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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云中天。
“东归仙君!东归仙君!”
前来禀报的小仙惊慌失措,直接摔了一个屁墩,一脚滑进了一靛晴天池里。
“噗通——”
溅起一大片水花。
“不好啦!不好啦!”
小仙手脚并用从水池里爬出来,顾不上自己活像个落汤鸡的样子,慌忙道:
“魔尊带着百万大军,打到云中天啦!”
顿时,云中天上惶恐一片,仙仙自危。
东归仙君头戴银角净枝冠,身着远天蓝交领大袖,外罩一件秋香色软烟罗上襦,下身着一袭月白鎏金软边褶裙,外套一件较短的玉色褶裙,露出里面柳黄色的下摆,一蓝一黄两色交融,好若天水相接。
他从池边起身道:“离垢,随我去看。”
旁边一人轻声道:“是,仙君。”
透薄的帷罗下,是一双淡紫色的眼眸,纯白的长发垂即脚踝,上面挂着一串金色的铃铛。
此人正是小离,名离垢。
东归与离垢出了一靛晴天池,站在云中天的卷云之边。
纯白的云朵之前,果见百万魔军,黑压压一片,硬是将天光都遮住了七分。
忽听对面大军中传来一声呼喊,道:“喂——东归仙君,你是自己把仙草交出来呢,还是让我们把你这云中天踹进海里,再亲自搜出来呢!”
说话的人站在魔军最前方,一头惹眼的红发,右脚向前跨步,左手反握着把刀,搭在肩上,眉型上挑,唇角锋利。
东归仙君负手而立,道:“神农仙草并不在仙界之中。还请魔尊以天下苍生为重,速速退兵,免遭屠戮。”
红发男子笑了,这一笑歪着嘴角,挤出小半个酒窝来,道:
“我知道你没有仙草,我就是想找个借口打你。往后你们这云中天,就可以改名叫魔中天了!”
东归仙君身后的众仙人听了,无不面有怒色,愤然道:“他赤鹫不过是个小小的魔将,居然敢如此对仙界出言不逊!”
小小魔将,指统领百万魔军之将。
东归向前凌空踏步,朗声道:“魔尊,你我二界若是相战,必要死伤无数,这是魔尊想要见到的吗?”
“我不在乎。”
黑压压的魔军中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闻言,赤鹫立刻低头退后,从他身后缓缓走出个男子来。
百万魔军皆着黑衣,唯有他一人双肩披着银白鹤羽,一身衣袍猎猎作响,恍若天地绝色。
不是别人,正是魔尊——鹤翾。
鹤翾满头青丝随风而散,冷漠着眸子看向东归,道:“今日,不是仙界亡,便是魔界亡。”
云中天的仙人全都瑟瑟发抖,更有甚者道:“他就是那个空前绝后的现任魔尊?打不过的打不过的,我们收拾一下跑路吧……”
赤鹫挑着断眉,向着对面大声道:“今日,不是仙界亡,就是仙界亡!”
东归淡然一笑,道:“魔尊,不如你我二人先致师一番,如何?”
鹤翾眉一皱,没有说话。
赤鹫立即勾勾嘴角,挤出半个小小的酒窝,笑道:“东归仙君,你可是人手不足,所以才想出这么个战前单挑的法子来?”
东归泰然自若,道:“我只是不愿苍生受苦,不知魔尊意下如何?”
鹤翾漠然,道:“可以。”
东归负手,衣袖飘飘道:“魔尊,你我需约法三章。”
鹤翾漠然,道:“可以。”
赤鹫立即急道:“喂!你还没说是什么呢!”
东归一笑,道:“你我约好三日之后再战。在此之前,魔尊需退兵回去,不得离开魔界。”
鹤翾漠然,道:“可以。”
赤鹫挑着的眉抖了两下。
东归点头笑道:“如此甚好。”
鹤翾直视东归,道:“我若赢了呢?”
东归微笑道:“那我便作为魔尊的俘虏,任凭发落。若是魔尊输了,那么魔界便从此退出仙草之争,不得插手。”
鹤翾冷哼一声,道:“好,我等你三天。”
东归拂袖一笑,道:“一言为定。”
鹤翾冷道:“一言为定!”
魔界百万大军尽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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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大部分的仙人已经收拾好了细软和法器,更有窃窃私语者道:“东归仙君被天雷劈了一百零八下,如何再有仙力和魔尊对战?咱们还是趁早跑的好啊!”
“就是啊,东归仙君连本体都扔土里了,还怎么跟魔尊对拼啊!武神也不在了,我们还是快跑吧……”
决战之处选在生灵海上。
这里人迹罕至,只有海底居住着鲛人一族,不过所处较深,故而并不影响。
赤鹫翘着腿坐在礁石上,一只手无聊地向上扔着石子。而在他不远处的礁石上,同样坐着百无聊赖的离垢,默默地捋着自己的长发。
这俩人就纯来看戏的。
仙君和魔尊的旷世之战啊,那是几百年几千年才能有一回啊!这么顶级的对决,按理说应该有无数的人围观才行。
可是别忘了,他俩一个人神君下凡,一个是现任魔尊,那打架的时候万一力量泄露出一点半点的,可不是闹着玩的。
故,就是旁人想看也舍不得这个小命,所以此次大战只来了赤鹫离垢二人。
赤鹫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壶酒,仰着脖子对着嘴灌了,道:“你说,他们俩在海上呆多久了?”
离垢紫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海面上一黑一蓝二人,道:“两个时辰了吧?”
赤鹫喝光了酒,舔舔嘴角道:“两个时辰,就算是龙凤胎都得生下来了吧,这俩人干嘛呢?”
离垢轻轻一笑,侧目过来道:“你对时间的说法,还真是新奇。”
生灵海上。
东归仙君负手而立,衣袂飘飘,面带微笑道:“……这天下苍生,虽有仙魔人妖之分,却本就一体,殊途同归……”
鹤翾面若寒霜,手握长剑,忽然向东归一指道:“东归,我已经听你说了两个时辰了!你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东归仙君笑然道:“打!自然是要打的。只是魔尊可知,这天地万物,阴阳相生……”
鹤翾冷声道:“我不知道!”
东归仙君笑若春风,道:“那正好,我便说与魔尊听……”
鹤翾握紧了手中的剑,双目欲怒道:“我不想听!”
“小心!”东归仙君忽然开口道。
只见一把赤红色的长刀向着鹤翾的后心飞来!
东归当即上前阻拦,可不想鹤翾却一剑刺向东归。
东归一愣,旋即准备闪身躲过,却身形一下子僵住。就这一僵,他脖子上边已然搭了把剑。
赤鹫飞过来,将赤红色的长刀在手里掂了掂,挑着断眉露出半个酒窝,笑道:“东归仙君,你输了哦。”
离垢也一脸焦急地飞了过来,道:“仙君!”
东归叹息一声,道:“魔尊剑法果然精妙绝伦,佩服,佩服。”
鹤翾手上的剑一抖,猛然收了回去,随即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赤鹫高挑一边的眉毛,道:“输了就是输了,东归仙君,你不会是想耍赖吧。”
东归淡然一笑,道:“自是不能。”
言罢将头顶的银枝仙冠摘下,轻轻一送,那仙冠便落入离垢手中。
他道:“离垢,今日起便由你来做这仙君。”
离垢紫色的眸子含着晶莹的泪滴,道:“仙君!”
东归微微一笑,道:“不必多言。”
鹤翾看着东归那笑容,忽然感觉好像赢的人不是他,而是东归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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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妄虚。
鹤翾一脸冰霜的看着对面微笑的东归。
他的感觉果然是对的。
因为他发现,其实赢了这场对局根本就没有任何好处。
说是可以任意处置俘虏,可他感觉,现在被处置的人分明是他自己。
“魔尊,天下生灵皆苦楚,你又为何要挑起争端呢。不如收了妄念,同我一起维护世间安乐……”
东归坐于桌前,一脸和善,侃侃而谈。
鹤翾终于回过味来了。
和着东归压根就没想跟他打过,也没想赢他。对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做他的俘虏,然后好方便劝降。
“你是来劝我投降的?”鹤翾冷声道。
说这话时,他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寒光。
可是后者权当没看到,继续微笑道:
“现在神农仙草出世,四界皆去争抢,故战乱四起,生灵涂炭。可是对于魔尊而言,抢夺这仙草又有什么意义呢?”
鹤翾沉默地盯着东归。
东归长相很清美。是那种看时让人连一个眉毛尖都不愿意放过的美。
他的眉尖也的确很漂亮,根根分明,得以看见眉下白皙的肌肤。
他的眼睛也很漂亮,眼尾清晰,眼皮之间的距离和弧度都恰到好处。
眼睛的颜色是淡蓝的,像水一样,又好像小雨下过后,抬头看到的天空。
只是这双清美的眼睛却总是半垂着的,眸子永远掩在睫毛之下,微微向下,带着股悲天悯人的味道。
鹤翾不喜欢这种被人怜悯的感觉。
“你以为你是仙君,我就不敢杀你?”
鹤翾猛然站起,一柄长剑直向东归眉心刺去!
东归动也未动,只手一抬。便见他双指夹住鹤翾的长剑,微笑道:“魔尊何必动怒?”
鹤翾想要抽剑回身,却发现东归稳若泰山,自己的长剑竟是分毫不能取回。
他冷哼一声,一股寒气瞬间攀附剑刃而上,凝结成一股冰晶,对方若是再不放手,定是要被这冰晶冻住。
东归轻轻一笑,双指由夹变弹,在鹤翾的剑刃上轻轻一弹,鹤翾连剑带人就被震退好几步。
“哼,仙君果然厉害。再来!”
鹤翾几步便稳住身形,又一剑挑了上来。
可这一次,东归却是任由长剑划破自己颈间的肌肤,半点鲜红点染,笑道:“魔尊,你我不如坐而论道?”
鹤翾一想到那两个时辰,当即寒声道:“不论!”
空气温度都低了三分。
东归双指将鹤翾的剑轻轻推开,莞尔道:“那你我喝茶如何?”
鹤翾皱眉想了想,如果喝茶就能堵住这个仙君的嘴,也未尝不可,便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