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收拾的人来的很快，好像已经是老主顾了，店里的清扫工具和物品摆放都很熟稔。梁沁看到高婧嘟着嘴巴，一脸“我就知道”的小表情，就有些头疼。

晚饭注定是个坦白局。

顾思敏作为司机把两人送到餐厅，又被要求坐着一起吃饭，暗黄色的灯带笼着三个人。

高婧和梁沁分坐两侧，顾思敏坐在高婧身边，负责给她倒水。从坐下到现在，高婧已经瞪了梁沁十分钟了，期间一句话不说，但连连灌了三杯茶水。

顾思敏抬手想喊服务员添茶，手才刚刚举起来，高婧就一把拉住了她。“不用了，我存够了。”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三个人都愣住了。

特别是高婧对面的那位，耳根都红了起来，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好好解释一下。我觉得我就像个蠢人，一直在干着急。”高婧把梁沁的那杯水也拿了过来，用鼻尖对着人，眼尾泛着红。

“高婧，对不起。但有的事情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声音不大，却能听出说话者内心的纠结，好像一块压了很久的石头，突然要搬开的时候，底下盘根错节的树枝缠缠绕绕。

“那你就多说几句啊。我给了你那么多时间，也没有要求你三两句话就讲清楚。”

梁沁站起身，把纸巾递到高婧手中，抬起手轻轻擦拭她的眼泪。这个高傲的女孩子已经不知道因为她哭了几次鼻子了。

所以，她说存够了，是眼泪水存够了吗？心尖不免又是心疼一颤。

“你坐下。”明明眼角还挂着泪，说话依然中气十足，高婧红着眼睛睨了她一眼。

可能是因为长这么大第一次如此喜欢一个人，难免让自己变得卑微，她竟然在梁沁递纸巾的那一刻就心软了。不过，面上又还是不饶人的样子。

顾思敏真的觉得自己应该走了，不然躲桌子下也行。“我先回去了，你们一会打车吧。或者我把车留给你们。”

“不行。再等会。”高婧拉着顾思敏的衣袖，心里暗骂高意，龟速一样，还不到。

不一会，茶餐厅里闯入了一个年轻女子，左手拿着黑色公文包，右手紧紧握着手机，眼镜下滑得厉害，甫一进门就大喘气，搜寻了一番。她急速跳动的不安的心脏，在看到某个人的时候被安抚到，眼眶瞬间红了起来。脚步却似乎有千金重，在那个人的注视下，一步一顿地走过去。

“姑姑。”高意顿了顿，平复了一会呼吸，才喊道“顾老师”。喊完顾思敏，发现那人只是点了点头，高意只好也低下了头。

高婧指了指梁沁边上的位置，“算你有良心，这会先看到我了啊。你怎么拿着公文包？出差了？”

高意心想，自己出差的事情不是早就告诉姑姑了，而且连车票日期都发给她了，但她还是顺着说：“是的。刚回来。”

“这么关心我啊。刚回来就跑来找我了。”高婧一张嘴就把矛头扔到了高意那，自己跟个没事人一样，让梁沁给她剥虾。

黑色公文包被放在腰后，高意因此坐的很端正，不带笑的脸有些严肃，眼睛只是看着自己的餐盘。

对面的人也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一脸平静地吃着眼前的那盘菜，小米辣被嚼进嘴巴，只一瞬就红了眼，端起茶水喝了一杯。

眼角倒是比高婧还要红，嘴唇红肿着，像是被蚊子咬了一口，倔强地举手让服务于添茶。顾思敏其实很尴尬，特别是对面坐着高意，那人没说话，一直看着自己被辣到。

下一秒，好像是看不下去了，高意把自己的茶杯塞到了顾思敏手中，又问服务员要了杯牛奶，把那盘菜也换到了自己前面。

“啧啧啧。高意，你这么贴心，你女朋友要享福咯。”高婧最是按奈不住，眼睛斜了斜边上的两个人。

奇怪的气氛开始蔓延，梁沁自然知道高婧在干嘛，在桌底用脚尖点了点她的脚背，希望这人安分一点。

没想到，小腿上挨了不轻不重的一脚，脸上却是笑着说，“你帮我勺一勺排骨饭，不要青豆。稍微少一点。”

另外两个人就没这么好受了，顾思敏喝了高意的茶水，也接过了服务员递上的牛奶，说了声“谢谢”。高意没理会，只当是对着服务员说的。

刚才下了地铁跑过来的路上就冷静了下，但脚步还是没停，眼镜因为跑动而上下抖动，视线受阻，但她还是坚定地跑到了餐厅。

在外地刚看到高婧发的朋友圈，一张碎玻璃满地的照片，玻璃渣中站着一个人，虽然只是拍到了下半身，但那双手她记得啊。高意忙让人事经理给她改签，跑着去甲方办公室陪笑解释了一番，才得以脱身。

高婧等到一小时后才回复她，说明了情况。得知高意已经上了高铁，就把餐厅位置也发了过去，还叮嘱她务必快点，不然顾思敏估计又跑回家了。

这个人明明最先看到自己，却在自己落座的一瞬间就收回了眼神，是真的不关心吗？

还是说有一点在意，但不够多。

高意不可控制地难过起来，觉得胃都开始不舒服起来，可能刚才跑过来兜进了不少风。

“你好，需要什么帮助吗？”服务员就站在边上，看到高意举了手，立马关怀道。

“帮我上一杯热开水吧，谢谢。”

顾思敏的手抖了抖，她用余光看了高意几眼，看到她脸色有些难看，又很是不安。明明刚才忍住了的，可是现在看人不舒服，就怎么藏都藏不住。

“你怎么了？”

藏不住，就不藏了吧。

高婧挑了挑眉，看向了面色有些难看的高意，这人刚刚还风风火火地跑进来，这会跟霜打茄子一样，焉了。

邻桌的人大声喧哗着，陆续起身走了,静谧了一瞬。

高意像是才听到一样，摇了摇头，“没事，可能跑太快了。”说完又乖乖柔柔地抿了一口水，像个做错事情的小孩子，让人忍不住想要拥抱她，告诉她没事。

可是为什么跑太快呢？在场的人都知道。

饭后，高婧拽着梁沁上了车，趴在车窗上对着顾思敏喊道：“小意麻烦你送一下了，我要去忙我的人生大事了。”

汽车尾气盖住了顾思敏的不自在，她缓缓转身，朝还在回信息的高意走去。只是话还没有说出口，高意已经拒绝了她，“顾老师，我同事在这附近，我让他来接我。你先回去吧。”

餐厅外的路灯要灭不灭，忽明忽暗，在顾思敏的脸上翻转着灯影，她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心烦起来的。愣在原地没说话，看着高意按灭手机，那张时常会对着她笑的脸此刻平淡无风，只是耐心等着同事。

“顾老师再见。”高意拉开车门，还是礼貌告别了一声。

尾灯越来越远，顾思敏独自站在破旧的路灯下，眉头紧锁，难过的情绪蔓延。看到高意被人接走，就好像手心里的线被隔断了，风筝即将飞往更广阔的天空，她该祝福的，却无法欺骗自己。

那根线，她要抓住。

在高意跑进餐厅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原因了，内心涌过一阵暖流，只是自己还不知道如何去解释如何去面对，还想再躲一躲。

五年的时间，已经是恩赐了。顾思敏也知道，再躲下去，这只风筝就再也不会落在她的世界里了。

边上走过一对小情侣，两人互相牵着手，又分享着一份糖葫芦，甜腻腻的。顾思敏第一次有了羡慕小情侣的情绪，她想，这种分享该是专属的幸福。

启动车子，回了小区，电梯上行到一楼，走到楼前的长椅上，坐等高意的房子亮起灯。才过了一刻钟，灯便亮了起来，甚至可以看到高意走到阳台上开窗户。

“年年有点不舒服，你要来看看她吗？”顾思敏选择把年年当作借口，拙劣的手段，直白的意思。

不过事情没有按照顾思敏所想的发展，信息还没有收到，却在高意阳台上看到了第二个人，一个长发女生。样子看不清楚，但两个人面对面聊天，一起抬头看天空的动作却格外清晰。

第一反应是撤回信息，但顾思敏愣了愣，选择让信息躺着。

回到家先看了看年年的猫粮，又去猫砂盆里翻了翻，确认一切正常后才回房间换衣服。楼上一声响，顾思敏套衣服的动作顿了顿，不知道该不该上楼看看。不过两个人在，应该能应付吧。

“顾老师？”高意诧异地看着门外的人。另一个女孩子也探出了头，学着高意喊了一声。

顾思敏自知有些冒昧，只好在门口解释，“我听到一声巨响，怕你们有什么事情，就上来看看，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进来坐一会吧，顾老师。”高意把一双白色拖鞋拿给顾思敏，门往里又开了开。

这还是顾思敏第一次见到高意的家，上次被耽搁后，一直没有机会再上来看一眼。客厅中的猫咪乐园最吸引人，透明的弯道刚好可以让年年轻松通过，十分富有趣味性。书房的门是玻璃门，一眼就可以看见里面的柜子，还有陈列着的一些东西，不过顾思敏没有仔细看。

“不好意思，顾老师，是我把它给撞翻了。”女孩子指了指一把高脚凳，耸了耸肩。

顾思敏摩挲着玻璃杯，一时无语，其实也不能算巨响吧，只是自己下意识定义了这个声音。殊不知，她发呆的样子已经被高意看了去，回味到门口的那一句“你们”，高意猜了个七七八八。

要她怎么说呢，好像自己退几步，顾思敏才会进一步。

可是高意不甘啊，她不想压制自己的想念和关心，不想要以退为进了。

高意的朋友先走一步，高意把顾思敏留了下来，说有事情想要说。

作者有话要说：高意要发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