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朝生一路拖拖拉拉,一会饿了,一会没力气,最后两人无奈了,轮流背着他赶路。
二月的春风吹起来格外舒爽。
谢朝生在壮汉背上趴着睡了一会,醒来发现还在赶路,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叹息道:“叔叔,还要多久?”
壮汉赶了半天的路,背上还背着一个颇有分量的人,气喘吁吁道:“又不是你赶路,你急什么?”他心中算了一下时间,道:“再过两天半就到了。”
两天半?也就是说现在才过了半天了?看来时间又被拉长了……
“叔叔啊。”谢朝生用脚轻轻踢了一下闷声赶路的人,壮汉气急道:“你又想做什么?”
“我要小解。”
被折磨的壮汉:“……”
他呵了一声‘老实点’,便放下谢朝生,不远不近地看着他防止逃跑,谢朝生找了棵树,背过身子,视线落到那些起伏的山岗上。
终于到了晚上,谢朝生白天睡太多了,晚上实在睡不着了,旁边是筋疲力尽的壮汉和女人,他们从包裹中拿出几个野果子,随意地在身上擦了擦,张口咬了下去。
察觉到谢朝生的目光之后,女人从从包裹里拿出来一个果子堵住他的嘴,“好好吃你的,别说话。”
谢朝生咬了一口,眨巴着眼还盯着这两人,“叔叔婶婶,你们是打算休息了吗?我睡不着,我们继续赶路吧。”
那两人听完之后互相看了一眼,脸都青了,快速地吃完果子靠着树干闭上了嘴。
谢朝生边吃边走过去,摇了摇两人:“叔叔?婶婶?我睡不着,我们说会儿话吧。”
女人甩开谢朝生搭上来的手,翻了个身把壮汉推了出去,壮汉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恶狠狠地瞪了谢朝生一眼,谢朝生瞬间安静如鸡。
等两人都开始打呼噜入睡之后,谢朝生听着呼噜声更清醒了,止不住地叹息,一声接着一声企图吵醒这两人。
按照他的想法是,在这两三天的路途中狠狠地折磨一下这两人,让这两人累得不行了,自己再逃走——怎么现在才一天就不行了?
谢朝生静静地等待天亮,上次那个天亮十分迅速,也不知道这次需要多长时间。
他睁开眼,黑天,闭眼,再睁眼,黑天……重复好几次之后,他忍无可忍地戳了戳那两人,犹豫了一下小声地喊道:“叔叔,我要解手。”
壮汉呼呼大睡,只感觉耳边有只苍蝇在烦人,一挥胳膊,嘟哝了一句:“滚边去。”
谢朝生被抽了一胳膊,老实了,也不再吵这两人了,心中却逐渐亮堂,他眼睛微亮,手脚并用地爬起来。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谢朝生甩开腿使劲跑,临走前还专门在这两人包裹里摸出一些果子塞到自己身上,他今天在山丘上看了,东边有人烟,往东边跑。
*
壮汉醒来时,闻见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还以为是小孩拉裤兜了,猛地一睁眼,就见两点荧绿色的东西伏在眼前,潮湿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上。
他眨了一下眼,冰凉黏腻的口水流到他脸上,他撑着胳膊肘坐起来,这才发现旁边的点燃的篝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熄灭了,而现在还是黑夜。
狼!是野狼!
壮汉大惊,大气不敢喘一声,趁着野狼还没有攻击的时候,四处摸着火折子在哪里,不经意碰醒了女人,女人骂了一句醒来,也看见了眼见惊骇的景象。
一声尖叫过后,野狼得知了猎物的实力,低吼一声扑了过去,凶猛地咬到壮汉的脖子上。
可怜壮汉刚找到的火折子,还没来得及派上用上,便掉到了地上,呜咽断气。女人颤抖着手拾起火折子,不敢回头看那人的现状,耳边传来吞咽、咀嚼的声音,吓得她连滚带爬地跑了。
天色翻出鱼肚白,清风拂过山岗,吹散了这一夜的浊气,旭日东升之时,山丘上出现了一条有序的队伍,从西边踏着朝阳赶来。
那条队伍人人骑着马,腰上别着三尺长剑,在马匹的面前,有六七只边跑边嗅的高大猎犬引路,毛发油光,最后猎犬停到一棵树底下,兴奋地叫唤着。
殷启蛰拭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打眼一瞅,心脏漏跳一拍,他为了看得更清楚,翻马落地。
地上有散落的包裹,衣服的碎片,以及树底下那片深褐色的痕迹,还有一些……渣。
猎犬窝在地上,察觉到主人的情绪,哈气的嘴合了起来,摇晃的尾巴安静地压在屁股底下。
身后的影卫见状,知道是侯爷要找的人是遇难了,默默地下了马,气氛死一般寂静。
就在这时,一只猎犬忽然起身,“汪汪!”朝着另一边奔跑。
众人一愣,连忙跟上。
就在殷启蛰以为要找到那小孩之后,猎犬带着到了一颗大石头后面,石头后面瑟缩着一个女人,浑身脏乱狼狈,手中握着火折子对着众人人挥舞着。
“滚!滚开!”
“我有火!不要靠近我!”
殷启蛰好声问道:“老婶子,见过一个小孩吗?膝盖般高,约莫五岁。”
“……小孩?”女人眼神茫然了一下,随即又惊恐了起来:“吃了!都让吃了!哈哈哈哈!没钱了!男人也没了!哈啊哈哈!”
是那男人的同伙。殷启蛰眼神冷了下来。
女人的眼一瞬间红的滴血,殷启蛰双手握得咔嚓直响,不用吩咐,身后的影卫连忙上前把这人绑了起来,扔到了身后的马上驮着。
“主子,交给属下!”
“再找。”
……
谢朝生快乐极了,一到东边便是大街市,他吃完果子之后又饿了,闻着街上的那杂七杂八的香味,馋得口水直流。
说来也怪,明明是梦境,除了感觉不到疼痛,其他的感觉都有。
事实证明,上天不会把一个人的路完全堵死,多亏了他有一张会说的嘴,又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在人家包子铺前西子捧心一下,就有人过来询问。
谢朝生扯了几句‘家道中落四处流浪,但是没饭吃了’,就会有好心人给他买两个包子,谢朝生再双手拿着包子,说几句讨巧的话把人送走。
如此一来,饭食倒是解决了。谢朝生睡了两天桥洞,就在第三天准备带着玉佩去找殷启蛰的时候,有人找上了他。
那人于心不忍道:“程家一直想要个孩子,但是求子不得,就算是有弄瓦之喜,也是早夭,我介绍你过去如何?你安分地当个程家少爷,也好过在桥洞里流浪。”
*
殷启蛰见过的这种事情不少,随着年龄的增长,他送走了身边一个又一个的人,等身边空无一人后,他以为不会再有这种感觉了。
直到身边的人都劝说他,那小孩死了的时候,他意识到那小孩在心中的分量。
是愧疚,是可惜,是难过……如果那人还活着,他们一定能成为好兄弟,合眼缘的人要在一开始就抓住。
殷启蛰终于接受了‘对方死了’的结论,命令人在侯府后面辟出一块地,专门给小孩造了个坟墓,立碑——殷启蛰之弟谢二崽之墓。
金钩铁划的字,是他一锤一锤亲手刻上的字。
刚到侯府的信使仰头确认了一下地方,从袖中掏出一封信,上面花里胡哨地画着恶搞的爱心,信使眼皮跳了跳,硬着头皮敲门。
螭龙门环响了两下,阍人打开门问道:“何事?”
“小人东城信使。”信使拱手一礼,正要把手中的信递过去时,抓了个空,低头一看,手中的信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信使又在两个袖子里都掏了掏,怪事!什么都没有!信呢?!
百里之外,谢朝生正躺在躺椅上吃着西域进来的葡萄,心想那信应该到了殷启蛰的手中了吧,现在他阔绰了,可以把人邀到家中好好请一顿。
葡萄刚入口中,谢朝生就感觉自己的屁股像是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脚,谢朝生噎了一下,又是一脚。
周围的梦境开始破碎,等谢朝生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
他撑起身,和正在给他把脉的老军医大眼瞪小眼。
好家伙,发生什么了?他居然被踹出梦境了。
老军医呆了一下,伏在地上行礼,陈影收到消息之后连忙放下放下军务,一跨进门槛便喜极而泣,控制不好音调的大嗓门喊道:“将军终于醒了!将军你已经睡了两日了——”
听陈影说躺了两日了,谢朝生啪叽一声又躺回了床上,全然不复方才的模样,虚弱道:“饿……饭。”
来点饭吧,孩子要饿死了。
饭来了之后,谢朝生狼吞虎咽了一顿,苍白的脸上才恢复了一点精神气。
如今他被踹出梦境了,是不是就意味着殷启蛰也醒了?谢朝生思忖了一番,喊来人:“你们去隔壁看一下那个病人是不是醒来。”
正当兵卫调头出去的时候,他又把人喊住:“等等,顺便带着老军医。”
老军医正在开药方的手一顿,快速地写完剩下的字,跟着兵卫一起去了隔壁院子。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哈哈谢二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