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觉得你特别好。】

系统毫不犹豫地回复，因为它感觉它还不如宿主。

这几天它快把自己的cpu烧干了，才反应过来，任务是有难度分级这回事的。

鉴于他非种田等竞争力强大的专业，甚至连古代组常见的宠妃系统专业都不是，它在就职培训前没法去非专业对口的世界。

坑它的系统124卡了bug，本世界是言情小说类世界，它是甜宠文系统，拥有言情文世界观的“恋爱资格证”，被拉出来顶包，程序合理。

简直是把系统骗进来杀。它和宿主没有一刻沉浸在恋爱的甜蜜，反而进入了一部女配黑化史。

系统056说出自己的不幸：【假如我现在任务失败，会自爆。】

它接受调剂不是因为不想复读系统培训，只是它已经复读七次，余额岌岌可危。

姬柠捂好被子：“你需要多少改命值，才能在任务失败后存活。”

系统：【50点。】

姬柠：“告辞。”

她现在一点都没有，在身份不变的情况下，挣到50点，改命值满值100点……初始身份太高了，有时也是坏事。

【系统：……】

姬柠把玩手中的玉貔貅，心里有了计较，散了一地的思维毛线团成了团——不求捋顺，好歹有个轮廓：“换个思路吧，按正常流程，我还能再活20年。”

“我现在在宫里的扑腾，对国朝大事来说只是小打小闹，不如有效率有计划的躺平式生存，见招拆招。”

姬柠踩着床板起身，双臂展翅，心中对系统描述未来美好图景：“从今天开始做个积极阳光的人，我们不求来世，只问今生，共同努力，放弃emo，拒绝996，一起八卦，走向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美好未来。”

“是不是很完美？”

系统被自家宿主的阿Q精神感染，虽不解其意，仍兴奋道：【宿主，我会帮你的，我们一起有效躺平。】

“六娘！”

小桔惊讶地叫一声。

“小桔，我们一起去采菊。”姬柠朝她笑道，“我记得有几朵菊花开得正好。”

她跳下床。

玉露见她光着脚，先发愣的小桔一步拿了双小鞋要给她套上。

姬柠乖乖坐床上，捧起一只鞋，看了缝的格外细致的鞋底，“你的绣工好好哦。”

玉露不曾想她能关注到这等细枝末节，心里一暖，“不过是一点微末技艺。”

“哪里微末了。”姬柠反驳，她愉快地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玉露玉露，我们一起去外边采菊吧。”

说罢，她蹬蹬窜出去一丈。

玉露在椒房殿侍奉已有数年，几年前奉命照顾柳昭仪的日子不过须臾，但她印象里柳昭仪的性子绝无如此…活泼。

南边的美人水做的骨血，风情袅娜，眉眼忧郁，春风化细雨般温柔，说话细声细气，打扮讲究，不可能不穿鞋就往地上跳。

“来啊。”

公主朝她招手，又转头对待令的吉春喊，“吉春！你也去。”

昨日，瑟缩成一团，朝六皇子说话都要攥袖子、似乎随时会炸毛的小姑娘，找准了自己在猫窝中的地位，开始横行霸道，把打上记号的东西一个个往身边扒拉。

玉露不由自主地微笑道：“是。”

-

系统静静地看。

姬柠所干的事情并不复杂，只是踏秋采菊编了几个花圈，又让吉春讲了几个秋天的典故逸闻。

刚刚接受到宿主宏伟蓝图的系统：【宿主，躺平计划的第一步是做花圈？】

姬柠拎着自己亲手做的花圈：“给刺太子的。”

系统感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你不必念出他的谥号吧，感觉怪怪的，直接说先太子或者废太子就好。】

暴戾无亲曰“刺”，不思忘爱曰“刺”，皇帝显然恨毒了废太子。

站在姬柠个人角度，从没见过面的大哥要杀她亲爹，成功了他登上皇位，养母做太后，失败了，皇后还有废太子的儿女妃妾连带东宫上下属官全要升天，当真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写得清清楚楚。

可这些关她哪门子事？

有关系。不计较她完全推算不出，也不知该从何改变的“咸鱼死”未来，她现在是皇后的养女。

如果太子造反成功，她可能要继续养在宫外，亦或者迎接这位“新帝”大哥的友善对待。

姬柠没受过他的恩，对比不出来两种情况的优劣，但母后对她的照拂实实在在。

她会关照她的身体康健与否，会给她月钱。

这并非小恩小惠，而是过去几年间她对她人生的慰藉。

吉春的口中的皇后是后宫之主，天下万民的母亲，执掌内宫，而不是打胎大师。

她在宫外每年都会按月，按节日，按季节收到一批赏赐，是皇后按规矩给她，是她以为父皇爱她的证明。

涌泉相报做不到，但她能履行作为女儿的职责。

至少，要给她一点太子给不了的安慰。

-

椒房殿红艳的椒泥散发着独有的清香。

异世的话本说失宠的嫔妃将被打入冷宫，大锦帝王恩宠不在的宫殿便是冷宫，失宠而未废的皇后居所形同冷宫。

姬柠摘花做花圈，额头冒汗，小脸红彤彤，伽蓝瞧见了：“玩了一身汗，快去洗洗吧。”

说话间瞧到她手里的菊花花环，白色黄色的菊花色泽相间，伽蓝意识到公主是想祭奠太子。

姬柠道：“伽蓝姐姐，我做的花环好看吗？”

伽蓝眉目柔和，皇后自太子造反后整宿整宿睡不着觉，难得六公主有这份心思。

原先她觉得昨天公主留宿宝华殿，是想烧六皇子的热灶，实在错怪了她，她只是个五岁的孩子。

她真心实意：“花圈很好看。”

姬柠大咧咧拿花圈走入了椒房殿，近几日，椒房殿的宫人心思浮动，慑于皇后执掌中馈多年的余威，不敢动作，但尚宫尚食之流的便看起了皇帝脸色，物资上没有短缺，可也不会有什么额外的东西。

皇后稳坐在铺了软垫的凳子上，身前摆了一册佛经，一下一下拨弄念珠，口中念念有词，身上换了月白的襦裙。

姬柠看了眼，不认识。

她所在世界的文字和语言和异世不尽相似，大锦的文字和繁体字还能瞅出亲缘关系，但雅言和普通话，那完全是两个物种。

所以，母后念的佛经，她能听懂，字却认不出。

姬柠跟在后面小声念，哪一句是哪一页，哪一节的全然不懂。

过了一会儿，皇后把佛经翻到第一页，顺着隽永的字迹，从第一页念起。

母后是在教她识字。

姬柠小声念，念了三分之一佛经，口干舌燥，皇后停止念诵，伽蓝适时递上茶水。

她喝了一口，又甘又甜。

解渴。

“记住了吗？”

皇后的声音沙哑，她不像先前展现的端庄慈爱的母亲了，更像一个丧子的老人。

姬柠含蓄道：“可能还要读两遍，我不像六哥那样过目不忘。”

皇后的脸有些冷肃：“本宫不需要你帮我，帮刺太子，做任何事。你父皇的心肠比铁石还硬，他没有的念头的事，你使劲了也无益处。”

这是在提点她。

宫里当真没有秘密。

小公主的一双眼睛清凌凌，她说：“我只听说过为亲人死去而哀伤的道理。”

皇后注视面前的青衣女童，她有几分机灵，未经雕琢的敏锐和多思，对一个公主来说并非好事，特别是在这位公主不够出挑的时候。

她懂得越多，越会陷入无可避免的泥沼，要么在狭小的笼子里挣地头破血流，自伤自毁，要么流于庸碌，成为无数泛泛之辈中的一员。

“你明年开春要去书房，该用心习字一段时间。”皇后平静地说出象征软性禁足的话语，“你身边的吉春，既然向人家讨教了许多学问，就好好学些正经书，别整天问些奇闻趣事。这些尽是旁人编的，不虚不实。”

“六娘晓得。”姬柠应下了。

她不打算和母后对着干，因为她确实需要沉淀下来，读书识字。

第一，她不想做个文盲。

第二，她觉得自己太浮躁了，老想着快快把事情解决，觉得什么事让我来做应该如何如何会更好，又杞人忧天想着遥远的未来。

可她有什么本钱呢？

何以解忧，唯有学习。

她需要增加自己的本钱。

姬柠闷声不响地离开了。

皇后目送娇小的身影离开正殿，对伽蓝道：“传本宫懿旨，令贵妃抄十卷佛经为陛下祈福。”

她虽失宠于上，却不是泥捏的。

-

回到寝殿，姬柠说：“系统，你能不能记录我身边的书？”

【系统：可以，我有收录典籍功能。你想让我收录什么书？】

姬柠心里回复：“我看过的所有。你帮我记着书，某些时候可能有用。”

简而言之，她在某些时候有了系统056牌提词器。

不读书是不行的，她不想哪天别人考她学问，她在系统内慢慢查书。

太丢人了。

抱着这样的思想，翌日一早，姬柠兴冲冲跟着吉春从“永”字开始学习。

明净的屋子，红木的小桌、洁白的纸、散发淡香的油墨，以及笔，鸡距笔。

鸡距笔和她在异界见过的毛笔相似又不同，笔杆像鸡爪立起来的一截，笔头像笋尖，小而尖硬，配了镂空雕花的笔帽。

除了这种鸡距笔，她作为公主还有长毫鼠须，羊毫，狼毫等更接近异界毛笔的散桌笔可选，不过那种笔太软，不方便学习时下流行的小楷。

她觉得，这多少是一种福利，笔头太软，写字打飘，她担心写字写着墨甩脸上去了。

吉春不知她的满腹心思，沾墨写下一个“永”字小楷：“永字有八笔：侧、勒、弩、趯、策、掠、啄、磔……”

他讲解完，便让她提笔写。

姬柠写出了一个火柴棍拼成的“永”。

吉春：“殿下天赋可嘉。”

姬柠和吉春相处了些时间，对他有些了解，他的话不多且嘴里的话分两种：有技巧的实话实说，什么都好。

姬柠当他说了实话，打趣一句：“先生惜字如金，不能多点评六娘几个字吗？”

吉春严肃道：“殿下，我当不得先生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