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格格笑了笑，温声道：“我成长了呗。”
唐容容听到这，张了张嘴，不再说什么。
反倒是神挽，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这边，见两人聊得正欢，手指在剑上弹了弹，掸去剑上的灰。
此时，柳格格抿了抿嘴，宋易身后跟着几个侍卫，抱着木剑。
神挽不慌不忙道：“宋易，分予他们。”
宋易朝后招了招手，叫上身后跟着的人，熟练地分剑。
柳格格拿到剑晃了晃，发觉也不重，下意识地戳了戳魁碎，勾了勾唇。
神挽一脸正色道：“今日起，凡是参与体锻的学子，既已开学，便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神挽历声道，语气中全然不存丁点温柔：“受得了这苦，磨砺过后，来日，自会是族中的希冀。”
柳格格将手上的剑按在自己的腰间，望着神挽此时威严十足的模样，心下思忖着——
族中的希冀？
她虽然没受过什么体锻的苦，但是，无非是强身健体的训练。
穿越前，好说歹说，她也是经过军训的女子。
问题不大。
不过——
她大学军训完，还拿了两学分，以示鼓励和肯定的。
这眼下——
柳格格明亮的双眼中染上了几许挑逗的滋味。她拿稳木剑，朝着面色严肃的神挽，眼角一弯，柔声道：“神挽大人，既会是族中的希冀，那学完，会往家中发个文书吗？”
神挽面色一沉。
柳格格接着继续道：“那发盒红花以示嘉奖总有吧。”
柳格格说着，声音越来越弱。
周边学子听到柳格格这话，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转而，在下一瞬，女子在捂嘴偷笑，男子笑得声也不小。
神挽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倒是他身后的宋易瞳孔微张，瞥眼，认真打量着柳格格。
趁着周边轻笑声不小，柳青洞悄悄快走上前，瞧准时机，对柳格格道：“六妹妹，你莫要说胡话。”
柳青洞：“能得南将王亲自指点，已经是光宗耀祖的大事了。”
“何况还能精进武艺，为自己博一份傍身的真本事。”
“六妹妹，你怎么只是顾着讨奖啊？”柳青洞侧身，说起话来，语速也显得焦急起来了。
“啊？原来还不能讨奖啊。”柳格格撇了撇嘴。
神挽淡淡道：“柳六小姐这是还没开练 ，就想好了事后的奖赏。”
柳格格低垂着眼眸，有点遗憾道：“没有就算了。”
说着话，柳格格扫了一眼她的同窗，估摸着，现在在他们眼底，自己就像个刺头一样。
神挽剑眉微动，话锋一转，道：“讨奖，也不是不行。”
神挽抬眼，看向柳青洞和柳格格，道：“柳六小姐学成后，得去一趟左丞相府，知会一声左丞相。”
“顺便带奖去，宋易你先替我记着。”神挽叫住后头的宋易。
柳格格：“当真？”
不容神挽再发一言，周围学子蜂拥上去，但又不敢挤到神挽。
他们一人一嘴道：“神挽将军，学毕后，能够去家父面前美言两句。”
“哦不，我带上家父，来您面前。”
唐容容挤过旁边那位公子，道：“云潭，你让开，你父亲刑部尚书哪有那功夫。”
转瞬间，唐容容朝神挽继续道：“神挽大人，刑部尚书没时间，但我父亲有时间。”
唐容容含着笑，恭敬道：“还请南神挽将军在我父亲面前夸耀夸耀我的学业。”
云谭：“唐三小姐！”
云谭也不让半分，他道，“右丞相要务在身，怕是没这时间。”
云谭：“南将王，请在家父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因这柳格格起了头，刑部尚书的二公子云谭和右丞相家的三小姐起哄，场面一时间难以控制。
见状，柳格格抓了抓翘起来的头发，往后边退了几步，给她的同窗们更多上前的机会。
……
“咳咳咳。”宋易替神挽拦了拦“发疯求美言”的学子。
神挽往柳格格那边望了一眼，此时此刻，柳格格淡定得，就差没沏壶茶，置在面前。
神挽瞥了眼始作俑者，然后，敲了敲腰间的剑柄，正色道：“胡闹！”
神挽历声道：“持剑！靠墙，先站一炷香时辰！”
柳格格收了收脸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抱好手上的木剑，贴墙，老老实实地站好。
枝头的梅花闻风摇曳，在雪还未至的前一息，轻轻一振，悠悠地掉入池中。
傲骨的花瓣香住了一池子的水。
抱剑站在墙角的柳格格挺了挺腰背，一脸无所事事的，似已将眼前的景净收眼底。
偶有一两片花瓣迎风，吹到这头来。
恰巧贴在柳格格颤动着的睫毛上，停住了。
红艳独绝，像琥珀雕成的花瓣，如天定般，停在柳格格半闭着的双眸上。
任凭缕缕西风荡过，依旧纹丝不动。
柳格格瞄了眼对面站着不苟言笑的侍卫，个个身披铠甲，一丝笑意都不能从牙缝中挤出来。
柳格格见没人注意，猛地，颤动眼睫，如小扇般浓密的睫毛疯狂扑闪。
“不要乱动。”神挽的声音洪亮，如敲在人的心脏上一般，震人心魂。
柳格格原本动的幅度就不大，这下，犹如被吓到般，往外一蹦。
她缓缓回过头去，好巧不巧，神挽就站在她的后方，向下俯的状态，窥探她这副“半吊儿郎当”的样子。
柳格格惊道：“神挽大人！”
“我没！”柳格格说着话，右眼上贴着的梅花花瓣随着她讲话的频率，一颤一颤的。
但愣是没往下掉，紧紧地粘在柳格格的右眼上，好似真得被她的眼睫毛盛住了。
柳格格本来长得就艳，如今，这玫红的梅花瓣仿佛天生就长在她的睫毛上，一点都不违和。
这边，神挽和柳格格的一言一动，倒吸引了周围不少同窗的注意。
云谭白胖，还未脱去稚气的脸上藏不下笑意，他站在柳青洞和唐容容中间，手上的木剑拿得不是很稳，嘴上调侃的声音倒是不小。
云谭：“洞洞哥，有你六妹这闯祸精在，神挽将军肯定针对她一人。”
云谭乐道：“我们依旧在学府的日子，肯定有趣。”
云谭压低声音，自顾自道：“不过，第一日上学，我就看出你六妹有这潜能了。”
柳青洞抬眸，手上的木剑往云潭身后一敲。
“啧。”
云谭猛道：“洞洞哥，你还护短！”
神挽目光一凝。
“持剑站立，你给我讲话？”
转念间，眸光加深，朝云谭道：“刑部尚书的二公子？”
神挽：“你这副模样，还要我去你父亲面前美言吗？”
云谭闭上嘴，一瞬间，站得稳当。
神挽目光中的危险分毫未减，他招了招手，宋易领会到其中之意。
他手上的玄铁轮回剑一扔，云潭接到手，顷刻间，眉头蹙起。
云谭：“啊？”
云谭左手拿着宋易那有“重千斤”之称的玄铁轮回剑，右手拿着的木剑颤颤巍巍。
云潭：“啊！”
云谭左右手抖得厉害。脸上的汗越来越多。
寒冬里，风大，汗水却硬生生地在云潭的鬓角渗出。
柳格格看到这一幕，看到云潭那吊儿郎当的模样，此时手脚并用也拿不稳。不禁觉得有点好笑。
想到这，柳格格不禁“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等反应过来，周遭安静得过分的氛围，她悄悄瞄了眼神挽。
神挽长身玉立，走到她面前，瞬息间，打在柳格格脸上的光都暗了下来。
一米九的身形，久经沙场，如松的身姿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侵略的野性。
就算此时长袍在身，公子如玉，也挡不住神挽站在面前，居高临下带来的黑影。
柳格格金色的华服在阳光下流光溢金的，但神挽面前，又悄悄黯淡下去了。
柳格格把笑意收住，望着神挽，刻意屏住呼吸，一言都不敢发，生怕自己接下去的境遇比起云谭来，还要糟上几分。
神挽脸上依旧冷酷，他淡淡道：“不要笑。”
“笑也不行吗？”柳格格嘴比脑子快。
周围同窗的呼吸声加重，一个个的都在憋笑。
他们想笑，又控制自己不要笑。
神挽嘴角微抽，他直视着柳格格的眼睛，伸手，扳正柳格格手中将要掉到地上的木剑，剑锋直指地面，只差分毫距离。
“当然不行。”神挽冷冷道。
他调整好柳格格手上的姿势，又一本正经地郑重道：“拿稳了，柳六小姐。”
柳格格：“好吧。”
说着话，柳格格眨了眨眼睛，花瓣落在她的右眼上，她试着撇去，可是眨累了，都还是纹丝不动。
神挽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他又道，“不要乱动，安分点。”
柳格格瞪大眼眸，不知是想把花瓣弄下来的缘故，还是想进行下一波的发言。
意料之中——
柳格格又道：“眨眼也算动吗？神挽大人。”
神挽长久地沉默了，抬眼又垂了垂眼眸，一米九的身形压在面前，柳格格也是不敢松懈。
风来了，神挽一笑，道：“不行。”
话音刚落，神挽抬手撇去柳格格眼睫上的血色花瓣。在柳格格惊魂未定之际，转手，将腰间的佩剑，一把塞进柳格格的怀里，脸色不自在道：“你话太多了，饕餮玄铁正好重，你持剑站好，消磨消磨你这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劲头。”
柳格格：“啊？”
柳格格刚想反驳，但手中的剑太重了，她一个不稳，晃了一下，这才安分下来。
看着这饕餮玄铁剑柄上刻着的南将王，柳格格想捂嘴笑，可是，又抽不出手，干脆低了低头。
柳格格安静下来，吃力地抱剑，景川芜元拿着木剑，待神挽走出一段距离，才斜眼瞅了眼柳格格。
景川芜元没说什么，见太阳当空，烈日炎炎下，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等神挽再次走过来，景川芜元漫不经心道：“神挽。”
景川芜元说着话，但是，身上竟也没晃悠，背挺得笔直，马背上长大的身段屹立，那脸——倔强长岁。
神挽皱了皱眉，景川芜元继续说道：“神挽，一炷香时间到了。”
神挽：“你闭嘴。”
景川芜元抬了抬眼，昂首朝着柳格格的方向，道：“你看，那小娘们要撑不住了。”
远处，柳格格眼神呆滞，全然没了几分钟前欢脱的劲头，她呆呆地看着剑柄，累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神挽顺着景川芜元的视线找过去，发觉柳格格耷拉着脑袋，满头的金钗都要垂到脖子里去了。
他的饕餮玄铁多少分量他是知道的，偏是这般，柳格格也硬没喊一声累。
神挽揉了揉指腹，对上景川芜元，道：“我还没说停。”
“你们这精气神还挺足，再练会儿。”神挽甩了甩衣摆，说得云淡风轻的。
景川芜元见神挽走远了的背影，偷看向柳格格的方向。
顷刻间，柳格格挺直了腰背，拿着偌大的剑，故作生龙活虎的硬气模样。
多少是在硬撑罢了。
宋易跟在神挽身后，回头恰将眼前的一切净收眼底。
宋易：“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