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伊利石赶过来了，埃西尔注意到他身后减少的人员，高涨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
莱安瞥了他一眼，开口道，“我流血了。”
埃西尔微微一怔，而后快速起身走到他身边，仰起脸担忧道，“为什么现在才说，伤在哪了，严重不严重吗？”
莱安不动声色地将手伸出来。
“伤口在哪，我怎么没看见。”
莱安指着手心的位置道，“这。”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不是快愈合了？”
他一脸无辜道，“所以我才要赶紧给你看。”
埃西尔:……
他哭笑不得，这时伊利石带人走到他面前，每个人伤痕累累，狼狈不堪。
“神父你们没事吧？”
埃西尔盯着他们身上的伤，沉默片刻，道，“我没事，对不起……”
伊利石豪爽道，“这是我们的职责，您不必多虑，那群人已经被我们解决完了，您今晚可以放心休息了。”
“不，你们才需要休息，守夜就叫我来吧。”
跟在后面的路德扶着受伤的队友，语气不耐道，“您那身板哪能受得了，要是生病了，那就更糟糕了，我们并没有带医师。”
埃西尔知道他说的对，但内心的道义不允许他这样做。
莱安看出他的犹豫，眼神微暗，“艾文，你就去休息吧，他们没事。”
为什么要管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呢，你应该将所有目光放在我身上……
伊利石附和道，“是啊神父，您放心，我们的伤没有那么严重，不用担心我们。”
“你看吧，他们说了不用你担心。”莱安走过来，手搭在埃西尔的肩膀上，侧眸道，“你要实在不放心，我会跟着他们一起守夜。”
见大家都很坚持，埃西尔默然不语，随后问伊利石，“……我明白了，不过您能告诉我牺牲者的名字吗？我想为他们祈祷。”
伊利石哪会拒绝他，有神父的祈祷下，死去的灵魂能够获得安息。
他真诚谢道，“麻烦您了。”
路德却不接受他的好意，甚至冷脸嘲讽道，“你做再多，我的队友都回不来了。”
他们做骑士的，本来就容易跟死亡打交道，他对死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他以为这次路上不会出意外，没想到还是他放心的太早了。那些刺客拼命向艾文神父攻击，由此他推测这就是针对神父来的。
而他的队友们可能遭受了一场无冕之灾，这个猜测让他忍不住将过错全部推到艾文身上，毕竟如果不是他，或许他们就不会死了。
“路德住口!”伊利石严肃的看着路德，“这件事与神父无关，我们的任务就是保护他，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我知道有人死了你很伤心，但也不能就这样迁怒于人。”
“队长!”路德不可置信道，“我们少了很多人啊，那都是和我们朝夕相处的伙伴，你就不难过吗，况且我说的没错啊，是神父惹来了祸事，我们的人因为他死了，他现在做这些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他不是真心诚意的!”
他愤怒地指着埃西尔，脸上充满了怨气，“你就一点都不怪他，反而来怪我！”
埃西尔脸色苍白，他说的对，这确实是他的错。
“对不起……”
他弯腰鞠躬道歉。
莱安瞥了眼他，扭头对路德冷声道，“懦弱的人只会在别人身上找借口，如果你的实力强，你的同伴根本不会死。”
“你那么厉害，你怎么不保护他们，你明明有实力可以保护他们!”
莱安嗤笑一声，“我凭什么保护他们，你们是骑士，还是我是骑士？”
埃西尔紧张地看着他们，不由道，“莱安不要说了……”
莱安挥手制止，冷冷地盯着路德，“我一定要告诉他，不然他还觉得自己受委屈了。”
“好!你说!”路德气愤道，“我倒看看你要替他找什么借口!”
“这难道还要我说出来吗，你的队友是为了你这个懦夫死的，他可以活着回来，却因为救你丢了性命。”
说到这，莱安的话语流露出一种讽刺，“你现在不反省自己，还有脸面说别人，即使这次你们都活了下来，那下次呢？你还是会不顾一切的活下来，就算用同伴的性命。”
“想把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以此来减少自己心中的负罪感，你以为这样就能掩盖罪恶了？”
他冷漠的眼神似乎变成了一面镜子，狠狠戳穿了路德内心的阴暗面，他忍不下去了，他举起剑对着莱安，面部狰狞道，“疯子!你懂什么，你再说句试试!”
伊利石心中一沉，从他的反应来看，莱安先生说的应该是真的……
莱安轻轻瞥了眼面前的剑和他颤抖的手，笑道，“怎么，恼羞成怒了？可我说的就是事实啊。”
伊利石上去阻止，但被路德眼眶红了，大声吼道，“队长你别过来!这个人就是在胡说八道，他根本就不了解我，像他这种冷血的人才不配活在世上，他说的一点都不对，什么负罪感，什么用别人的命，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没做过!”
“他这样污蔑我，我一定要讨回公道!”
话虽如此，他脑海中却猛然浮现福斯死前那难以置信的眼神，忽地惊恐地往后退了几步，语气弱了下来，语无伦次道，“……你不要来找我，我不是故意抛下你的，我也想保护你的……但我真的做不到，敌人太多了，他们已经将我们围住了，我还要活着回家，不能就死在这的，我没有害死你，我想活着有错吗……？”
他本以为他不怕死亡，可当那一刻要发生在他身上时，他才发觉他是如此的恐惧死亡。
埃西尔在一旁欲言又止，但由于路德将他视为矛盾的起点，他怕再次激怒他，适得其反，便没有将心中的话说出来。
“够了!”
伊利石沉着脸打断了他的话，“路德你先去冷静一下，待会儿我再来找你聊聊。”
路德望着他的眼睛良久，徒然松手，失魂落魄地走到另一边，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对不起艾文神父，请您谅解路德的失礼，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他好像喉咙卡住一根刺，停了停，道，“他只是太难过了。”
埃西尔艰难道:“我明白，不管怎样，我还是想向你们道声歉。”
莱安不爽想反驳，埃西尔急忙拉了下他的手，他愣了愣，没有再说话。
伊利石犹豫道:“……您还愿意为我的队员们祈祷吗？”
“乐意至极。”
伊利石长长叹口气，告诉他名字后到空地准备就地扎营。
埃西尔看着他们的忙碌的身影，不由想起心中的复仇计划，忍不住咬住下唇，他明白以后这种情形可能还会发生，他得习惯。
要想复仇成功，就不能心软，他必须清楚意识到这一点。
埃西尔心事重重地转身走到角落，双手握起脖间的项链，闭眼开始为亡魂祈祷以及……忏悔。
廖德瓦，斯卡，福斯，霍克，戴拉力……愿神的仁慈与爱降临在你们身上，希望你们能够脱离痛苦，前往极乐之地。
光明神大人，求您宽恕我的罪过，是我为无辜的人们带来的灾祸，我愿意承担一切惩罚，但在此之前，我卑微地恳请您一件事，保佑我为母亲报仇成功吧……
我知道我正在违背您规定的教条，我不会为此解脱，最后我会向您赎罪。
“艾文，祈祷好了？”
埃西尔刚睁开眼就听见莱安的声音，他回头一看，他站在自己的身后，他被吓了一跳，“你站在这做什么？”
“等你。”
埃西尔疑惑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莱安道，“你不要在意那家伙的话，不要忘了你也是受害者，罪魁祸首不是你。”
他在安慰我吗？
埃西尔看着他笑了笑，“谢谢你。”
“不要对我这么客气，我以为我们的关系更亲密了一些。”
埃西尔心骤然跳了一下，他下意识看向他的眼睛，那深幽的红色仿佛要将他的灵魂吸进去。
他连忙垂下视线，磕绊道，“嗯……因为我们是朋友。”
即便他低着头，也能感受到头顶炽热的视线，他慌张地想，赶紧说点什么吧!
慌乱之中埃西尔倏地想起了什么，他抬头认真问，“莱安如果当时没有我拖后腿，你会保护那些人吗？”
见话题忽然转移，莱安眉头一挑，行，还在忍，我看你什么时候说实话。
“不会。”他回答没有一丝犹豫，心不在焉道，“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为什么要保护他们？救他们给我带不了多大的乐趣。”
埃西尔惊愕地望着他，“你……把人看做什么了？”
莱安随意道，“脆弱又无聊的东西，人类总是在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争个你死我活，短暂获得所谓的胜利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要归于死亡的怀抱。”
“当然，艾文你不是这种人。”他笑着补充道。
“所以……你才会保护我？”埃西尔荒唐道，“你居然把人当做东西？真是……天哪，按你这么说只要能给你带来乐趣，无论那人好坏，你都会救了他，或者帮助他？不能给你带来乐趣的，你会漠视，甚至是杀了他？那对你自己呢，也会这样随意吗？”
莱安:“你生气了？为什么，我绝对不是因为这点原因就保护你，如果你想我救他们，下次你说出来，我救他们不就行了。”
埃西尔心累，根本说不通。
“……不是这样的，我现在真的很怀疑你是不是光明神的信徒了，莱安你这种心态很危险，很容易走入歧途的。”
莱安瞧见他眼里的凝重，莫名烦躁道，“光明神有那么好吗，这个世界不是只有他一个神明。”
“莫非你想信仰黑暗神吗!”
埃西尔生气道，“光明神哪里不好，他给我们带来光明，为我们指明正确的方向，如今王都和平安定，没有发生战争，正是因为有光明神带来的思想，大家才能心平气和的相处，是光明神大人在保护这个世界。莱安你真的要尽快找回记忆了，我认为再这样下去，你会迷失自我的。”
莱安冷静的听他说完，道，“你讨厌黑暗神？”
“我说的这么多，你只听到了这个？”
“到底是还是不是。”
“是。”
下一秒，莱安忽地冷下脸转身离开，埃西尔怔了一下，急忙道，“你要去哪!”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没留下一句话。
埃西尔看着他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纠结片刻还是没有跟上去，他转身去帮伤员包扎。
莱安那么强大，不会出什么事的。
埃西尔试图这样说服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文笔差，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