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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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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又走了数日,其中的颠沛折难自不必说,陈香云等人初时还兴致勃勃,后头便失去了兴致。

她们多不会骑术,只得终日困在狭窄的车厢里苦熬,昏昏沉沉的,再加上不熟悉魏国饮食,又病倒了不少。

陈香云的行动处到比旁人宽敞的多,又有随行的医士细心照看,并不似旁人一般太平方子灌下去便作完,却也是再也扛不住了。从骑马那日起便逐渐发起了微热,四肢无力而酸胀。

赵明闻虽也有些病症,却并不妨碍,许是先时的一病把所有的气闷都消了,精神也便格外振奋,胡乱喝了两剂药,便也好了。她这几日中和妇女们混的熟了,四下里带着孩子们疯玩。男人们这样看着,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稍稍放下对她的防备,只觉得赵明闻尚是个不晓事的孩子,并不再把她放在心上。

她又受了几个老人的指点,带着赵明彰等人去掘了草根,洗净了煮熬出来,分发给队里的妇孺。

浓浓地把汤汁喝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的作用,众人都觉得好些了,陈香云也觉着有了精神,便亲自去谢了赵明闻,只是到底还是蔫蔫的,提不起兴致。

路上用的时间比想象中多了不少,大概是因为队中多了妇孺,又不似魏人一般久惯迁徙。

又有那五百步卒,他们是不会骑马的,平日里也没有机会接触,所以只能步行,于是队伍行进的速度便慢了下来。

这日陈香云尚和赵明闻说笑,边听前面发出一阵兴奋的呼喊,着人去打听才知,原来前面便是此行的终点。

慧娘叹道:“可算到了,挨了这么些天,我浑身都懒了。”

陈香云却蹙眉道:“我瞧着路上的景致大多相似,几乎毫无变化,走了这几日咱们连在哪都摸不清,到了此处只怕是真正和使团断开了联系,若有个什么事才是难办。竟不知这魏人是怎么辨清方向的。”

赵明闻道:“日月星辰,蛇虫鼠蚁,都能认出方向,便是四周景物,瞧多了也是熟悉的,何必如此担心。”

玉秀正启了窗向外望,闻言,回头笑道:“公主竟忘了不是?咱们队里也有向导呢,是从前游商蓄养的奴隶,草原上也走了二十多年。”

赵明闻此时不由一愣,先望了陈香云一眼,见她不做声,便也不接话。

此时已有人迎了上来,赵明闻远远地便看见几个穿着翻领胡服,腰系蹀躞带的男人与骑在马上的焯夏说话,尚且来不及细看,却见已有更多人聚拢了过来,几乎全是男子,只偶尔夹有几个老人,她瞥了一眼几个女孩,先把帘子放下了。

车子停了下来,女眷们尚且存着在梁地时的羞涩,大多带上了帷帽,因此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魏人逐水草而居,因此多年来并无固定的住所。焯夏二十年前统一草原后选定了两处为王帐所在,分为夏冬,依时迁徙。这些迎候在这里的人便是或因生病或因产育在上个秋日留下的人,魏王的信使早向他们传递了消息,便提前收拾好了营地,在此等候。

赵、陈二人的牙帐也早已收拾好,赵明闻抬头去看,与先时所居并无两样,分处王帐两侧。魏人尚右,陈香云身份尊贵,便居右侧,赵明闻则居左侧。

陈香云向赵明闻稍一颔首,便先行离开,赵明闻也带了撷芳等人往自己帐中去,却已经放了些惯用的东西,收拾干净了。

里头站着几个面生的妇人,赵明闻并不认识她们,几人也并不会说汉话,只依稀分辨出是焯夏妃妾之一,白佳云温大妃派来帮忙的人。

赵明闻道了谢,打发走几人后便开始收拾屋里,大部分的东西已经归置好,剩下的不过放好惯用的东西,也并不费什么事。

撷芳强拦着赵明闻不让她进去,怕她磕碰到了,赵明闻又转了转帐内,便问她:“你们安置在哪?”

一旁的昌仪应声道:“我们便安置在外头的小帐里,我瞧了,到有好几个呢,咱们又都是一个人在这,四五个住在一块尽够了。”

赵明闻点点头:“我先去了,若有短了缺了的,不必跟我说,自取了箱笼里的东西去用。”

撷芳应了,又忙道:“带了昌仪去。”留下自己看着众人收拾东西。

……

赵明闻的帐子被安置在整个帐篷群的中央,而其余随嫁梁人则放到了最外围,她带着昌仪穿过忙乱的人群往外走,在路上时正好撞见了一群魏人孩子。

“不儿忽惕,”赵明闻不由笑了,“你要去哪?”

为首的男孩皮肤黝黑,健壮活泼地像个小牛犊,正气咻咻地带着人往外冲,听到赵明闻叫他,便停下了脚步:“宛珠姐姐!”

他跑到赵明闻身前:“你怎么在这?他跟你告状了?梁人果然狡诈。”不儿忽惕愤愤地说道。

赵明闻问道:“谁和你闹别扭了?跟我说说,我帮你主持公道。”

不儿忽惕却突然不吱声了,另一个男孩出声道:“是那个哑巴哥哥——”还不等他说完,不儿忽惕就跳起来,猛然捂住了男孩的嘴。

赵明闻心下了然,又见他表情倔强,十分可爱,便从身上取下一个荷包,拿里面的饴糖给他吃。然而不儿忽惕却并不独占,而是把里面的糖都分给了身后眼巴巴望着的孩子们。

他的弟弟含着糖,一会就不知不觉地吞了下去,他眨眨眼,瘪了瘪嘴就要哭出来,不儿忽惕望望他,咽了咽口水,把手里剩下的最后一颗糖塞到他的嘴里。赵明闻见他如此,索性便把荷包塞到不儿忽惕的手上,只道:“拿着吃吧。”

不儿忽惕瓮声瓮气地道了谢,很快便忘记了刚才的气愤,带着孩子们呼啸叫喊着就要离开。

赵明闻揉一揉他的额发,便瞧着他们远去,她有些无奈地笑笑,正要去找身边的昌仪,却刚好瞧见赵明彰站在不远处,正盯着自己看。

赵明闻不由一愣,走了过去:“怎么在这里?东西都收拾好了?”

赵明彰沉默不语,只是点了点头。

赵明闻不以为意,只是继续说道:“我正要去找你呢。”

她往赵明彰手中塞了包好的肉干,一面问他道:“我问你,认得喀木吗?那个魏人的萨满巫师。”

赵明彰摇摇头,他叼着肉干,一面含糊不清地答道:“老头认识。”

赵明闻道:“郑先生在哪?带我去见见他。”

赵明彰珍惜地把肉干藏到怀里,带着赵明闻和昌仪便往外去了。

说起来这位郑老先生也是一位妙人,素有文名,为众人称道。他是泰和帝时便征辟过的老臣了,只是性子格外刚烈耿直 ,泰和帝本想召他以夸显自己的贤明,不想当庭便被郑愁予劈头盖脸地一顿好骂,偏偏他说的也有理,只得擦净脸认了,却不敢再用他,后来寻个由头打发了。他恬淡自得,不以为意,又有妻子早亡,便与女婿一同生活。

郑愁予的女婿和弟子,那位通译应道,也很有趣,他生性不爱拘束,喜游历览胜,又天生聪明,习得好几门异国语言,便时常随同使团出使,更写了几本游记,引得京中子弟人人要往外去,更被不少宿老痛斥。

这两人虽都是一时的异士,却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惧内。先郑老夫人在时两人便被训得服服帖帖,郑老夫人不在了便是郑娘子,后头郑娘子因产褥时落下的病去世了,便轮到应平生。

郑娘子本就聪慧灵秀胜过丈夫,应道也是才子,生下的应平生更是出众,小小年纪便思维迅捷,郑、应两人也被驳倒了去,面上虽无可奈何,心里却十分骄傲。

赵明闻到时郑愁予正躺着看书,一面抓着零食,一面翻着页,见有人进来了,便懒洋洋地歪过半个脸,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哟,可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丢了呢。公主也来啦。”

赵明闻便笑道:“郑先生。”

她也不急着做什么,先往郑愁予身边走了两步,一面嗅闻道:“这味道。郑先生,您又偷吃。”

应平生闻言走到了郑愁予身前,朝他摊平了手掌:“拿出来。”

郑愁予悻悻地把东西从袖子里掏了出来,往应平生的手里一放:“没有了,不信,你自己搜。”

应平生不理会他:“另一只袖子,里面的也掏出来。”

郑愁予无奈,只得拿了出来,嘀咕道:“也不给我留点。”

应平生盯着他说道:“你的牙都烂成那样了,还想吃糖,我前儿不是才收了吗,这又是哪里来的。”

郑愁予立时闭住了嘴,不敢做声,应平生却明白了,她皱着眉往帐外走去:“阿耶,你又给阿翁糖,我都说了不行了,你都藏在哪儿了?都拿出来。”

郑愁予不由捶胸顿足,赵明闻却笑了,她道:“郑先生,你要是能回答我的问题,我便劝劝平生,叫她把糖给你。”

郑愁予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哼!”

顿了顿,他又不甘愿地道:“什么问题呀。”

赵明闻正色道:“你可知喀木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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