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从指缝中快速渗了出来，丝丝腥味绕在鼻端，谢朝生心脏猛地跳了一下，连忙松开握住匕首的手。
“我给你匕首，不是要你对准自己下手的。”
谢朝生心神意乱，愧疚道：“对不起大哥，我没考虑到这一点。”他们虽然以兄弟相称，但是在谢朝生心中，自己就是对方的小弟，试想，谁能料到大哥还能给自己的狗腿子挡刀？
殷启蛰把匕首收回去，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桌子上，谢朝生盯着那几点刺眼的红，心中蓦然一亮。
“大哥！你有感觉到疼痛吗？”谢朝生拉过殷启蛰的手，手上两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在两人的目光中，奇迹般正在愈合。
是了，无论让自己受伤，还是让殷启蛰受伤，只要让对方知道其中一点的不对劲，殊途同归。
谢朝生有些激动，突然间一抬眼，就见殷启蛰凝视着自己。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清醒目光，冷淡、克制、带着困惑的打量以及几分复杂。
谢朝生松开殷启蛰的手，嘴唇上下一碰，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梦主醒了。
“你是谁？”
梦境开始褪色，彩色变成黑白，清晰变成模糊，一切都结束了。
谢朝生视线中只能看见那一道模糊的身影，勉强还存在着梦境中，他有些怅然，最后笑道：“侯爷，我就是谢朝生啊。”
尽管知道殷启蛰看不清自己的脸，他还是笑道：“我在外面等你。”
……
谢朝生是被自己的鼻血呛醒的，他咳嗽了几声，用手背一抹脸上滑腻腻的东西，满手是血，他一下子瞪大双眼。
“快通知上去，谢将军醒了！”
另一只手还有刺痛，他顺着方向看去，只见那只手指尖有着几颗大血珠，手指被挤得紫青，手指底下放着一个盛血的白瓷小碗。
老军医笑呵呵松开放血的手，接过旁边的端上来的手帕递上去：“将军终于醒了，快擦擦。”
“……”谢朝生怔怔地接过，手帕紧紧握在手中，面色迷茫，任谁看见了，都会以为这人是睡傻了。
“原来就是你扎的我手指？”怪不得他梦中手指会疼。
老军医笑容满面：“多亏了古籍上的法子，指尖放血。”
“……那我这是怎么回事？”谢朝生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老军医颇为自豪道：“祖上的药方，发灰吹耳内，通脑中瘀血，将军在晕过去之前磕到了头颅，这法子是疏通瘀血的。”
“……”谢朝生一阵无语，脑海中划过殷启蛰最后的眼神，他连忙起身：“走，跟我去隔壁院子看看！”
老军医不知道这人发什么疯病，才一醒来就要去隔壁，只好任由他拉着自己，不做反抗。
毕竟，谢谢朝生这次一晕之后，彻底在军中出名了——人皆道：“谢将军打仗虽猛，但是身体又极弱，碰不得半分。”
这不，梁将军踹出去的一脚，让谢将军昏了六天。
谢朝生匆匆赶过去，到里面一看对方还躺着，瞬间垮下了脸：“还没醒？”他走过去戳了戳对方的肩膀。
“侯爷？”
“大哥？”
“美人？”
殷启蛰：“……”
谢朝生失望地起身，问军医道：“他怎么还没醒？你们是不是怠慢了？”
老军医辩解道：“怎么可能！这位公子被好生照料着，老夫也不知他怎么就不醒来。”
“你有用唤醒我的那种方法试试吗？”
老军医立刻反驳道：“不可，将军和这位公子是不同的症状，不能使用。这位公子身子已经好了，用不上那些方法。”
谢朝生揉了揉眉心，本以为醒来就可以见到殷启蛰，没想到还是昏迷着，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找到主角受……
“我躺了几天？”
“六日了将军。”老军医声音中也带了一丝难以置信，堂堂一个将军，就因为一脚，能躺那么长时间，谁能想到呢？
饥饿感和反胃随着老军医的声音涌了上来，谢朝生弯下腰，几步走到屏风外的桌子前：“快上饭吧，再不让我吃点，我又要昏过去了。”
饭菜时刻给谢朝生准备着，只待人一醒来，就可以端过来。
谢朝生一边喝着粥，一边问着近几日发生的事情，老军医只管医治，对外界的消息不太敏感，想了想，他挑着让谢朝生开心的事情说。
“将军在那日晕过去之后，主君就罚了梁将军，还是等人酒醒了之后，才让人打的二十军鞭。”
军中的鞭子，与寻常的有许些初入，论粗约莫两指粗，长度也不过三尺，但是在施罚的时候，被罚的人需要□□上身，施罚的士兵距离极近，那一鞭子下去，就是横贯整个背部，一鞭子就足以皮开肉绽。
谢朝生在刚来的时候，在军中四处闲逛见到过这种惩罚，当时他看了一眼，就直接被吓跑了。
如果梁痕被打了二十鞭的话——谢朝生托住下巴，虚情假意道：“啊，那真是太惨了，梁将军现在如何了？”
是不是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老军医正想说已经全部康复了，余光一瞥，瞅见了外面跑来一人，他拱手拜道：“梁将军。”
谢朝生身子一歪，幸灾乐祸没乐出来，看见了梁痕带着人赶来，身子利索，没有缺胳膊少腿，面色红润，好生生的。
他一脸晦气地扭过头，想赶紧把自己的粥喝完就离开。
梁痕一接到消息之后就赶了过来，刚进院子就被告知谢朝生去了隔壁院子，他又带着人赶了过来。
他犹豫道：“怎么刚醒来就乱跑。”
谢朝生冷哼一声：“你管但凡能管住自己的脚，我还用在意乱不乱跑？”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喝多了。”梁痕咬牙道。
“哎呦，赶明儿我也喝上两坛子，踹你一顿如何？喝酒不是借口。”谢朝生看见他就已经饱了，碗放在一边让人收拾了，自己起身离开。
谢朝生大抵是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样子，几日的昏迷，肤色惨白，领口和脸上还有血渍，双手青紫，要不是知道这人还活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白日见鬼了。
“你先把衣服换一下吧！”梁痕紧跟上去，拽住谢朝生的袖子，触手的是一片干巴巴的东西，他一头一看，是已经干涸了的血迹。
谢朝生快速的把人的胳膊挡了一下，在梦中练习了成百上千次动作，就这么自然而然地使了出来。众人没有留心他的动作，只是惊愕地眨了一下眼，就发现梁痕的手臂已经脱臼了。
谢朝生还是头一次使用殷启蛰教的招式，没想到直接把人胳膊拧脱臼了，他愕然地松开手，随即大快人心道：“别和我拉拉扯扯，我跟你不熟还有仇。”
梁痕捂着肩膀，脸色沉了一下，那张臭嘴难得没有反驳。
他们两人本来就不对头，这次要不是池顷在其中调和，两人早就谁也不理谁了，梁痕不怕打谢朝生，也不怕打死谢朝生，前提是谢朝生真的犯了事情了。
可惜，这次错在自己身上。但也正因为如此，梁痕对于池顷提出的‘道歉’一事，并没有感到过多郁闷，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老军医‘啊呦’一声，没想到吃饭也没个消停，自己一把年纪了，也不懂梁将军为什么要赶着上门地找虐，连连叹息地走过去，伸手一推一拉给人把胳膊安了回去。
谢朝生当着梁痕的面弹了弹衣袖上看不见的灰尘，极尽尖酸刻薄，丝毫不给对方什么好脸色，挥袖离开。
老军医在两人之间看了个来回，给梁痕留足了面子没有询问，转身往屏风后床榻上的另一位走去，他又把了把脉，止不住地摇头。
“啧，好端端的，怎么就不醒呢……”
*
谢朝生刚醒来，稍微沾点油腥味的东西都碰不得，白菜白粥，寡淡无味，瞬间丧失了口腹之欲，蔫蔫地躺在院中的椅子上晒着太阳。
陈影在上午看过谢朝生，下午就回去处理军务练兵去了，顶了谢朝生的职位之后，日常繁忙，压力山大，头发日益稀疏了。
除了饭不怎么好吃之外，谢朝生倒是觉得比梦中过得舒服，不用早起，不用练武，自己出去转一圈，买些话本打发时间，十分惬意。
这日，他把椅子拖到院子里的一棵树下，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躺下，双手自然地放在腹上撑起一本话本，正看得津津有味时，外面有人报道：“谢将军，有人找。”
谢朝生从书中抬起头：“谁找我？”
外面一人喊道：“将军，是我呀，小蒋。”
小蒋是谁？
谢朝生想不起来，干脆直接喊人进来，等那兵卫行过礼抬起头之后，他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愣了好一会，直到小蒋笑着说道：“将军要的人，小的找到了。”
他要找的人只有一个，主角受、柳烟归。那面前这人，就是全段时间你自己吩咐过的那个兵卫。
谢朝生恍然大悟，手中的话本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他站起来：“快带我去！”
乖乖，主角受终于要出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加油加油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