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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 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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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男从没见过打架打得如此疯的家伙。三井寿带着满衣襟鲜红的血冲向阿城。彼时德男正倒在地上,仰望着冲过来救他的三井寿——像个战神。

他们赢了,惨胜,全场只有三井寿还站着。天色渐暗,阳光渐冷,而德男能看见的三井寿的侧脸刚好对着西边,夕阳最后的余温给模样惨烈的少年涂上一层恍惚的悲壮。

三井勾动唇角,无声地笑,眼神遥远得不可寻。傍晚特有的昏黄光线让三井的栗色头发闪现金色光泽,跟随晚风浮动出梦幻感。

德男看得心潮澎湃。他不知道三井在笑什么,但不重要,他的不理解让三井看上去很酷。能跟这样了不起的人做朋友,德男与有荣焉。

没有比一起打架更能令青春期少年的友谊升温的了。虽然都鼻青脸肿,他们看着彼此只觉无比顺眼。

他们找附近小诊所上了点药水。三井寿的鼻血止住,涌动的情绪也平复下来,笑得嚣张,带这帮小兄弟一起吃饭又泡了一会儿游戏厅。

终抵不过夜深茶凉要散场,他拉住德男私下说:“你帮我撒个谎。我鼻梁青成这样回不去家。你就说我在你家补习,明天要测验。”

德男自然答应。他不知道三井的家庭状况,也没细想,只疑惑这样的谎话太容易拆穿。“三井,你这个鼻子,一晚上可消不了肿。”

三井寿拿冰袋敷脸,样子别提多狼狈,垂眼睑看着地面,“没事,明天他们就出差了。我去你家,打完电话就走。”

“那住我家得了,别折腾了。”德男憨笑起来,带三井往家的方向走去,“可惜我爸不在,好容易打赢一回。我有个妹妹,这么晚应该睡了。我妈不管你不用担心。”

“嗯。”三井寿随口应答。

德男还很兴奋,路灯和霓虹在他脸上变换色彩,“每回打架,被我爸遇见他准要问我赢了没。我要说没赢,他会再踹我一脚,说我没出息。”

“嗯。”三井寿视野放空,一阵凉风吹过,他看见了前方的路,虽然暗,好歹有灯值守在路边。德男这家伙确实挺不错,虽然有点笨,倒很单纯。话说他那是什么爸爸呀,哪儿有教孩子打架的。三井寿瞎想了一会儿,觉察到自己嗯嗯啊啊的很不礼貌,转头笑问:“那你妈妈不管?”

“不管。”德男挠挠头,“嘿,原来管的,但我爸说男孩子打架不要紧,下次要打赢。说了几次,我妈就不管了。”

三井寿心里替德男柔软,拍拍德男胳膊,诚恳地说:“没事,德男,以后我管你。”

路并不远,他们并肩走在此夜,倒不孤单。

到德男家时,德男妈妈正在客厅里看电视剧。虽然两个男生鼻青脸肿,德男妈妈一句都没问,调低电视音量,给两个男生拿来医药箱,说去给他们做夜宵。

三井寿心里的忐忑渐平,真没想到还有这样温和的妈妈。他打电话回家请假,果然自家妈妈态度强硬,听他说在同学家补习,连着问了好几遍“真的”?

“真的!能不能别让我同学跟你保证啊?我都高中生了,”三井寿压低了声音特真诚地说:“同学跟前给我留个面子。妈,你信任我一点好不好?”

身后德男妈妈端出两盘炒面,客气地招呼:“三井同学来吃夜宵吧。阿德,你去倒两杯水来。”

三井寿觉得德男妈妈是有意替他解围,因为电话对面显然听见了,妈妈嗯了一声,嘱咐他别太晚睡,明天要早回家。德男妈妈真体贴。

等三井寿坐下来,德男妈妈摘下围裙也坐下来,笑眯眯跟三井聊天:“阿德很少带朋友回来。三井同学以后常来玩。”

三井寿觉得温暖。德男家都是普普通通的原木色家具,原木地板,草色沙发,角落里摆了一只松香色落地花瓶,插着一把金灿灿的麦穗。

德男妈妈看起来很温柔,眼睛不大,细小的单眼皮,弯弯的像一直在笑,几乎没有棱角,腮边两个深深的酒窝,显得人天真。德男跟他妈妈长得有五分像呢。

“阿姨手艺真好。谢谢。”

“爱吃的话,下次还给你做。三井同学是阿德的高中同学吗?以前没听阿德说过。”

三井寿忽想,德男应该常带同学回家才对,刚才说很少带朋友,应该是客气话。

他的思考让他回应晚了些,这个空挡德男插话说:“妈,你去睡吧,一会儿我刷碗。我俩玩一会儿你别管了。”

“啊,好,别太晚啊。”德男妈妈的声音里透出一丝遗憾。

等她回了屋,德男又往三井寿身边凑近些,“我妈就是啰嗦。你跟我睡一张床吧,我家没有空房间了。”

“阿姨真好。她一直都这么温柔?”三井寿叹到,说不上哪里不舒服,闷闷的。

德男粗心,看不出来,把遥控器递给三井,“你爱看什么节目?动画片?我妈管我妹妹严一些。”

三井寿愣愣盯着电视机,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一下下按动换台键。各种吵闹或者安静的片段闪过去,他突然往回翻了两页,电视上正在播一则新闻:港区发生大规模抗议,要求治理港区火电厂的粉尘污染。

屏幕里数不清的人充满街路,有人拉着白底黑字的横幅,有人举着旗子,还有人额头绑着一字巾,齐声喊口号。

又是港区火电厂?之前爆炸也是它。

德男跟他说了什么,三井寿没细听,匆匆说“我忘了我有点重要的是要办,德男,我先走了。万一我妈打电话过来,你就说我刚睡着,拜托了啊”,拿上外套急急忙忙跑出了德男家。

意料之中,三井寿在铁男那一箱子录像带里翻到了录制的抗议新闻。不止这一则,还有之前的爆炸、访谈、还有几则流传不广的港区火电厂的经济新闻和人员绯闻,箱子里还有个剪报夹

——太反常了,如此细腻地关心上百公里以外的一家与他毫无瓜葛的企业,这绝不像铁男会做的事!那家伙冷漠得连隔壁出命案都不会多问一嘴。

铁男还没睡,看见带伤的三井寿便去找伤药回来。三井寿握着录影带盘坐,挑眼皮审问站在面前的铁男,“我不上药,上好几遍了。我问你,这事儿跟你有关系吧。”

“唔,”铁男被盯得大不自在,眼神刚飘走立即反盯回三井寿,拇指揉搓下巴的胡茬,“跟我能有什么关系,你觉得我会去参与抗议?我怎么可能干那种傻事。三井你今天是跟谁打架了?挺惨的。哎我说,你的腿……”

“别跟我瞎扯!”三井寿厉声打断铁男的磨叨,眼睛瞪得更大,“话这么多,东拉西扯,为了让话看起来真所以眼珠不动,但忍不住挠下巴——这些都是人在撒谎时候常见的小动作!铁男,你别糊弄我。”

铁男短促地吸了口气,很想否定。但三井寿那双狼一样的眼睛那么严厉,真让他慌张。他没了继续撒谎的底气,虽然明知道撒个慌更容易。他盘坐下来,握住三井的手,低头看着手心里三井那几根纤长的指头。

“一句两句说不清。三井,这件事情,你不要掺和。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还……”

三井寿接过话,稳稳地怼回去:“别拿我还是个孩子搪塞我。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的秘密让你离我很远。”

铁男迅速抬头试探,见三井的神情与其说愤怒,不如说是因为被信任的人隐瞒真相而受了伤。铁男的胸口一下子很疼。他没有伤害三井的意思,如果可能,他希望三井永远别伤心。

但他忍不住假设,三井的受伤里除了被自己当成孩子的自尊受损之外,有没有因为距离感而生他的气,甚至是不安?铁男不知道确切答案,三井开始变得不好猜了。

铁男眉弓之下的眼睛渐渐深邃,带上了某种仰望着的观察。三井寿被看得紧张,铁男一定是想到了很重要的事,让他难以启齿的纠结。三井寿心软,逼问不下去,皱起了无可奈何地眉心,眸子安静下去,退了一步,双唇互碰,轻轻吐出一串音节:“你只告诉我有没有危险。”

铁男心头一荡,一把拉三井入怀,大手扶着三井的脑袋抵在自己肩膀上,自己仰起头不叫怀里的人看见已经红了的眼睛。怀里的身体很凉,却烫得他热血翻滚。

有多久没人问过他是否安全了,他早不记得被关心的滋味。他还以为自己已经修炼到不会动感情了,然而感情是不会消失的,越压在心底,翻出来时越是澎湃。

他很想哭一场,怕被三井察觉,拼命咬着牙不许自己颤抖。不细想没发现,三井已经陪了他很久。他知道自己,喜欢得不能说单纯,但喜欢就是喜欢,一丝不假。

三井比他以为的更在乎他,他简直受宠若惊。突如其来的欣喜触动了他一直不敢有的期盼。他太久没感受过这样激烈的冲动了。他不自知地勒紧胳膊,像要把三井揉进心里去。

依偎在一起能取暖,企鹅知道、猴子知道、狼知道、人也知道。深秋夜凉,极乐寺山脚的旧房子里,他们只有彼此。

三井寿忽然跌进铁男的怀抱,失重感让身体紧绷。靠住铁男的瞬间红晕突兀地飞上他的脸颊和耳朵。眼睛被铁男的肩膀盖住了,可他知道自己耳廓发烧。

他们其实有过更亲密的姿势,走在街上有时会勾肩搭背,有些夜里他们也会靠得很近。不过这次有些说不清哪里的不一样。三井寿嗅着铁男身上的烟味,心跳得很快。

快得他直觉到了危险。极少见,这大半年他只知道铁男是可以依赖的人、可以让他抛掉负担拥抱的人。他已经很久没从铁男身上感受到危险了。此刻铁男的胳膊展现出占有欲,勒得他上不来气。三井寿狠推开铁男,揉着肩膀不耐烦道:“干嘛使这么大劲。”

这个冬夜里杂乱得理不清的情感被剪断了。

铁男有些后怕,摆摆手垂头往浴室走,留给三井一个背影,“没事。我去洗个澡,回来再说。”

深更半夜洗澡?三井寿没搞懂铁男的情绪怎么忽高忽低起伏这么大,更年期提前了吗?

不过算了,他不打算再问。虽然他明明什么都没问出来。但那种释然感让他放松,他开始困倦。本就该累了,打了一场架又折腾到这么晚。

等铁男洗好澡关了灯回来,三井寿已经钻进被窝里打哈气。他面朝铁男那边,半垂着眼睛喃喃道:“你家真凉。德男家暖和多了,明明都是原木色的。”

铁男仰面朝天,这个晚上没有月亮,所以人不能变成狼,“我怕热。明儿给你弄个暖水袋。哎,你跟谁打的架还没告诉我。”

黑暗让人越发放松,三井寿把被子抱怀里,脸也埋进去,全世界都柔软了。他声音更低更松散:“湘北三年级。你说,什么叫朋友啊?为什么明明不是一路的人,也能交托后背?”

“朋友啊,就是不怕看见彼此最真实的模样吧。你朋友挺多的,不是吗?” 铁男在黑夜里眨巴眼睛,不知什么电器的指示灯还闪着微弱的光,像星星或者萤火虫,难得的浪漫。

三井寿困得没力气认真辩论,只随口反驳:“按你的定义,那我没有朋友。”

铁男轻轻地安慰:“那朋友就是喜欢你、愿意帮你的人。这回你有很多朋友了。三井,困了睡吧。明早给你煮面,我买了豚骨。”

“嗯……你上次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铁男哑声笑了,笑得眼睛弯成一条线,真没想到三井还记得那么久之前的事。他翻身面向三井,其实太黑了他并不能看清他,但知道他在就够了。

他压低了嗓音,哄孩子似的缓缓讲:

“上次说到公主爱上了卫兵。像一切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爱上穷小子的故事一样,公主的爱情遭到父亲的强烈反对。

公主性格天真,素来很听话。但在自己的爱情上,她却表现出不可思议的韧性。也许她一直压抑的叛逆全在爱情上爆发出来,无论母亲温柔地劝谏还是父亲激烈地批判,她全听不进去。

爱情,最会蒙蔽人的双眼。公主相信自己的爱情,那么浪漫,那么勇敢,那么幸福,却从没发现,她是被卫兵怂恿的。

在一个有漂亮月色的深夜里,她偷偷溜出家门,去找卫兵了。”

三井寿睡得安稳了,呼吸又深又长。铁男望着三井正在脱离少年模样的轮廓,偷偷告诉他:“三井,你知道吗?爱与欲望,是一枚硬币的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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