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尘蹲在墨梵身边，两只手叠在膝盖上，垫着下巴，“是的，洛伽曾经死过。”

他蹲在这很显眼，不少人望向这边，甚至有人给他递了一枚胸针，然后礼貌地转身离开。

墨梵和洛伽同时眯起眼睛，脸上写满“凭什么”。

洛伽脸上画着漆黑的涂鸦，墨梵一脸混混样，他们蹲在路边，乍一眼看上去像是从什么有栅栏的房子里挖洞出来的。

黎尘整个人都打理得干净整洁，矜贵清冷，很难不让人怀疑是被这两个人拐来的。

的确有路人相信了，不到半小时就有警卫机器人停在三人面前。

警卫机器人：“不允许乞讨，请出示你们的身份证。”

三人面面相觑，立刻站起身，墨梵刚要伸出手给看身份证就被洛伽按住。

他压低声音，一只手护着嘴说：“我们这种秘密任务，类似于卧底那种，都是没有身份证的。”

黎尘听到声音，不安地干咽了一口，警卫机器人逼近一格：“请出示你们的身份证！”

墨梵：“我现在下船来得及吗？”

洛伽从墨梵身后绕过，做出跑步的预备动作，黎尘不动声色跟上。

他一口大锅甩给墨梵，高声：“是这个人胁迫我们的，调查他。”

警卫机器人迅速逼近墨梵，洛伽先跑，黎尘箭一样射/了/出去。

他从诺亚星抛弃他们的时候，菲洛特就和黎尘他们通了气：洛伽这个孩子总是出现一些有趣的行为，就当陪他玩吧，多多谅解，他死的时候，心智还不是个成年人。

“呵，呵呵......”墨梵站在原地，嘴角扯了几下，一掌把警卫机器人的悬浮脑袋扇得转圈。

“对不起，是我的错！”

他也跑了。

“错就错在不应该认识这帮傻逼！”

“我他妈跟你们走！！你们让我背锅！！都给我跑慢点等着我！！！！！！！”

警卫机器人用机械手扶稳自己不停旋转的头部，“已驱逐，任务完成，电量即将耗尽......”

洛伽当然知道沿街乞讨不是什么大罪，警卫机器人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把他们三个的大头贴放在赏金榜上。

但他还是乐在其中，过去几年经常和庞达做这种事，跑路的时候不忘给黎尘一个赞许的眼神，就像当初庞达对自己一样。

墨梵跑步的速度很快，已经追平了两个窃笑的人，“傻逼别跑！！！！”

黎尘和洛伽一同皱眉，两人所在的星球基本上不说脏话，架不住洛伽受过这方面的教育，黎尘听不太懂，洛伽是听着有一丝丝不舒服。

洛伽：“你跑挺快啊？”

根本没有人追，只是洛伽觉得很好玩，黎尘参与了。

洛伽手一抬，止步横在墨梵面前，墨梵立刻刹车。

“请，我，们，吃饭。”

“我去找警卫机器人告你抢劫。”墨梵的肩膀被洛伽按住，黎尘从善如流地按住他另一边肩膀。

洛伽立刻换了一副嘴脸，“好哥哥，请我吃饭吧！我真的要饿死了。”

墨梵往后仰脖子，“你脸上画着这种东西，就别冲我这么说话。”

“请我吃饭。”洛伽换回正经脸。

墨梵眯起眼睛，露出一个不算友善的笑容，“至少礼貌一点吧？”

洛伽嘴角上扬，露出和善笑容道：“请我吃饭，不然脑壳给你掀掉。”

墨梵：“......”

洛伽歪着脑袋，目光狡黠，声音带着些奇怪的弧度，“你明明有钱，还陪我乞讨了整整一个小时，我特别感动，真的，如果你不舍得花钱的话，我也可以理解，我们可以换个地方继续乞讨。”

黎尘这辈子所有的情商都用了，“继续乞讨也行，我能乞讨到钱的，慢慢来，我总能给咱攒够钱买生活用品。”

良心被狠狠/插/了两箭，墨梵差点吐出一口血，他定了定神，惨笑道：“我们不如先去找个地方把那枚胸针当了......”

求求这些不要脸的玩意放过我。

一枚胸针典当了8万。

离开典当店的时候，洛伽死死盯着黎尘，目光灼灼。

“......”黎尘侧头看其他方向。

我能不乞讨吗？

这句话终是没有说出口。

预感不对的墨梵皱起眉。

洛伽：“我记得奈尔叔说过，有一个地方，只要长得好看就能赚到钱。”

黎尘和墨梵同时石化，墨梵是有预感，但没想到他光明正大脱口而出这种话，晃了晃脑袋，抓着洛伽的肩膀，仔仔细细的跟他讲那是怎样一种赚钱方式。

洛伽脖子往上迅速涨红，连忙摆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洛伽嘴快的说了快十个，“你们听我解释，我有记忆的时候还没成年，死之前刚成年，我脑子跟不上，我缺乏教育，我没素质——”

两人被他过分夸张的行为吓到，黎尘没有说话，墨梵看出黎尘并不生气，缓缓道：“其实也没这么严重，不用这么道——”

洛伽站到黎尘面前，右手从额头往下滑，滑至左肩，平移到右肩再转回左肩，顺至左手掌心，低下头鞠躬，右手按住自己心口，用幻落星语言说“请原谅我。”

他清了清嗓子，转换语言道：“这是幻落星道歉的礼仪，请你原谅。”

墨梵：哦，幻落星的道歉好麻烦，好......搞笑。

墨梵想看看黎尘的反应，看到他和自己一样惊讶又憋着笑，洛伽的行为的确十分滑稽。

好一会才缓和，黎尘垂眸看着洛伽，“那么——”

洛伽整个人紧绷，幻落星虽然有这种礼仪，但是几乎没有人用过，大家都很友善，欺骗和侮辱都是大罪，所以礼仪格外繁琐，他都不记得自己做的对不对，更不知道会不会得到原谅。

“按照幻落星的礼仪，我应该怎么做才算是原谅你？”黎尘的声音放柔了些，似是安抚。

墨梵：真不愧为普兰星灵者。

黎尘所属的普兰星是所有已知文明中和幻落星最相像的文明，只是幻落星被称为乌托邦，普兰星没有那么夸张。

普兰星所有优秀的气质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从长相到行为举止，挑不出一点缺陷。

当然除了“抛弃”墨梵的那一刻。

洛伽沉默了一会，黎尘无奈道：“你不说话那我只能不原谅？”

“不不不！”洛伽只是没有想到黎尘会有这样的回应，“你只要把手放在我手指上。”

黎尘照做，两人的手指侃侃相碰，他说：“就当是我用你们的语言在说，我原谅你。”

空气霎时安静，洛伽直起身，两只眼睛泪眼汪汪，“好的，谢谢你。”

洛伽吐出的每一个字都颤抖出奇怪的音节，另外两人忍不住偏头笑。

吃了一顿好的后，洛伽整个人靠在椅子上，“我们下一步干什么？”

墨梵干/了大半杯饮料，“听我的，我找到一个好住处！”

于是，三个人走到了这座不知名城市的最大规模废弃场，到处都是停止运转的仪器，七零八落的金属碎片。

洛伽：“......你到底是怎么有脸质问我去乞讨的啊？”

墨梵两只眼睛里映着废弃场垃圾山上耀目的金属光泽，“你不如问问为什么你们看到这里还是跟过来了。”

洛伽：“因为想知道原因。”

墨梵两只手交叉，骄傲得挺起胸膛，目眺远方，“要知道，吉尔雷森就是从废弃场崛起的！我也可以！”

洛伽对历史真的不感兴趣，也听不懂墨梵说的话，他唯一知道的是，“吉尔雷森就是给我们发布任务的人，他是从这走出去的？”

墨梵睨了一眼洛伽，大步往没有人的废弃场里走。

这里除了高大的围墙，只有负责销毁的机器人，他们站在废弃场两侧，围墙内高高立起的垃圾山在恒星光芒下恍若会发光，看上去到不像是垃圾，像是什么新型的仪器。

洛伽疑惑地望向黎尘，黎尘摇头，他再看向墨梵。

墨梵答：“吉尔雷森是整个学会的最重要的创始者，这个学会的名字原本是诺亚哆学会，后人用吉尔雷森的名字命名。”

“学会的信仰是勤奋，平等和创新，不干预星际联盟的任何法令，但是星际联盟信任吉尔雷森，所以每次他们以星际联盟的名义做事提要求就会自称吉尔雷森，这是个不成文的规定。”

“换句话说，涉及星际联盟的决策，学会成员就会使用吉尔雷森作为代名，以确保不掺杂私心。”

“就是有一种，祖先盯着自己的感觉。”

他说完正好停在巨大的垃圾山下，双臂打开，深呼吸一口，冰凉的金属气息贯入呼吸道，他轻咳了几声，才露出笑容。

“吉尔雷森一开始是捡废弃场里的东西，用还能用的东西制造新东西，这就是吉尔雷森学会的三大精神。”

洛伽听着他的话，心底亮起一股莫名的火，随着墨梵说起的事继续燃烧，墨梵止声时，火就熄了。

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以往他冒出这种感觉的时候，他会疯狂购物，只不过现在没有财力来压制这种感觉。

“现在，咱们分散开找找有没有完好的金属，都扔到——”墨梵踮起脚抬手指面前垃圾山的后面，“扔那里。”

黎尘：“一定要用这里的材料吗？”

墨梵翻个白眼道：“那你去乞讨。”

“我去北边那座山吧。”黎尘头也不回的走了。

黎尘要一趟趟的运看起来完好的金属，洛伽这里开个门，那里开个门，各种大小各种形状的东西就从墨梵头顶砸下来。

墨梵一边躲一边抬手接，洛伽开的门位置太随机，墨梵时不时的抱着自己怀里的东西到处躲。

“他妈的！”

六块电池接二连三的落在墨梵头顶，他结结实实的用头骨接了，才抬手去拿，似乎头顶鼓起了一个包。

“洛伽！”

洛伽摇摇晃晃的在垃圾山上走，左看看右看看，全然不顾怒吼的墨梵，他第二次吼的时候，洛伽才想起来一个问题，瞬移到墨梵面前。

“你怎么知道是我？”

墨梵冷笑道：“黎尘干不出这种事。”

“什么叫这种事？”洛伽滔滔不绝的讲述了黎尘在蓝砂星对自己的行为。

墨梵的回答是：“近墨者黑。”

机器人每隔一小时就会来这里收集废弃物丢至粉碎机或熔炉，每三小时增加新的废弃物。

送来第二波新东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墨梵正巧也去垃圾山找东西，机器人视野里没有看到墨梵。

咔嚓——

机器人的身体被某种力量切为两半，切开的位置泛着红光，轰然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