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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须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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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玄度总觉得,许弭这个人似乎对她有些“偏见”。

就像现在。

房间是提前打扫过的。

许弭把铺好的床品全撤了下来,又换上了另一套。程玄度想要上前帮忙,却被许弭一口拒绝。

“我来就好,我不放心其他人。”说完,才发现这句话不太对,他又补充,“我不是说你,是指……他们。这种小事我来就好。”

程玄度没再坚持,静静看着。许弭的动作不算熟练,床单没有铺得很平整。

床不算太大。祝青玉说过,许弭几乎不在许家住,可想而知能有多敷衍。

视线上移,瞥见了仅此一个的枕头。

“你平时都喜欢做什么?”怕她无聊,许弭随口找了个话题。

程玄度一直看着他的动作。

白蓝色的床单,掀起时像海浪,他在一点点抚平。

像什么呢?

旧时看到的画?还是一次半梦半醒?想不明白。

以至于许弭的那句询问,也融入海浪里,没留下半点痕迹。

许弭对回应并不抱希望。可疏忽了她的反射弧,终于在他打算进行下一项时听到了答复。

“我没什么爱好。”

程玄度咬着唇,声音小小的,带了点难堪。

许弭只当她是出于晚回应而难为情,殊不知她陷入的是另一层挣扎。

“感兴趣的,也就画画吧。能画出我的灵魂。”她补充说完。

而这轻飘飘的一句,却带着专属的信号,以至于许弭的笑意顿时敛了三分,“你们艺术家,还都挺特别的。”

还都。

程玄度精准捕捉到关键字。

明明这一路你来我往,谁都不比谁高尚,可这会儿,心情突然变得很微妙。

再开口,语气也淡了下来,“是孤僻吧。十个搞艺术的,有九个都是疯子,剩下那一个还是在疯的路上。”

分明是自嘲。

可两人早已偏离了频道。一个拿着莫名怨气又心怀不甘的剧本,一个进退两难又愧疚难堪。

良久,他开口,更像是安慰,“不,你不疯,你总会让我想到雪。”

“雪?”

“为什么?”

“我嘴笨,不会说什么好话,可能会冒犯到你。”

程玄度:……嘴笨

差点就信了。

“你让我想到雪。若有若无,脆弱,又坚实。太近会融化,太远又觉得孤单。当然,没有谁能轻易剖析出谁,我看到的,我以为的,都是我添油加醋的我以为。说来听听就好。”

“我认识的另一个艺术家。她和你完全不同。她就像风,没有中心也抓不住的风。并且,她也是真的疯。”

程玄度:……

而大概,在安静的倾听者面前,人总会不由自主地说出心事。

他甚至比在度止珩几人面前还要坦白。

“我总摸不准她的脾气。并非看不懂,而是……她根本就没有固定形状,会千变万化。一会儿是温柔的,一会儿又是妖艳的,一会儿又像冰山……”

抬头,触碰到妻子那淡到好似一根羽毛般轻轻落下的眼神。许弭及时刹车,“抱歉,我不该在你面前说这些。”

程玄度笑得勉强,没像往常那样回应。表情看上去,似乎是真的不高兴了。

也对,她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但哪有人受得了这种委屈——

——听合法的丈夫,发自肺腑的赞美着别人,还是用着那种思念的眼神。

更可恶的是,他接下来的一句,“你是个好人。”

开始发好人卡了吗?

反复的抱歉,下意识的安慰和关怀。在达到一定程度后,并不会让人觉得暖,甚至会转变成悲哀的同情和可怜。

在他眼里,她大概就是这样的吧?几乎根深蒂固的形象。

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明明也不想这样的,但此时,就是难以压制心里的烦躁感。

程玄度抿抿唇,不再看他,“我没做什么。”

潜台词是不需要。

不需要道歉。

不需要安慰。

不需要费力讨好和好人卡。

怕他又要抱歉,程玄度烦躁地闭了闭眼,睁开,几乎是慌乱的转移话题,“其实,我也预想过婚后生活。”

她难得剖析着自我,说出压抑在心底许久的小秘密,“想了很多版本。但似乎,一个比一个糟糕,后来……就不想了。”

但眼下,最不应该,最阴差阳错的,偏偏成了最好的版本。

她无法言说再多细节,收尾仓促,可他却在这零星几句中懂了什么。

“其实婚前,我也想了很久。朋友也给我提了建议,说如果你很黏人怎么办。”

“黏人?”

不管是哪个身份,这个词都和她不沾边吧。

“男人嘛,总觉得自己魅力无边,”许弭是连自己都黑的那种,“那时候不知情,自以为是的想了好多版本。”

“比如呢?”

“比如……”

许弭思索着如何委婉表达,但度止珩几人放飞自我的言论实在过分,不好落入这如此纯白之人的耳中,只好举例,“比如,担心你会成为肖姨,又或者辛柔那样的,或者……”

在这个圈子里,联姻是常态,各有不幸也都是常态。

可似乎……

见她的第一眼,在捕捉到那个澄澈无辜的眼神时,就知道,她不是他们以为的人。

有人起哄,看热闹似的出主意 ,要不就直接冷处理,她就是想闹也没有机会。

可那些人都错了。她出乎意料的安静,不吵不闹,没什么情绪,什么都不在意。甚至偶尔,还会让人生出挫败感,和那个夜晚,抓不住那个能轻易转变情绪的女人,同样的挫败感。

“你和那个人,很像。”

待反应过来时,这句不该说的话,已经重重丢了出去,还自然地起了涟漪。

“什么?”

许弭有些懊悔。这个话题太糟糕了,想要转移,可小心谨慎的妻子,偏偏对此感兴趣,“是那个,你……喜欢的人?”

还带了点不确定。

许弭点点头,却又否认,“其实,任何一个人看到你们,都会觉得你们是两个极端。像是红与白。可刚才,不知为何,突然觉得你们很像。大概是艺术家身上的共性。是感觉。”

“什么感觉?”

“孤独和破碎。”

极其平淡的一句话,语气,表情,都没太多起伏。甚至,许弭都没有看她。可偏偏让她觉得,他看透了所有伪装,穿过了虚无,就那么直接的,透过皮囊,找到了早已被掩藏起来的灵魂。

是她吗?

“你们都给我一种同样的感觉。”

如同一篇论文到了收尾阶段,他在认真的做着总结。

而这个倾听者,无法心无旁骛,慌乱到呼吸不畅。

像是慢慢溺亡在未知的海域里,偶尔挣扎的间隙里,忽然看到了远航的船只投下的细碎微光。无法挣脱缠住脚腕的水草,可光亮却给了人莫大的希望。

是有过期待的。

期待有个人,能看穿伪装,触碰到真实,能为她而来。

可似乎……真到了这么一天,更多的反而是恐惧。

许弭自然看出了她的躲避,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原本想说得话,又变成了安慰,“抱歉,无意窥探太多。只是我认识的女孩子有限,只要你和她最特别。”

程玄度压下情绪,问出那个想了很久的问题,“你对她感兴趣,是因为,她……很特别吗?”

“确实很特别,”许弭承认了,“在你面前总提起她似乎有点不太合适,但莫名其妙的,对你却会很放心。”

程玄度的心微跳,不自在地偏头。

“开始……不是喜欢。我确实对她感兴趣,但还没到那个阶段。”

可……一见钟情?这个理由听到了很多次。

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许弭继续:“那时候,也只是因为好感而已,甚至想过,利用她来摆脱婚约。”

!!!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程玄度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还有点失望。

“那后来呢……?”

“后来……”许弭轻笑,弯腰凑近。

距离太近,坐在床边的女人突然紧张,却见许弭只是动作轻快地拿走了枕头,变魔术般的给她换了个玩偶,“可能是对我的惩罚,我比我想象中,陷入的还要深。”

“后来想悔婚,是真的。”

……

没睡好,醒来时许弭已经下楼了。模模糊糊的记得,许弭好像唤了她几声,但一晚上都在脑内疯狂整理着两人有了交集以来的所有时间线,天快亮了才勉强入睡。他的唤醒服务被选择性忽略了。

匆匆整理了自己,小心下楼,脸上尽是赖床的难堪和心虚。

好在楼下的氛围还不错。许君蘅已经去公司了,许懿这个大忙人竟然没出门,坐在餐桌前看报告,脸上的表情有点差,不知道是不是项目出了问题。程玄度扫了一眼,昨晚的伤口已经包扎过了,也对,肖玉卿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怎么舍得他受一点委屈。

大概,在许家,许懿就像程开阳,而她和许弭,可能拿得才是同一个剧本。

“玄度起来了?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没睡好?”肖玉卿依旧热情,指挥刘姨送上早餐,还不忘调侃许弭,“看来我们许家很快就要添人口了。”

程玄度顶着几道视线,尴尬的头都快要垂到盘子里。

“许懿要结婚了?”许弭依旧直白。

肖玉卿当场被噎住。

还在调整状态的程玄度大脑有所延迟,喝了一口牛奶才反应过来。偷偷瞥了眼许弭的脸色,嗯,就很自然。

他们的家事,她才懒得管,装傻就好。

可偏偏有人就喜欢cue到她。

许懿:“母亲,你不是要去Artemis选礼服吗?不如就让玄度陪你……”

“要叫嫂子,没大没小的。”肖玉卿警告道。

许懿瞥了眼那个专注于餐盘的女人,抿了抿唇,还是没能唤出那个称呼。

肖玉卿不依不挠地催促着,一侧的许弭完全事不关己,程玄度轻叹一声,只好打圆场,“不叫也没关系,我和许懿年龄相仿,也就差几个月……”还没说完,突然想起了许弭和许懿之间微妙的年龄差。咬咬唇,想要装傻。

可身边那个狐狸却是个机会主义者,毫不掩饰地笑了出来,“是差得不多。我比玄度大几个月,玄度也只大许懿几个月。还是叫嫂子吧,不然——”

“容易被人误会,传出去也不好。”

眼神阴冷,语气嘲讽。可转身,在看向身侧鹌鹑般的女人时,又一秒钟调整为温和,“玄度觉得呢?”

“……你说得对。”

气氛就这么冷了下来。

肖玉卿仓促转移话题,“你们一个个的,平时都不怎么回家,也不知道都在忙什么。”

她很乐意让许懿提起工作,那是她的骄傲,最好再细节一点。比如,那个许弭惦记了很久,但还是交给了许懿负责的一言轩?比如许君蘅的重视。

而许懿果然没让她失望,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最近在调整新商家入驻中心区24/7的进度。”

程玄度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勺子。

本以为会听到一些关于华盛发展的话题,但万万没想到,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

“最近有个品牌出了点问题,他们一直想入驻,但可能达不到要求。名字是什么来着……”许懿的手在桌上点了几下,好像真的在苦恼,“记不太清了,可能没什么亮点,听说是个做内衣的原创品牌。”

“啊……哥好像,和他们的创始人关系不错。要我帮帮忙吗?”

他问得如此坦然,脸上依旧是那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程玄度觉得,当初她一定是疯了,竟然觉得许懿还不错。

“许弭?”肖玉卿看向他,似乎在等解释。但在场的几人都看得出来,她是想看好戏。

“是,我们认识。”许弭淡然开口,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甚至比许懿还要坦荡。

“没想到你对那种造谣的小新闻也感兴趣。只是件小事罢了,已经过去了。”

“是吗?”许懿依旧漫不经心,“但我看未必,影响还在,要看长远。”

“好了好了,”肖玉卿瞪了许懿一眼,表面上在打圆场,可开口就惯性打击许弭,“不就是个搞情|趣的,新闻我看到了,这种品牌,遇见那样的客人也不稀奇。”

“……”

程玄抱着牛奶杯,手指扣得生疼。

碍于身份,这时候实在不好说什么,只能勉强笑着,“肖姨,我对Artemis不太熟悉,不如我打电话邀母亲一起?”

纤细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视野范围内。

餐桌上又剩下了最讨厌的那两人,

许弭也没了继续用餐的兴致。起身,第一次撕破脸皮,当着肖玉卿的面,冷冷警告许懿,“既然给出了承诺,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履行,别想在背后做什么小动作,拉无辜的人下水。”

“别想挑战我的底线。只要我还在许家一天,这里,华盛,就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你费尽心思想要的,是我一开始就丢弃的。别动不该有的心思,有空盯着我的人,不如想办法多讨好一下秋家,还能早点把自己卖出去,就像……”

目光扫过一边大气都不敢出的肖玉卿,许弭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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