什么感情的说，这才是温馨吧。他站在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静静的看着，快开学，他又重复了一遍，快开学。

与期望渴求开始的他不同，温凭澜正在奋笔疾书，他在改议论文的时候就开始构思这几篇记叙文了，可还有两篇记叙文他的就实在就没有参考价值了，一篇是“最可爱的人”，一篇是“人生新变化”。

他吃完面之后就在客厅里瞎走，走到他又饿才想出来，前者写抗美援朝的中国志愿军，后者写鹿鸣加入理A之后的新生活。

敲定了主题后，他又脑了大纲，才重新回到房里开始赶作文，一边改一边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并为此沾沾自喜，我怎么会这么靠谱？温凭澜一边写一边问自己。

为了不留下一点把柄给这该死的命运，从小倒霉到大的小兰同学决定给鹿鸣写份新的而不是复印一份，虽然麻烦，但他为终于帮上了鹿鸣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大概是晚上11:00他写完最后一个字，宽慰地看着自己的战绩，觉得没人比自己更会模仿鹿鸣的字迹，于是他把两套作文分别装订好了放进包里。

不会被发现的温凭澜信心满满的立下了flag。然后心满意足的洗漱睡觉去了。

第二天鹿鸣起了个大早，他们要求8:00之前去报到，他早上6点就爬了起来，草草洗漱之后就开了门要往外跑，当他关门的时候动作很小心，避免吵到鹿秋女士，走到学校门口时，他才想起来

自己没吃早饭，于是过了条马路进了便利店，准备买两个饭团。

然后他看见了消失了大半个星期的甘冬至，鹿鸣有点惊喜，“大春？”

甘冬至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他鹿哥在叫他很上道的凑过去打了个招呼，鹿鸣看着他的笑十分勉强，便直接问了，“怎么了，一脸奔丧样还消失大半个星期。”

甘冬至叹了口气，“我为我的爱情奔丧。”见鹿鸣一脸讶异，他才多解释了几句“，我不是有个喜欢的女生吗，她最近谈恋爱了，我的爱情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

鹿·渣男·鸣真诚的劝他，“换一个喜欢的不就行了，初音未来和亚瑟总有一个适合你。”

“谢谢，和殿下隐婚多年感情稳定。”甘冬至有些幽怨的看了他一眼，“鹿哥，等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了，放不放弃是没办法自己决定的。”

鹿鸣被甘冬至酸那一愣，心中却不以为然，没有什么是无法放弃的，更何况只是爱情。

不过他没这么说，只问了句，“你作业写完了吗？不会因为虚假的失恋导致真实的作业没写完吧？”

鹿鸣看见甘冬至尴尬的笑，还有什么不明白，叹了口气问：“你还差什么？”

“数学卷子和化学四十五套，”甘冬至顺手拿了两个饭团，“所以这不巧了吗，遇着您了。”

“借你抄，”鹿鸣一听就明白他的意思，倒也不介意，然后带着他去结账，在他付钱的时候甘冬至凑过来了。

“我来，您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甘冬至笑得特别开心，鹿鸣便由着他把钱出了。

他接过加了热的饭团，拆了一个开始吃，甘冬至跟着鹿鸣往学校走，觉得他如何今天心情还不错，有点诧异，毕竟他认识鹿鸣这么多年很少见他这么放松而开心的状态，尤其是刚从家里回来的时候。

遇见什么好事了吗？甘冬至有点疑惑，那还挺好的，他最后这样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好，甘冬至终于登场了。

对了，我感觉现在校园文里面好像很流行悲惨的原生家庭，然后主角自己强大起来和它决裂，但这篇不会。

因为我还是觉得一个家庭中不会只有爱或恨，大概都是掺杂在一起，所以才难以摆脱。

而且最重要的是，鹿鸣是个亚撒西的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