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佑直接将他带去了云宫。一路上,临河都在猜测灵佑有没有认出他来。
云宫灵息充裕,临河却感到有几分不适。
灵佑刚进云将宿便有一个仙使来告诉他,蓉芷让他回来后便去云色野一趟。
灵佑点头应下后,便把临河放了下来,道:“你先自己转转,不许出云将宿,不许破坏琼田,不许惹祸,听到没有。”
临河乖乖冲他点了点头。
灵佑随仙使一同去了云色野。
到了云色野,灵佑直接去了蓉芷的书房,蓉芷正在桌案前处理公务,听见动静头都没抬,道:“你去了妖界?”
灵佑颔首道:“是,师父。”
“见到他了?”
灵佑以为蓉芷要责备他,便跪下了,道:“见到了,现下就在云将宿中。”
蓉芷抬头,有些诧异,他能猜到灵佑肯定会在妖界见到了临河,但没想到他会直接将临河带回云宫,想了想道:“起来吧,陛下并未禁止过临河来云宫,想来不会有什么事的,这几日你将他看紧一些,千万别让他惹出祸来。”
自从五百年前灵佑因为教临河而被云壑罚后,蓉芷便格外在意灵佑接触临河,生怕他一不小心又触了云壑的逆鳞。
“济洲丢失孩童的事查清楚了吗?”
蓉芷与临河传信交代济洲孩童失踪一事时,灵佑就在旁边,那时蓉芷便猜到了灵佑会去妖界找临河,依着灵佑的性子,他去了妖界,便不可能不理会狐族偷走济洲孩童的事。
“徒儿去了狐族领地,找狐王迟夜聊了几句,据他所言,狐族在妖界的地位一向低微,迟夜为了让狐族在妖界生存下去,不得不依附妖界势力比较强大的种族。水域云境的鲛族就是他们主要的依附对象,而鲛族对他们的要求,只需每隔三月向鲛族献上一百灵石以及三百灵株。起初狐族还能及时送上,但时日久了,他们连这些东西也凑不齐了。
迟夜便又去找了樊泽王,求他再减轻些祭品数量,樊泽王倒是痛快答应了他的请求,改为只需每月向他献祭一个凡间童子即可,而这童子的年纪自然是越小越好。”
樊泽王是鲛族的首领,名为穆尹,是摩苍与当年的鲛族公主诞下的孩子,本该是摩苍极好的转移魔息的容器,但鲛族势力强悍,怎能容忍摩苍这般折辱践踏,没过多久,当时的鲛族首领就带人去了魔界,将鲛族公主救了回来。
但公主到底受了魔息影响,生下穆尹后就一直气息奄奄,全靠仙株灵草吊着性命。
蓉芷道:“童子属阳,童子血更为纯阳之物,辅以赤硝可破血逐瘀,长期服用便可缓解体内积滞的魔息。穆尹向迟夜要童子,多半是为了他的母亲。”
“临河是如何处理的此事?”蓉芷又问。
说到此,灵佑便想起了在水域云境之外的树林里看到的景象,皱起了眉,道:“师父,他行事一向这般鲁莽凶残吗,徒儿一直以为外界对他的传言会有几分夸张了,今日亲眼见了,才觉得传言或许并非不实。”
灵佑这般说,蓉芷便大致猜到了临河是如何做的。
临河在这百年间经常在游走于人、妖、魔、冥四界,处理过云壑交给他的任务不计其数。只是临河处理事务的方式一向随心所欲,简单粗暴。然而遇到一些棘手的问题,最简洁的方式便是将当道的人通通杀死。
然而他因为救人而受伤后不得不变成原型的姿态也被人看见过,那是一只拥有着赤红绒毛的高大壮硕的狼,狼的两只眼睛中透着一股凶残的气息,让人望而生畏,即便是被他救下的人也不敢轻易上前谢恩。
在人间白狼一直被视为善良与福泽的化身,凡人认为白狼是守护一方的神灵,故称其为林中符神。正因为此,临河在人间便有了赤符神的称号。
蓉芷也觉得临河行事太过凶残,也与云壑说过几次此事,但云壑好像对此并未表示过反对,也从来没有过因此事而教导临河的意思,好似在刻意默许临河如此行事一般。
蓉芷猜不出云壑对于此事的真实想法,面色也逐渐凝重,道:“长此以往对他不是什么好事,日后你若能与他一道,便多引导他一些,从小到大除了陛下,他最在意的人便是你了,你说的话他还是听的。”
灵佑颔首道:“是,师父。”
“狐族的事并未完全解决,你抽出空来还需再去一趟,将这件事彻底解决了。”
蓉芷又交代了几句就没再说别的,灵佑一一应下便离开了。
回来时,灵佑还未到云将宿,便听见了一阵嘈杂的声音。灵佑快走几步到了云将宿,寻着声音,看到琼田旁的小径上,临河与沉照都变回了原型,临河的犬齿咬在沉照的脖子上,再深一些便要扎进他的喉管了。
几个仙使手握棍棒,作势要驱逐临河,临河目露凶光怒视着他们,威慑的所有仙使都不敢靠近,只能在一旁张牙舞爪地威胁着他。
灵佑见状施了一道灵力,将临河掀飞出去。仙使见灵佑回来了,胆子便大了一些,拿起棍棒就要去打临河,临河岂是好惹的,呲着利齿瞬间向他们扑去,还未靠近,便被灵佑又一道凌厉的灵力打飞出去,直至后背撞上墙壁才跌落在地。
临河眼中的凶光瞬间消失了踪迹,全然化成了失落与委屈,就这么望着灵佑,又见灵佑面色并不好看,才意识到自己怕是又惹灵佑生气了。
临河眼神开始闪烁,不敢再与他对视,便假装不在意地看向了别处,只是脑袋和耳朵全耷拉了下来。前爪下心翼翼地蹭着地面,生怕灵佑将他赶出去。
灵佑见他这副样子颇是无奈。狼崽子这副样子怎么能让人将他与外界口中所说的凶神,赤符神联想在一起?
“先进屋去!”灵佑命令道。
临河庆幸灵佑没有赶他走,一声不吭便进了身后的屋子。
灵佑问了一旁的仙使,才知道,刚才临河正在琼田之中散步,他们想要阻止,却被临河凶狠的眼神吓退了。刚好沉照回来了,仙使们便将此事告诉了沉照。沉照知道灵佑打理琼田一向仔细,担心临河不小心将灵草踩坏了,才去阻止。
好在沉照到时并未见小狼踩倒一株灵草,便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想要抱小狼出去。沉照刚蹲下身来,打算先与小狼打个招呼,手还没碰到小狼,小狼就呲着牙朝他扑了过来。
沉照被吓的站起身来,匆忙向后退了几步,又担心无意间踩到灵草,便化身白隼,飞出琼田。
临河并不打算放过沉照,紧追沉照而去,纵身一跃,狠狠地叼住了沉照的脖颈。之后便是灵佑看到的那般了。
灵佑听完全程,面色逐渐不悦,小狼崽子越来越不像话了,这般任性下去迟早要闯出祸来,即便是五百年来的第一次重逢,灵佑也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灵佑将沉照的伤治好便去了他的寝宫。
灵佑进来时并未看见临河,以为临河一气之下已经离开了。又往里走了几步,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灵佑寻着气味寻过去,发现临河缩在屋子的一处角落里,身下汇聚了一小滩血水,小崽子趴在血泊上,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灵佑以为临河腹部的伤口又裂开了,担心地将他翻过来看了看,见并不是腹部的伤口流出的血。
临河冲灵佑小声地呜呜地叫着,灵佑瞥见他身下有几个尖锐的硬物,仔细瞧了瞧才意识到那是什么。
灵佑抓过他蜷缩在胸口的爪子,又翻开他的嘴巴看了看,果然,小崽子拔掉了他的指甲和犬齿。
灵佑将他抱起,放在桌子上,为他治疗四肢和牙齿上的伤。
很久,灵佑才开口道:“临河,对不起。”
临河有一瞬间震惊,灵佑居然认出了他,还想他道歉?
临河手往回缩了一下,很快被灵佑又拽了回来。
临河被拽的“呜”地一声,又惊喜于第一次听见灵佑叫他的名字。不同于云壑和蓉芷叫他时的冷厉或慈爱,灵佑叫他时如煦风吹进心里,让人从心里感觉到温暖与细腻。
他喜欢灵佑叫他的名字,无论是当年在天肃宫叫他小狼,还是如今在他的寝宫叫他临河。
“临河,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当年我也还年幼,不懂得幼狼的生存法则,那时我第一次出云宫,从未见过如你这般的捕食方式,一时被你吓到了,才对你说出的那些话。”
临河满眼亮光看着灵佑。刚好灵佑处理好了他手指上的伤,松开他的四肢。临河迫不及待扑向灵佑。灵佑按住他向前扑的身体。
临河不满地呜呜了两声,灵佑掰开了他的牙齿,继续道:“所以,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了。”
灵佑很快治好了他牙齿上的伤,放开他的嘴巴,不确定问道:“能不能听懂?”
临河早已不是五百年前听不懂人话的小狼崽了,自然能明白灵佑的意思。临河认真地冲他点了点头。
灵佑突然话锋一转道:“那么,我们现在来说说刚刚你在琼田发生的事。”
临河看着灵佑,本打算撒个娇躲过去。前爪向前扒了扒,被灵佑躲开了。
临河见躲不过去,想了想,便跳下桌子,很快便化回了人形。
旁边还有空余的凳子,但临河并不敢坐下,站在灵佑不远处,道:“灵佑,你养的那只鸟……”
“他叫沉照。”灵佑纠正道。
灵佑转过头来看向他,小狼崽子长大了,脸上再没有了以前的稚气,只有那双眼睛还像以前那般明亮。
临河见灵佑这般维护沉照,便忍不住露出了几分失落的表情。
灵佑看出了他的情绪,暗暗叹了口气,道:“沉照是我在人间游历时救下的一只白隼,我见他灵性不凡,便将他带回云宫,收了他为徒。你与我皆是师父的徒弟,依照辈份,沉照该叫你一声小师叔,你便是这般对待自己的师侄的?”
临河听灵佑说自己同他一般,都是沉照的长辈,瞬间便开心了,一屁股坐在灵佑一侧,道:“灵佑,我第一次当别人的师叔,没有经验,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给小师侄准备一些礼物呢?”
临河想起他第一次叫蓉芷师父的时候,蓉芷送给了他许多礼物,其中就包括他现在常用的那把赤锋剑。
“师父经常跟我说起沉照的事,我也觉得他十分聪明,师父还说我见到他一定会很喜欢他,师父说的果然没错。”
临河因为和灵佑拥有同一个师父而骄傲不已,一连说了好几次师父。
灵佑见临河越说越兴奋,一副怀疑的目光打量他道:“你就是这么喜欢他的?”
临河这才想起刚刚他还咬了沉照,第一次见面便把自己的师侄咬了,确实不像话。临河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灵佑,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会好好对他的,绝对不会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了。”
临河举手发誓。
灵佑看到他认识到了错误,心中觉得甚是欣慰,语气便和缓了许多,道:“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明天去找他道个歉,将事情说清楚,原不原谅你都由他说的算,能做到吗?”
临河坚定地点了点头,道:“你放心,我肯定能哄的他原谅我的。”
灵佑看他一脸真诚的样子,如同看到了幼崽时期的临河,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道:“沉照确实很喜欢你,你好好同他说,他会原谅你的。”
临河顺着他的手,脸在他手上蹭了蹭,满足地眯起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每天早上醒来想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呀?
我每次想得都是怎么弄死昨天晚上熬夜的那个自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