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壑回到临河的寝殿时,小崽子还在昏睡之中,额头的温度依旧烫手。
云壑再次将灵力输入临河体内。
再不醒,就扔进丛林,任他自生自灭。
云帝陛下何时伺候过人?还是只不通人性的小狼崽子!
夜半,临河醒了过来,转过头看到桌前支着脑袋背对着他坐着的仙人,吓得蜷缩到床榻上的角落里,不敢出来。
云壑听见动静,转过身,看着他的样子极其不悦。走过去道:“这些天都学了什么?”
云壑不怒自威,临河瑟缩着不敢开口。
“还是听不懂人话?”
“懂……懂……听……”临河语无伦次,但直觉告诉他必须回话。
云壑皱眉。
“临河,我让人来教你,你以为是跟你玩?”
临河瑟缩着跪在床角。
“上月命你学的剑也没学会,我的话可以不听?”
“上次怎么跟你说的?”
临河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害怕极了,瘦小的身躯抖的不成样子。
“回话!”云壑怒呵一声,将临河拽到身前。
“你……”
“啪”地一声,临河被抽翻在地。
云壑冷冷地道:“称呼都没学会?”
云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知为何,让临河想起了雄鸟喂食雏鸟的姿势。
不,这很荒谬,一个慈爱,一个狠戾,怎么会把这两者联想在一起。
“父……父亲。”临河战战兢兢地说道,他偷偷看了云壑一眼,并未见其有所反应。稍稍放心了些。
他很难明白别人说的话,只能凭借直觉去猜,去赌,赌对了皆大欢喜,赌错了万劫不复。
眼前的父亲如此,灵佑亦然。
“父……亲说……血……池……一天。”
临河眼含热泪,不知何时,泪水已经布满了双颊。
云壑看着他满脸的泪痕,脸上冷冰冰地没什么表情。
小崽子还学会了哭!
云壑拎起临河走向血池。
临河看到血池的片刻就开始挣扎,幼小的双手扒着拽着他领子的巨手,却只是徒劳。
云壑将临河扔进血池,看着他不住地挣扎,道:“临河,这是惩罚,违抗我命令的惩罚,和学不会说话的惩罚。”
惩罚就要痛彻心扉,你若有种再犯一次试试。这就是云帝的原则。
临河在萃着毒的血池里从凌晨泡到深夜,从挣扎痛到麻木,他绝不敢再犯。
夜间,云壑将他从血河中提了出来,临河又昏睡过去,嘴里一直呢喃着什么,云壑凑近了才能听清。
小崽子在叫“灵佑。”
云壑将小崽子安置好,回了云宫,直奔云色野。
灵佑自从被蓉芷带回云色野,没坚持多久就变回了原形。被蓉芷小心呵护在琼田里。
云壑来时蓉芷正在源源不断地为兰花输送着灵力。已然输送了许久。
云壑也等了他许久。
待蓉芷输送完毕,看到云壑出现在云色野,大惊失色,以为他还要找灵佑算账。
蓉芷走近了先俯首告罪:“蓉芷不知陛下到来,未能恭迎,请陛下恕罪。”
云壑没接这茬,只道:“一株普通的兰草而已,至于你这般呵护?”
“陛下,即便是漫山遍野之中随意取来一株不知名的野草,精心呵护六百余年,也会成为臣心中独一无二的仙株灵草,何况这是一株长在峭壁岩石之上的兰草。”
蓉芷见云壑怒气已消,胆子大了些,道:“正如陛下从几百只幼狼中挑选的那只狼崽,即便他并无甚特别之处,陛下也愿意去教导栽培他。”
断然不舍得将他打死!
云壑被噎。
这能一样吗?
但云帝陛下是来求人的,让人说两句也无可厚非。
“蓉芷,朕上次命你去教导临河,你就派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去教他?”云帝陛下挺直腰板,佯怒道。
蓉芷熟知云帝的所有表情语气。知道他此时并非真的生气,道:“陛下命臣教崽……临河说话,臣本以为孩子与孩子心灵最为贴近,交流起来更为畅通,效果更佳。是臣思虑不周了。”
况且,他的灵佑可是化人即通人语,五载熟读诗书,十载倒背如流,修炼仅三百年,体内的灵力就纯厚到鲜有人及,属实天界中的翘楚,仙官中的精英。
教一个刚化形的小崽子绰绰有余。
灵佑一直生活在云宫,虽然云壑很少见到,但对于他的天赋之高也有所耳闻,就连云壑也认为灵佑是天界不可多得的人才。
云壑只是想严惩灵佑,并没有真的想要他的性命,谁知那般境遇之下灵佑居然能说出那种话,他当时也是气急了。
天界众所周知,云帝陛下的脾气奇差无比。
这很好解释。
但云壑到底有些心虚,故作镇定道:“这回你亲自教他,这都多少年了,说话还不利索,朕命你一月之内让他语言流畅。”
云壑不再多说,转身欲走,看了眼被精心呵护着,仍旧奄奄一息的兰草,用灵力将他收进自己衣袖之中,道:“你这兰草朕替你养,就当你教导临河的回礼。”
“陛下!”蓉芷急追几步,担心云壑把灵佑养死了。
云壑不理他,拂袖而去。
天肃宫的后院,云壑将灵佑养在灵泉之侧,并为他渡入许多灵力,奄奄一息的兰草又重新挺拔了起来。
自从那日将临河从血池里捞出,临河昏昏醒醒持续了两日,云壑命蓉芷日日来天肃宫,并把这几日的奏折全带到了天肃宫处理。
直到第三日,临河彻底好了。他来到前殿时,蓉芷已经走了,云壑独自坐在偌大的大殿上处理着奏折,眉头紧锁着。
临河见云壑还在,不敢走得太远,只在前院的草地上玩耍。
没跑一会,传来云壑雄厚的声音:“跑什么跑,让你学的剑法学会了?”
临河霎时被镇住了,委屈巴巴地化成人形,一步一挪地走到石桌旁,捡起被扔在地上的剑,回忆着云壑那天为他演示的剑招。
练了整整一个上午,终于把所有剑招都回忆起来,顺利地练完了一整套剑法,临河累的大汗淋漓。
一阵叽叽喳喳的鸣叫,是雄鸟捕食归来了,正在喂着雏鸟。
临河观看了一会,心中愉悦,将雄鸟抱起,小心翼翼地挪进大殿,蹭到云壑面前,将雄鸟放在桌子上。
云壑越过手中的奏折抬眼看他。
临河糯糯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雄鸟说道:“父……亲。”
云壑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向上一抬,示意他再说一遍。
临河以为得到了鼓励,眼神里露出一点点自豪,指指桌上蹦来蹦去的雄鸟,道:“父……亲……”
“亲”字只吐了一半就被凌厉的掌风打断了。
临河被抽下台阶,连同那只雄鸟一起滚到地上。
云壑一步步走下台阶,神情不悦地盯着临河。
临河见一同滚下来的雄鸟滚了几遭便没了声息,心中极为伤心。
那是灵佑送他的礼物。
“父……亲……”临河饱含热泪地望着地上的雄鸟。
云壑站在他面前,缓缓蹲下身,一把将趴伏在地上的临河提起,眯起眼道:“临河,你再叫它一声父亲,嘴别想要了!”
云帝陛下与一只不知名的鸟雀当同一个人的父亲,简直奇耻大辱!
临河急忙闭嘴。
临河不知为何云壑会突然发怒。
虽然云壑对他发怒从来不需要理由。
但他略微思索了一下便明白了。
这是动物的本能。
动物都有很强的占有欲,不会轻易和别人分享属于自己的东西。
自然,父亲这个称谓也不能。
临河不能当着一个父亲的面叫另一个父亲,这是属于两个父亲之间的斗争,弱者就要被淘汰。
他无权干涉。
晚间,云壑见临河好的差不多了,把他带到了后院。
衣袖一挥,又是十几味毒药被洒下血池,云壑命令道:“临河,从今日起,每日这个时辰在血池中泡足两个时辰。”
临河被扔进血池,不住地挣扎,手刚攀上池岸,云壑冷冷地盯着他的眼睛道:“你该知道违抗我的命令是什么后果。”
临河与他僵持了片刻,拼命压抑着不断涌进体内的疼痛,终于狠下心来,强迫自己将手指一根根收回,移到了血池中央。
云壑不再盯着临河,回了云宫。
血池旁的灵泉边上,一株兰花结出了艳丽的蓝色花瓣。
原来他叫临河。
明明天河,照临下土。
至高至上,至澄至澈。
是他的名字。灵佑想。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完啦,求求收宝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