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曾经玩笑般的想过温凭澜的属性应该算是重女，拥有一份会让人觉得沉重的爱。鹿鸣不介意这份爱，他只是觉得任何人都不应该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别人身上。

这实在是一件相当错误的事情。

他应该告诉温凭澜这是不对的。但是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他喜欢温凭澜，所以纵容着温凭澜，可这是不对的，他一直都知道。

所以在和温凭澜一起看完电影去吃饭的时候，他摊牌了。

温凭澜正在和他畅想毕业旅行，他想去北方城市，如果可以最好是新疆，然后他问了鹿鸣的意见。鹿鸣想了想说自己想找个小岛，然后很颓废的躺着，饿了就吃点海鲜。

温凭澜马上就改变了自己的计划，很认真的问鹿鸣是想去大连还是海南，实在不行也能出国。

鹿鸣的本意是希望温凭澜反驳一下自己，坚持他本来的想法，毕竟鹿鸣代入一下，如果有人在自己做好了计划的情况下逼逼赖赖的话他肯定会生气的。但温凭澜没有。

鹿鸣更难受了，他有些艰难的开口，“温凭澜，你不用太迁就我。”

温凭澜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有些意外，“没有啊，我就是觉得旅行肯定要去你喜欢的地方啊。”

鹿鸣皱起眉，“那难道你的喜好不重要吗？”

温凭澜露出一个充满安抚意味的微笑，“因为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吧，我只要是跟你一起去就很开心了。”

鹿鸣有点头疼，很严肃的说：“温凭澜，你不需要对我这么好，放松一点，好吗？”

温凭澜的笑容如同潮水一般消失了，只留下一双如同枯木一般的眼睛，“你是觉得我这样很麻烦吗？”

鹿鸣马上摇头，“不，我只是觉得你太不在意你自己了，温凭澜你不应该把太多东西寄托在别人身上，即使是我，你明白吗？”

温凭澜不再看向鹿鸣，嘴巴动了一下，“我不明白。”接着他有加大声音重复了一遍，“鹿鸣，我不明白。”

鹿鸣叹了口气，自从和温凭澜在一起之后他经常叹气，有时是无奈，有时是疲惫，“温凭澜，每个人都先是他自己，再是谁的孩子，父母或者爱人，朋友。因为任何人都可能离开，包括我在内。”

温凭澜听到这句话之后彻底失去了自己的表情，但是他抬头看向了鹿鸣的眼睛，“你为什么会离开呢？”

鹿鸣：“我不知道，这只是一种可能，这个世界上充满了各种意外。”

温凭澜沉声道：“我知道，所以我一直在避免意外的到来，姜奇和沈诺他们可能会因为异地分开，所以我一定会和你去同一所大学。我们曾经因为长久的不联系而分开，所以我在不停的打扰你。”

“包括计划之后的事情，我知道你只要答应了就一定会办到，所以我跟你谈论起未来，我需要你给我一个答案。我在努力啊，鹿

鸣，不会有意外的，你放心吧。”

说到最后温凭澜甚至露出了一个小心翼翼的微笑，他似乎是想摆脱鹿鸣别再胡思乱想，赶紧答应他。

但鹿鸣终究是鹿鸣，他并没有被打动，“天灾人祸不会因为人的意志而转移，也许那天我就被车撞死了。所以你不应该太依赖我，你要有自己的生活。”

温凭澜无话可说，因为他知道鹿鸣说的是对的，但他一直回避着这种可能，因为他总觉得他们不会分开的，怀抱着一种不切实际的希望，就这样坚信着。

而鹿鸣看出来他的动摇，觉得应该乘胜追击，但就在这时，服务员来上菜了，所以鹿鸣只能作罢。

等菜上齐之后沉默了许久的温凭澜终于开口了，“鹿鸣，你是一个很冷静的人，挺厉害的，真的，我从来没见过你这种才谈恋爱没几天就咒自己死的。”

鹿鸣一听温凭澜又开始阴阳怪气莫名有点恼火，眼睛一横，戾气逼人，“你什么意思，我也是为了你好啊。”

温凭澜见他生气居然还笑了一下，刚刚浮现在他周身的痛苦好像一下子都消散了，“鹿鸣，希望你明白我们是在谈恋爱，而不是我请了一个家庭教师，我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温凭澜很少对鹿鸣以这种态度说话，他总是非常的温和委婉，鹿鸣其实有时会想这大概不是温凭澜的本性，毕竟温凭澜连跟踪都做得出来，鹿鸣要是以为他真是什么牛奶小面包才是纯傻子一个。

他不介意温凭澜的伪装，因为他见过温凭澜藏在深处的样子，确实不太符合社会公序良俗，是该装一下，但是鹿鸣并不讨厌，甚至喜欢着温凭澜那一刻的痛苦。

因为那比平常的温凭澜真实，真实的狼狈也是真实。而现在他看到了温凭澜的另一面，很强的攻击性，好像很不好相处一样。

鹿鸣抽空除了会儿神，心想大概温凭澜小时候就是这样霸凌全世界的吧。明明很害怕却还是口是心非，也挺可爱的。

所以他从自己的位置上起来了，温凭澜的表情扭曲了一瞬，伸手拉住他，“你什么意思，要走吗？”

鹿鸣觉得温凭澜有时候不太聪明，比如现在。他并没有挣开温凭澜的手，而是坐在了温凭澜的身边，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眼睛，“你眼圈红了，不会是要哭了吧。”

温凭澜愣住了，怎么会是这样呢，鹿鸣为什么会这样做呢，他不是要离开自己了吗？为什么又要亲吻自己呢？

温凭澜看向鹿鸣，有点呆呆的，“你不是要离开了吗？”

鹿鸣说：“那我真是冤死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我只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无法避免的意外而已。”

温凭澜却摇了摇头，“不会的，鹿鸣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们就会一直在一起的。”

温凭澜事难么的笃定，像是在对着某些冥冥中的存在宣誓一样。他总是喜欢说一些很大很空的话，“命运”“奇迹”“永远”，这些词被他随口说出，就像是街边的不值钱的串珠。

他用一些很了不起很珍贵的东西为鹿鸣做了一串不值钱的手链，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和买椟还珠一个级别的黑色幽默了。

他对鹿鸣说：“你太傲慢了，鹿鸣，你总是觉得自己是对的，你觉得你可以也应该来改变我，但这是不对的，所谓爱情改变一切那是三俗恋爱小说才有的桥段。”

“你不应该一边指责我纵容你，一边要求我让步，这太奇怪了。”

鹿鸣其实是承认温凭澜这几句话是有点道理的，他确实太傲慢了，毕竟改变一个人是神的领域。但是，“这并不是你偷换概念的借口，小温同学。恋爱脑是病，得治。”

“我再次强调一遍，温凭澜，你不应该把自己的人生价值寄托在别人身上，这是不对的。你要有自己的生活意义。”

鹿鸣跟他说得很认真，他是真心为温凭澜好，但是这其实才是最可怕的事情。一个人只要开始觉得自己一定是对的，那么他离犯错就不远了。

温凭澜不喜欢和鹿鸣发生争执，他习惯了赞同鹿鸣的话。但是这次鹿鸣确实有点伤害到他了，所以他没有再像之前一样了。

“鹿鸣，你说我不是因为完美所以被你喜欢，那么你现在为什么又要改变我，甚至还打着一个为我好的旗号呢？况且你不是说我总是没有自己的想法吗，那么这一次我有了，我就想像之前一样。对于我来说，那样我就很开心了。”

“所以，别再因为这种事情吵架了好吗，我不喜欢吵架。”

温凭澜很认真的看着鹿鸣，露出了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微笑，眼神里没有一点光，鹿鸣没办法拒绝温凭澜，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在温凭澜为他让步的时候，他也纵容着温凭澜。

鹿鸣还是担心着天灾人祸和有点极端的温凭澜。他爱着温凭澜毫无疑问，但他确实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勇敢。鹿鸣其实在内心深处害怕着温凭澜的爱。他担心着自己没办法回应。

因为他好像做不到离开家庭，鹿秋女士和他相依为命好多年，他很担心这份感情会伤害他的妈妈。他更害怕自己会像个懦夫一样放手。那温凭澜怎么办呢。

这种同性之间的感情似乎只要在网络上才能得到祝福，鹿鸣曾经隐藏了自己亚文化爱好者死宅的身份，那么在之后的时间里他是不是又要开始隐藏自己性少数群体的身份呢。

他羡慕着姜奇，他自由，放肆，尽情享受着爱与被爱的快乐。但是他似乎没办法做到。他还是觉得未来晦暗不明，没办法像温凭澜一样满心期待。

现实似乎随时会压垮他们的乌托邦，而这可不是随时可以重来的galgame，他不可能存档打出不同结局。

鹿秋和温凭澜他注定要伤害一个，甚至最有可能的是同时伤害这两个人。

网上好像经常有着一种很奇妙的论调，东亚家长把孩子当作自己生命的延续所以一直控制住孩子，有人说这不是爱。鹿鸣对此没有什么看法，毕竟他良好的生活都是鹿秋女士创造的，所以他也理所应当接受家庭关系里的暗疮。

这才是公平的。

人无法摆脱原生家庭，更何况鹿鸣根本就不想摆脱。

他相信鹿秋爱着他，但他也相信鹿秋没办法接受他的性取向。这跟开不开放都没什么关系了，方草作为同人女都曾发表过，“如果她的弟弟是男同的话她说不定会以死相逼。”。

这并不是一条好走的路，方草不愿意她的弟弟尝试，鹿秋大概也是一样的心态。

所以鹿鸣一直担心着被鹿秋发现他和温凭澜关系的那一天，他不可能见识到一个好结果的。

但是至少这一刻，他想和温凭澜就这样粉饰太平的吃顿饭。天天想一些有的没的，说实话，他其实也挺累的。

温凭澜察觉到了鹿鸣态度的软化，给了鹿鸣一个拥抱，“别想太多了，如果真的到了让你为难的时候，放弃我就好了，我不会有事的。”

鹿鸣听到这句话直接僵在了原地，他非常认真的分析了一下温凭澜有读心术的可能性。不然不应该猜到他在想什么啊，这不应该啊！

但他被温凭澜抱在怀里，所以并没有机会问出这个疑问。鹿鸣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不会的，温凭澜，我不会放弃你的。”

他说的那么认真，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

温凭澜不甚在意的笑了一下，在这次争执中大获全胜。

而没吵赢的鹿鸣晚上回去之后再次召集了他的好友们，想要得到一点帮助。

陈蔓枝听完手后首先进行了锐评，“咱就是说，鹿哥您这被跟踪痴汉也觉得没问题的心态，在恋爱脑上和温凭澜不相上下，我建议锁死，抬出去下一个。”

江序紧随其后，“我赞成蔓枝的建议，慢走不送下一个。”

甘冬至还是有点良心，想要真诚的给点意见，但是呢自身实力不足，所以只能作罢，“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鹿哥您谈恋爱这么复杂干嘛，对象喜欢你不是好事吗，反正你也喜欢他啊。”

不得不说甘冬至这个人是有点东西的，随随便便说出了很有道理的话啊。但鹿鸣实在是听不进去，又进行了一番关于独立人格与恋爱脑的讨论。

陈蔓枝是在是听不下去了，打断了他，“鹿鸣，哪怕你们在谈恋爱也不要妄想改变对方，这是很过分的想法，什么因为爱情变得更好，这种事情看看就得了，没必要。”

“我承认是有那种因为喜欢一个人就努力变好的，但是这是内在驱动力，而不是像你一样通过外力强行改变，这是不太好的。”

鹿鸣没想到她和温凭澜有差不多的想法，有点挫败，心想是他错了吗。

陈蔓枝天生比较敏感细腻，能察觉到别人情绪的变化，所以她还算了解鹿鸣，“鹿哥，你在担心什么吧，有些事情就是越不想发生就越会发生的，你还是平常心吧。”

鹿鸣听了她的话之后十分感慨，难道他表现的这么明显吗，那么温凭澜是不是也看明白了他所谓的为你好下面险恶的用心呢。一定吧，不然也不会说出最后那句话了。

温凭澜就是这样的人吧，不动声色的洞悉鹿鸣的想法，然后全盘接受，不做争辩。

真是太容易把人宠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点小小的理念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