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衔草揉了揉脑袋,疼痛的站起身来,却见自己并无大碍,回身看去却是土豆大师用自己的身体护着自己。
她不由得一把将土豆大师拉起,说算你有点良心,我就不跟你计较拉我下剑这事了。
土豆大师欣喜的点点头,眨巴起那双纸做的小眼。
鹿衔草拍了拍土豆大师的头,土豆大师就听话的变成了一张纸,缩进了鹿衔草的袖口里。
此时的鹿衔草却又想到眼下有一个问题,就是这里是哪里,该怎么回去找尊上他们。
在山谷里兜兜转转走了半天,鹿衔草终于确定自己是迷路了。
也不知这里是个什么地方,两边都是陡峭高峻的山谷,鹿衔草行走在其中,只留头顶窄窄一线天。
地上都是些鹿衔草从未见过的植物,皆生着紫色的叶片的小草,偶尔开出几朵小白花来。
鹿衔草想要伸手摘一朵瞧瞧,却突然听见身后一个声音轻柔道:“不要摘。”
她连忙收了手,回过头,却看见一个坐在木扶摇上的少年,年仅不过十九岁的样子,长相略带几分柔美,头发束成小冠,鬓角两侧各留些许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胸前,穿着精致华贵,下半身的袍子却是空的。
少年慢慢转着木扶摇过来,对鹿衔草道:“这是彼世纱华,它的香气有毒。”
鹿衔草赶忙谢过,捂着鼻子说对亏你提醒我,不然我可遭殃了。
少年摇摇手,示意不必客气,接着伸手将彼世纱华摘起,轻轻的嗅着。
鹿衔草大惊,道:“你不是说有毒吗?”
少年笑笑,却似乎身体不好,用手帕捂住嘴,不住的咳嗽了几声,再将手帕拿开时,上面却占满了殷红的血迹。
鹿衔草也顾不得什么有毒没毒的了,她赶忙过去拍拍少年的背,问少年要不要紧。
少年却只是笑笑,又咳出了更多的血,目光游离却道:“我没有大碍。”
鹿衔草赶紧抢过他手里的彼世纱华,一把丢的老远,道:“你自己身体都这个样子了,还闻什么花啊!”
少年休息了一会,面色缓和了不少,道:“如今我已是这幅模样,生与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鹿衔草道:“既然活着就要好好珍惜啊,哪有妄自寻死的道理?”
少年听后浅浅一笑,道:“对于我来说,生与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鹿衔草闻言后一时卡顿,思索了会又道:“可是生活还是多姿多彩的呀,你可以赏画写字听乐曲,而且世间美好的东西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那么多,你就不想去看看吗?”
少年轻轻叹息一声,声音低了下去,“一个废人罢了。”
鹿衔草见他似乎没有那么明显寻死的意思,连忙又道:“是啊,人间百态,春夏秋冬,这些都是值得去喜爱的呀,而且你还会碰见很多有趣的人和事,也许他们不是很靠谱,还会跟你抢东西吃,甚至偷偷花光你的钱,但是你们是最好的朋友,朋友在一起就会很开心呀。”
少年听后略一沉思,轻笑道:“抢东西吃,呵。你说的那些,听起来很有意思。”
鹿衔草说只要你好好活着,以后什么有意思的事都会见到的。
又见少年心情似乎好了许多,便问道:“你知道这是哪里,怎么出去吗?”
少年却不答话,依旧伸手要摘那些彼世纱华。
鹿衔草忙一把按住少年的手,说我不问了还不行吗?你别再闻了。
少年将花放进个青绿釉色的圆扁瓷盒里,道:“我不闻,只是拿去入药。”
鹿衔草虽然对出去心急如焚,可是眼下也不敢多问,只得陪少年聊道:“拿去入药?你用这个治病吗?”
少年此刻正小心的将彼世纱华放入瓷盒中,闻言轻点头道:“算是吧,给亲人治病。”
鹿衔草道:“你亲人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少年听后笑起来,却又牵动了身体,将帕子渗的殷红,道:“呵,但愿如此。”
鹿衔草见这少年面色苍白,身子单薄,说几句话就要笑,一笑就咳血,可是再也不敢同他说话了,省的他的血气又减下去不少,便一直这样看着少年采摘彼世纱华。
少年终于采了满满一盒彼世纱华,这才又同鹿衔草道:“此处是彼世山谷,地势险恶,少有人迹,你若想出去,我带你离开便是。”
鹿衔草赶忙说好啊好啊,心里却不知道尊上还有楼彩卿他们飞到哪里去了,到底有没有注意到自己丢了啊。
少年在前面转着木扶摇,鹿衔草见他走的辛苦,便提出帮他推着,少年应允了,二人便一人一椅在山谷中缓缓前行。
这山谷中一开始还算宽阔平畅,可是到最后却越来越窄,竟然连少年的木扶摇都快要过不去了,鹿衔草不禁问道:“你确定是这条路吗?”
少年道:“不确定。”
鹿衔草震惊的“啊”了一声,这是她除楼彩卿外见到的第二个这么不靠谱的队友了。
少年却用手帕捂着嘴,笑着看向鹿衔草道:“骗你的。”
鹿衔草心想,看来最不靠谱的还是楼彩卿,不过没走错路就好。
这样想着便松了一口气,手上一用力,却听“咔喳”的一声,少年的木扶摇就被卡在这山谷之中了。
鹿衔草推了推,却纹丝不动,她道:“怎么办,卡住了。”
少年也转动着木扶摇,可是这两侧的岩壁却将少年卡的死死的,两人不禁一起犯了难。
鹿衔草说你别急,我再试试,既然能进来就能出去,说着就拿出吃奶的劲,双手狠狠的推着少年的木扶摇,妄图将木扶摇从山谷里推出去,却又听一声“咔喳”,木扶摇一侧的轮子坏掉了。
少年摇摇头,表示没关系,说既然推不出去,那就退回去,另走他处好了。
鹿衔草觉得这话有道理,便又拿出吃奶的劲,双手紧紧拽着木扶摇往回拉,只听“咔喳”一声,木扶摇另一边的轮子也坏掉了。
鹿衔草:“……听我说,我真不是故意的。”
二人又在峡谷之中推拉硬拽了半天,木扶摇就是纹丝不动,鹿衔草不禁累的有些气喘吁吁,她擦了擦额头的汗,说你有没有觉得山谷里热起来了。
少年只是小心的护住瓷盒,道:“似乎是比方才热了一些。”
鹿衔草瘫坐在地上,说不干了累死人了,快让我歇歇。
少年抬眸,又垂眸,低声道:“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我只是个废人。”
鹿衔草听见这话,赶紧一个支棱又站起来,说没事没事,我一点都不累,咱继续。
话正说着,这山谷底部却升起一股白色的雾气,将两个人的视线遮挡半数。
鹿衔草就问少年,说你在这山谷都来往五年了,知道这是什么雾吗?
少年摇头,道:“我从未见过这个雾气。”
鹿衔草说那真是奇了怪了,哪来的雾气呢。
正左思右瞧着,却见地上涌出了许许多多的虫蚁,急匆匆的向着山谷的出口而去,吓得鹿衔草不禁又惊叫起来,她生平可最怕这些小虫子了。
那少年此刻正抱着瓷盒发呆,突然道:“天意如此。”
鹿衔草说什么天意如此,怎么这么多动物在跑啊?
少年摇头道:“你快走吧,要地震了。”
鹿衔草道:“我为什么要快走,要走一起走。等等你说要地震了?!”
似乎是在回应鹿衔草的话一样,两侧巨大的深谷发出轰鸣之声,脚底下不住的震颤传来,无数的动物从山谷深处逃跑出来,冲撞着鹿衔草。
鹿衔草一个重心不稳就扑倒在木扶摇之上,瞬间又有无数的碎石从头顶上滚落下来。
鹿衔草一把抓起少年喊道:“走啊!”
少年却只是抱着盒子,抬头看向那道逐渐合拢的裂缝,眼里满是期许。
又是一个巨石从缝隙滚落,眼看就要砸中少年,鹿衔草也顾不上那么多,瞬间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力气,登时一把将少年甩在了自己背上,背着少年就玩命的跑。
少年很轻,双臂却不住的挣扎着,道:“你放开我!”
鹿衔草被震的摇晃不止,身体两侧的裂缝眼看着就要合拢,头顶又有碎石不住的掉落下来,她身上背着个不停挣扎的少年,一个躲避不及就被砸了个正着。
当即额头流下一缕殷红的血来,顺着眼帘一直滴滴答答,遮住了鹿衔草的眼中的视野。
鹿衔草也腾不开手去擦,眼睛死死盯前方那一线光明,发劲的跑,周围不住的巨石滚落,山谷震摇。
她跌跌撞撞的去求那一线生机。
她还有父母没报的仇,还有尊上没报的救命之恩,还有大把的银子没花,还有个什么都听她的楼彩卿没来得及差使,还有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等着她去尝试。
她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
鹿衔草身后的少年却挣扎的更用力起来,竟然一把推开了鹿衔草,跌落在地上。
鹿衔草回头去看,只见少年的衣袍掀起,露出了空荡荡的下摆,此刻正满脸痛苦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