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息过后,青芒平息。
汹涌的灵力浪潮转瞬即逝,待身影放下手后,其面容早已恢复正常。
吴氏宅邸此刻也重归平平无奇,一挑着扁担的老汉路过,仅是看了眼门口那气质不同寻常的怪人便匆匆离开,对宅邸本身视而不见。
身影重新将手背在身后,平淡的碧绿眼眸凝视着门楼上的牌匾。
随着念起,那牌匾仿佛活了一般,以超出常人理解的方式开始蠕动。
不过片刻,一块崭新的紫檀牌匾便出现在视线之中。
其有内敛奢华的云纹镶边,中间雕着两个飘渺大字:云府。
“好字。”
微风拂过,吹动身影脸颊两侧的鬓发,并带来一道轻盈的称赞。
来者的声音清澈悦耳,却又有一种低沉的磁性,仿佛沉淀百年的清酒,令人如沐春风。
听闻其声,背手而立的身影不动声色,如有所料一般平静地转过身。
藏青长发藏青瞳,靛蓝大褂月白衫,风度翩翩似谪仙。
……气质与对面几乎是两个极端。
“吼……这人感觉好危险。”
藏青色的人影身旁,黑发紫眸的妖精如临大敌,喉中不自觉发出非人的低吼。
“玄离,不得无礼。”
“……哼!”
淡淡地呵斥了一下玄离,蓝玉般的眼瞳带着一抹意外,注视着门楼处的存在。
“初次相见,在下老君。不知阁下从何而来,如何称呼?”
远处,小贩的吆喝声淡去,孩童的欢声笑语逐渐模糊,枝丫间的鸟雀不再啼鸣。
一瞬间,仿佛时间被拉长,世界悄然变得宁静。
云府门楼下,大雾渐起,将整个宅邸割裂于世。
朦胧雾气之中,一道飘渺而淡漠的声音响起,宛如回响在山林间的云雨。
“天外天,云螭。”
……
下午和煦的阳光透过敞开的门扉,照耀在纹理细腻的木制地板上,为屋内填上一丝宁和的暖意。
庭院里的青竹苍翠欲滴,沿着蜿蜒的青石路高高耸立,不时在风中发出悠扬的沙沙声。
假山旁,一座小小的池塘清澈见底,水底的鹅卵石上布满青苔,可见数条鱼儿悠游其中。
“这么说,在云先生那里,万物皆可炼化?”
一张茶几周围,三个身影盘坐在此,其中两个在品茶论道,另一个则坐在旁边昏昏欲睡。
“可谓如此。”
老君面带微笑,饶有兴致地向云螭打听着未曾听说过的事情。
“这炼化之法甚是有趣,竟能在短短时间内将一片现世之地变成一方异空间。”
“云府炼化尚浅,不难进出。” 手持被老君当做见面礼赠送的白玉茶盏,云螭沉默片刻,才继续道:“炼化耗时因人而异。”
言外之意,其并非简单,而是与实力息息相关。
听出云螭话中的弦外之音,老君笑笑,悠悠品了一口茶。
“不知云先生可曾听说过灵质空间?”
云螭默默摇头,沉寂的眼眸不曾显露任何波动。
降临此界不过数年,云螭遇到过的妖精与修行之人不少,但都不强。
加上并未与强大的存在起过冲突,自然不知这所谓的灵质空间。
老君见此,开始娓娓道来。
“在我们这里,每个生灵生来便与另一个世界相连,拥有一片储存自身生机与灵力的空间。在生灵弱小时,这片空间仅仅只有上述的作用。但,当生灵强大到一定程度,便可打开自己的灵质空间。”
“打开的灵质空间如同一个小世界,可容纳有限的生灵与死物。”
“在自己的灵质空间内,生灵可随意改动天地规则,因此我们通常将打开灵质空间者称之为,仙。”
说到此处,老君停顿片刻,抬手在空气中一抓。
随着他逐渐用力,一条条扭曲的空间裂痕隐隐在其掌心中浮现。
不过老君并未完全合拢拳头,仅仅在演示过后就收回了手。
“虽然云先生的炼化之道与灵质空间有异曲同工之妙,但这个程度的云府却还比不得真正的灵质空间。”
未了,老君还笑眯眯地加上一句:“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轻易带玄离进入这里。”
“嗯?啊?说完了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在一旁打瞌睡的玄离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下意识地准备起身离开。
“不急。” 老君连看都没看,抬手便把蠢蠢欲动的玄离按住。
茶几对面,听出老君句尾中的善意提醒,云螭微微颔首以示谢意。
……不过,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怎么看都看不出来感激的情绪。
望着对方那透露着冷血气息的细长竖瞳,老君忍不住想起某个令人不快的家伙,不禁好奇道:“不知云先生的世界里可有妖精?”
“唔,他唔又是妖精吗?” 打了个哈欠,玄离口齿不清的发问。
“似妖精,却非妖精。” 老君轻轻摇头,令玄离感到一头雾水,只好把目光放到对面,等待解释。
杯中茶叶沉浮,云螭并未急着回答。
冥冥中的直觉告诉他,老君其实对他自身更加好奇。
不过贸然打听真身是一件很失礼的事,这似乎在这里也一样呢,所以老君才没有直接问出来。
思索半响,云螭才缓缓开口:“我本聚灵而生,却并非妖精。”
“什么意思?这不就是妖精吗?” 玄离听了更迷糊了。
老君却恍然,“可是灵的不同?”
云螭点头,于身前茶几上召唤出一团他们所熟知的,雾白色的灵。
随着一阵颤动,那一小团灵忽然分崩离析,变成了一团青色的气体。
“有意思。同源却不相通吗?” 望着在空气中逐渐消散的青气,老君挑眉。
“聚灵而生者,始于野兽者,妖也。” 云螭淡淡补充。
看着两人对着消失的白灵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玄离费解不已,“唔,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摸了摸自家蠢萌神兽的头,老君耐心解释道:“等到了我这个层次,你就能看到了。”
玄离闻言,脸一垮。
得,不用知道了。
接下来便又是一番相互来往的闲谈,双方都打听到了许多关于彼此世界的消息。
此时,庭院上方的太阳已开始西斜,将院中青竹的影子拉长。
随着最后一个话题落下,老君心满意足地起身拱手,“此番讨论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原来天外天并非古人臆想。”
“今晚我有要事在身,便再此别过。我期待着与云先生再次相见。”
云螭颔首,谢过这场善意的信息交换。
嘭!
随着一阵白烟,耳边的呼噜声戛然而止,两个一站一趴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望着原地碎裂的空间,云螭默然。
云府的炼化还要继续。
不过在此之前……
云螭心中算了算。
……该去接孩子了。
运用云府被初步炼化而来的能力,云螭悄然消失在茶几旁。
……
青梧学府。
云霄精神萎靡地站在学府门外,眼睁睁地看着学堂里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地离开,最后就剩自己。
抬头看看天,学放了都快两刻了。
师父不会把自己忘了吧?
或者干脆把自己抛下了?
……也对,堂堂一个妖怪,带着自己这个人类做什么。
时间过的越久,云霄的小脑瓜里就想得就越多,整个人的气场都落寞下来。
直到一道淡漠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走了。”
“!!”
熟悉的声线令胡思乱想的云霄一愣,紧接着惊喜地抬起头。
见到妖怪师父那阴冷的面容,云霄瞬间便把方才消极的想法统统扔出了脑海,倒腾着两条腿 “噔噔噔” 地跑了过去。
“师父!我们要回山洞吗?”
“云府。”
“?……哦。”
兴奋劲下头了,云霄没敢多问,妖怪师父还是有点吓人。
跟随云螭默默走过街巷,云霄忽然闻到了一股包子的香味。
终于被唤醒了饥饿,云霄的肚子立即开始咕咕作响,声音大得令云螭停下了脚步。
对上妖怪师父毫无温度的眼瞳,云霄仿佛想起了什么,非但没有像往常那样移开视线,反而还幽怨地与云螭对视起来。
“……”
半响后,王氏包子铺前的木桌上,云霄一手一个包子,愉悦地吃着。
云螭则默默坐在一旁看着他吃。
第一次送人上学,疏漏难免。
下次不会再忘记孩子的午膳了。
作者有话要说:云螭:人类好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