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鹿衔草脚下的地面不知何时变得透明，宛若水晶一般晶莹剔透，连下面的景物都清晰可见。

鹿衔草诧异喊道：“姓楼的，你怎么在下面？”

水晶下是一些虫子的碎屑，它们紧挨着地面，随后是站在不远处的楼彩卿，只不过他是倒过来的。

从鹿衔草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鞋底，倘若不是他方才一低头，鹿衔草还真认不出是他。

楼彩卿听见有人喊自己，连忙寻着声音着了过来，东张西望了半天才发现这声音从自己脚下传来，他弯腰低头大惊道：

“小鹿，你怎么在我脚底下？”

鹿衔草反驳道：“什么叫做我在你脚底下，明明是你在我脚底下好吧！”

楼彩卿擦了把脸上的血渍，道：“先不说那么多了。小鹿你躲远点，我看看能不能把这水晶地面炸开。”

鹿衔草摇头道：“不对，我们脚下就好像是一片湖水，你我就像是站在岸上的人与水下的倒影。这里的空间应该是扭曲的，不是炸开就能上来的。”

楼彩卿也低头仔细观察起来，他抬了几下脚又放下道：“小爷我懂了，这就好像是个铜镜，咱俩所处的上下都是颠倒过来的。不过这样的话要怎么过去？”

鹿衔草刚想回复说不知道，却听楼彩卿那边传来一个女声。

“死人，是不需要越过生死之界的。”

一个女子从楼彩卿那一面的深处缓缓走出，她浑身紧裹着黑色的布条。从鹿衔草的角度望去，只见虽有布条缠绕，却见女子身材姣好，腰若细柳，婀娜多姿，凤膏半摇。

楼彩卿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后撤一步道：“生死之界是什么？”

鹿衔草见楼彩卿的手中已经暗暗捏起了符咒。

那女子走得近了，这才见她面上也缠满布条，连双眼都看不见，却依旧能见脸型流畅若鹅蛋，鼻梁高挺如悬胆。

鹿衔草心中不禁暗暗猜测，这若是没有布条裹绕，该是个何等的美人。

女子缓缓停下脚步，一只手从腰间抬起，掠过身前，手背抚过自己的下巴，手心展于唇边，轻吹一口气道：

“呼～生死之界就是——此地原本为生，因为我在这里，所以此地即为死界，你即为死人，与我一同为魔尊陪葬，守他万古之灵。”

话音未落，女子身上的布条宛若灵蛇一般，瞬间从四面八方朝着楼彩卿袭来！

鹿衔草无法跨过这生死之界，只能看着地面干着急道：“小心啊！”

她四处张望着，发现桌案边的玉石书简发出光芒，指引向地面一处破碎的裂口。

“姓楼的你等着，我这就下来！”

楼彩卿运起金刚咒，迅速躲至一柱子后，可是鹿衔草却透过水晶地面看见他鲜血淋漓的身躯。

楼彩卿低头对鹿衔草道：“小鹿你别下来！你帮不到我，快去找鹤翾！”

鹿衔草焦急道：“我怎么能抛下你不管！”

楼彩卿又闪过了好几道锋利的布条，那布条将他身前的柱子击得粉碎，爆炸带来的冲击砸伤了他的肋骨。

他深吸一口气，强撑道：“打不过的，你下来就是咱俩一起死，不下来小爷还能拖半刻。一直向前走去找鹤翾，我罗盘指出他就在那个位置。”

鹿衔草忙起身道：“好，你等我！”

女子一直站在原地未动，只用布条攻击楼彩卿。此刻见鹿衔草要走，她缓缓伸出一娇柔软臂，指向地下的鹿衔草，气吐兰息道：“你也一同入死局。”

楼彩卿当即三个地火咒砸了过来，喊道：“你的对手是小爷我！”

女子抬起另一只手臂，缓缓道：“碾死蝼蚁，一只手足矣。”

鹿衔草向着前方飞奔，喊道：“尊上！尊上！”

前方一片漆黑，鹿衔草根本不知道鹤翾在哪里，只能不停地跑着。

“尊上——尊上——”

肺部痛得像是在呼饮烈酒，每一次吸气都好像狱火灼烧；脚步开始变得虚浮，整个人重心向前倒；腿部每一条筋肉都在扭转，抬起的每一步都变得沉重而又压抑；心脏泵血的声音才耳边呼呼直跳，不停地放大，放大，放大。

漆黑的地方总是让人感觉害怕，因为它让人觉得无边无际。

鹿衔草不知道究竟要跑到哪里才能找到鹤翾，又或者说是她干脆跑错方向了，也许鹤翾根本不在这里。

可怕的不是路太远，而是怎么也看不到头。

“尊上！”

鹿衔草双眼直黑，终于看见鹤翾提着剑向她奔来。

“姓楼的......”

她话也说不出来，只堪堪伸手向着来时的方向指去。

无须多言，鹤翾早已领会了她的意思，当即抓起她向着所指之处飞身而去。

再次回到了这里，鹿衔草赶忙带着鹤翾从那破碎的水晶面跳了进去，顿时上下颠倒，空间扭转，两人已经站在了一堆碎石残柱之间。

“姓楼的——”

鹿衔草望着这片满是碎石的地面。

怎么会如此寂静呢，方才不是还打得不可开交吗？

“......这里。”

鹤翾从背后叫住了鹿衔草，他的声音沉沉的，似乎像在犹豫如何开口。

鹿衔草转过头去，看见一残柱后面露出了楼彩卿的脚，她连忙奔过去，转至柱子正面道：“姓楼的！”

楼彩卿背靠柱子坐在地上，一条腿远远地伸出去，另一条腿向外折着，膝盖上搭着一只手，手里还捏着一张浸满血的符咒，胸腹处垂着条长长的马尾，马尾上同样被血渍沾染的黏泞不堪。

鹿衔草下意识连眨了几下眼睛，走到楼彩卿面前道：“姓楼的，你怎么不说话啊。”

楼彩卿的头低垂着，一滴血沿着他的下巴尖流下来，落在胸前染成全红的衣衫上。

鹿衔草立停在原地，她的手向前伸，身子却向后仰，头转向鹤翾，眼神却是迷茫。

“......尊上？”

鹤翾站在鹿衔草右侧。

他手里握着长剑，沉默地站在原地，紧抿的嘴唇似要开口，最终却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把脸别了过去。

“姓楼的，姓楼的，姓楼的！”

鹿衔草连叫了三遍，一遍比一遍大声，生怕楼彩卿听不着。

楼彩卿垂着头动也没动。

鹿衔草忽而又笑道：“该不会是被震聋了吧，楼大爷提前步入晚年生活了。”

鹤翾微不可察地叹息了一声，放下剑走至另旁。

鹿衔草狠狠眨了几下眼睛，道：“好了楼大爷，别再逗我了，我是不会再次上当的！”

楼彩卿没动，胸口处的血都不流了。

鹿衔草急道：“快起来啦，再不包扎伤口会失血过多的！”

她说着就去拉楼彩卿捏着符咒的手。

“啪。”

楼彩卿的一条胳膊被她拉下来了。

鹿衔草拉着那只毫无温度的手愣在了原地。

手臂的连接处断面整齐，还在滴血，一滴一滴，黏糊糊地滴在鹿衔草的脚面上。

她下巴一松嘴张开，双腿一软跌坐在地，许久，才一只手缓缓摸上楼彩卿的脸，将他垂着的头慢慢抬了起来。

楼彩卿有一双很漂亮的丹凤眼，又或者说桃花眸也可以，笑起来时总有一对饱满的卧蚕，和月牙般弯弯的眼睛。

他的眼形很好看，眼角勾而尖，几乎没有内眦，眼尾长而翘，斜斜向上飞着，浓密的睫毛鸦羽般的垂着，遮挡着黑白分明的眼眸。

而此时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只有一双散淡放大的瞳孔，一动不动地凝滞在那双漂亮的丹凤眸里。

鹿衔草又伸出一只手去捧楼彩卿的脸，扯了扯他那被血弄得黏糊糊的耳朵。

他的耳朵长得很灵巧，只是耳垂太小。

鹿衔草很早就听说耳垂太小的人命不好，福缘少，死的早。所以鹿衔草总是去扯他的耳朵，想把那小小的耳垂扯大一点。

记得每一次楼彩卿都捂着耳朵哇哇大叫，满地求饶，只是现在他怎么不叫了呢？

鹿衔草松开了双手，楼彩卿的头没有支撑，一下子垂了下来砸在了她的肩膀上。

于是鹿衔草又将他的头扶好，为他拨干净脸上的发丝。

他的头发总是乱蓬蓬的，乱得让人心烦，好像每天都是胡乱扎起来的，一根布条怎么也用不明白。

鹿衔草整理着楼彩卿的头发，将他搭在胸前的马尾撩开，露出了他胸口一个破碎的洞。

这个洞刚刚好开在左胸的位置上，不大不小，正好跟心脏的一样。

透过这个洞，鹿衔草能看见楼彩卿身后的柱子。柱子是黑石打造的，黑乎乎的柱身上满是血渍，已经快要看不出原来的面目了。

鹤翾提剑道：“走吧，我感觉有人往这里来了。”

鹿衔草仿佛听不见一样，她的两根手指放在楼彩卿胸口的洞上，沿着边缘缓缓走了一圈。

她记得楼彩卿说过他的金丹又大又圆，只是她一直想象不出金丹究竟是什么样的，真的有人能在胸口里结出个金丹来吗？

鹤翾拔剑，道：“来了。”

鹿衔草依旧坐在地上。

鹤翾看了她一眼，忽然沉声道：“起来，给他报仇！”

鹿衔草大梦初醒般抬起头来，猛地站起身一拔长剑，左手夹住十六枚银麟，双眼死死盯住前方来人的方向，牙齿咬得铮铮作响。

只见前方偷偷摸摸走过来一个人影，两人瞬间冲了过去，鹤翾抬手就是一剑，鹿衔草十六枚银麟蓄势待发，却听那人惊呼一声：

“小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投喂的营养液~

鹿衔草搬出小板凳坐在玄鹤门门口，突然“咕咚”几声天上掉下来几个小绿瓶。

鹿衔草（双眼放光）：是给我的嘛！

一把抓起小绿瓶，吨吨吨~

鹿衔草美滋滋打了个饱嗝，“好喝！我还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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