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到她了。”平铺直叙的陈述句，像是漫不经心的闲聊，背对着波多人的身影，收拾着一堆奇奇怪怪的器皿，不像是术后的惨烈场景，反倒是某个午后闲逛的古着摊子，摆放着陈年老旧的物件。
简短的五个字像是针尖刺入了大脑，麻醉剂包裹的朦胧屏障，瞬间被刺破，清醒与寒意让波多人的声音，变得敏锐而又警惕：“什么？”
Zero收拾东西的动作停顿了下来，她有些不解的转身，看着被她包裹成木乃伊，拘束带固定在床上的波多人，皱起眉头，声音里带有疑惑情绪：“三十一万星际币，没让你记住？”
脑中闪现，少女（野兽）双脚，颈部都被锁链禁锢着，随着对方缓慢走来的动作，锁链在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音。下一秒飞扑过来……
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起伏，丢掉了一切情绪色彩，平静的回答：“云里雾里，莫名奇妙。”
只是刻意的有些虚假。
Zero好似没有察觉出，波多人的刻意，反倒是抬手比划着，食指勾着鬓角的一缕头发，打转：“像枯草一样，红色卷发。”
波多人闭上眼睛，拒绝回答，他听到对方的笑声。
那笑声夹杂着一丝可笑无奈的情绪。
“哈哈哈哈，你在怀疑我，觉得我在试探你的话。”Zero叹气摇头，转身，继续收拾东西了，她动作明显加快，将瓶瓶罐罐全部收拢，丢入随身仓库。
本来以为找到了，可以解闷子的人，结果沉默寡言的性格，一点都没意思。
还好碰壁碰习惯了，放其他人身上，不得委屈屈的哭一通。
在波多族眼中，太怪异了，对方能够明确的说出样貌特征，不只是试探这么简单，莫非……
“你要跟我交换什么信息。”就在Zero收拾完物品，打算打包离开，听到对方声音。她回头看到躺在床上的波多人，对方表情上的僵硬感没了，反而坦然认命般聊天。
“她是什么样的？”Zero搬了个凳子坐在波多人旁边，明显感觉对方稍微放松的情绪又再次绷紧，很没有距离感。
僵硬的身体无法动弹，那种清晰又看不见的感觉，视觉的死角，对陌生人本能的警惕。神经紧绷。为了维持表面的平静，安抚情绪分了太多了精力。
对于对方的询问，似乎更多是真相的阐述，没有加工过……
“像一头野兽，撕咬和抓伤是一种本能。”
飘忽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很强大？”
“对。”
“年龄。”
“十几岁少女，实际年龄应该比她看起来大点，身体像营养不良一样瘦弱。”
Zero站起来，俯视一般盯着对方：“好了，轮到你了。”浅色的瞳孔里，没有情绪。但是投射下来的阴影，带来视觉上压迫感。
不知是敏感，还是真有此意，波多人察觉到黑发女人，每一个动作都在为了达到目的，浅色的瞳孔冷着的面孔，像是没有情绪，又像是封印了所有情绪。
“我什么时候能好？”
“明早，开播前。”
波多人一愣，他没有听错吧？明早？开播前？
他受的可不是什么轻伤，肋骨都断了好几块，肌肉更是大块的被撕扯掉，后背甚至被咬了个血窟窿，能够看见骨头……
就算是官方提供强大的医疗团队，也不可能……
更别提失血过多。陷入休克。
“这么快？”
“不然，也不敢收你三十万星际币。就是这麻醉剂，过量了对愈合速度有影响，所以只能提前把你捆绑起来，大概凌晨三点，麻醉剂逐渐失效，会有些痒，有点疼，不过我怕你乱动影响伤口愈合。”
Zero，瞄到了墙上的时间提示，想到无名那边还需要找帮忙，催促：“最后一个问题。”
还沉浸在眼前这个人夸的海口，狐疑中，也没计较，那也算一个问题。
他好奇对方看到了什么。他也好奇这个人，他自诩做雇佣兵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是对方这样的，没有见过。
情绪稳定，能力强大，若有似无的动作细节，不忘记给对方心理暗示，达到目的。
“你看到了什么？在传送点。”
“望不到头的垃圾山，干巴得皮肤贴着发骨头的小女孩。”
Zero回答完，就着急溜了，头也不回的招手：“撤了，拜拜。”
“无名，我回来了。”Zero踏进门，就嬉皮笑脸的往无名身边凑，要不是无名，此刻身穿着工作服，周围帮放着各种散落的零件，她一定扑过去，给一个大大的熊抱。
和刚才一张冷脸变若两人，活脱脱的情绪不稳定，变脸大师。
“偷懒回来了。”无名，头也不抬地忙着零件的组装，他都整理到最后一步了就差拼装了，还不是偷懒。
“没有，刚忙完。”Zero露出谄媚一般笑容 ，狗腿的赶紧走到无名旁边，蹲下身子，十分体贴地给对方递上趁手的工具。
无名虽然接过来工具，却没有完全领情，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大眼睛，盯着手里的组件：“哦，我可是记得，你从我师傅和师娘那边拐来了那么多金疮药，你对医术又一窍不通，除了给那个外行做做样子，让对面，感觉物有所值，还干嘛了。”
毫不留情地戳破Zero所有找补的话，打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
Zero愣住了，挠头，笑容里的谄媚更足……
但是等无名，半天没有得到回应抬头与Zero对视时，清澈诚恳的眼睛，谄媚十足的笑容，让它……
“把波多人打伤的，和我们遇到的是同一个。”Zero岔开话题，将探知到的消息，告诉无名。
无名眼神里带有费解：“也是，会吐硫酸的烂泥一团？”
沼泽怪物的技能，明显和波多人身上的伤口不是一个类型，一个靠着着腐蚀捕捉猎食猎物，波多人它虽然没有仔细检查，但是瞧上一眼，就可断定是个野兽啃噬的。
遍体鳞伤囊，大大小小的痕迹，再在那个空间里面，多呆一会儿，说不定，就剩下个骨头架子，被啃干净了。
还是在直播镜头之下。
这个游戏的困难程度，简直是为了逼死每一个参赛者设定的。
Zero愣住了？她意思……它这是什么脑回路……
疑惑对上疑惑，困惑双倍。
Zero抿嘴解释，半睁的眼睛，因为无语更是只剩一条缝：“我是说，我救的那个女孩，和打伤波多人的是同一个。”
“哦哦。”无名还以为，是某种前世今生的联系，咬波多人的野兽，后面变异成了沼泽怪物……
同一个……
无名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他意识到同一个。
中间有着大量的时间差，和天翻地覆的行动能力，唯一不变的，是苦难的命运，兜兜转转再强大，也逃不出去。
他只是停顿了几秒，就再次继续安装。零落的组件，在手中一点点组成。
无名抬起头，看着Zero的眼睛：“这也就代表，虽然被分散到不同的空间，场景也各不相同，但是，遇到的，是同一个人。”
它在反复确定。
“对。”Zero的点头。让无名被迫接受某种现实。
无名盯着Zero眼睛：“三个场景，你我一处，波多人，Jim还有他保镖一处。同一处，不同差异的受伤程度，扮演身份定有差异。如果是对立面火拼，不可能是波多人单方面受伤。”
Zero补充发现的信息：“我见另外一波，明显刚刚经历过战争的样子，虽然着装上或许被官方给修改了，但是，面颊上没来得及擦拭的灰尘，和雾面像蒙了一层尘土的头发。”
线索一条条被复述，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像是散落杂乱的毛线团，突然被揪出了其中一条线，虽然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疙瘩，但是，有了一个可以梳理的方向，而不是一团雾水。
无名将猜测说出：“波多人那边，类似于地下拳场的斗殴。”
Zero补充：“嗯，所以另外二人，是观众席看客，或者幕后主使者。”
无名手里的动作没有停顿，他手中拿着的是刚刚拼好的一个部件，身边放着的是另一个已经拼好的，意有所指的询问：“Zero，有区别吗。”
Zero认真的看着这两块一模一样的部件，似乎在回答，无名的问题：“没有。”
无名听到回答，于是将两个部件，开始组装在另一个仪器上。Zero一时间也不说话帮忙。
气氛突然变得沉默。
无名想到了什么：“下一步打算。”
“当然是先把这一笔钱挣到，给。”一脸堆笑的Zero双手捧着安装零件，递给无名。
无名没有多说什么，顺手接下。
只能这样了。
他们两个人继续拼组这辆快要成型的电动轮椅。
……
半夜
原本被困意袭来的波多人，没有一点挣扎陷入安眠，他现在裹的跟个木乃伊一样，又被拘束带捆在床上，是动弹不得，就算是打开终端，找点乐子，结果被切断了一切信号，跟外界完全失联。
除了睡觉，也没有其他可以进行的娱乐活动。可不就屈从于睡眠。
当凌晨三点多，身上逐渐强烈的燥热感，和从骨子里传来的搔痒，把他给折磨醒了。如果说有麻醉剂的状态，就像是跟身体失去了联系，麻醉剂消散，痛苦的身体，之前传达不来的信号，扎堆的控诉。
快要炸的脑子，和想要扯烂皮肤，把骨头拨出，放在沸水里，滚上一滚才能消除的痒意，与，密密麻麻要裂开的伤口疼痛，被完全束缚动弹不得的身体。
从皮肤表面凝结大颗大颗的汗珠，碰到生长的伤口刺痛感。
让波多人，注定感受一个无眠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