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郁葱葱的高大槐树下,摆着一个长长的竹席,上面躺着一个少年,那少年手里抓着一个竹扇,竹扇掩面而盖。
他一动也不动,像是睡着了。
连槐树上的蝉鸣都打搅不了他的好眠。
可下一瞬耳畔的蝉鸣突然静止,他有些疑惑,一睁眼——
竟然出现在一个一片漆黑的木头匣子中!
四四方方的木头匣子由于盖子没钉严实的缘故,而溜进来些许微微的光。
他的视线盯上一缕光,随着目光沿着匣子盖扫了一圈后,身上开始微微的颤抖。
他意识到身处在一个棺材里。
但令他颤抖的原因并不是他被钉在棺材里这件事,而是因为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自有意识起,他的身体就不受自己控制,他不敢看别人的眼睛,哪怕只有一瞬的目光接触也会令他不安。
他只敢偷偷的观察这个世界。
一开始他发现同类都会张嘴,一张一合的,他们有时对视着,嘴巴开开合合就互相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一直都不明白这是什么原理。
他能听见风吹动树叶的声音,能听见雨落在草地上的声音,能听到鸟叫声也能听见蝉鸣,可是听不见人类说话的声音。
直到长大后能听见微弱的人声时,他才知道原来他们那是在说话。
可他们说话的声音总是很小,很模糊。
那细若蚊鸣的声音总是告诉他,他是生病了,是自闭症患者。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他就像被捆绑住,放在了一个木匣子中,要从木匣子的缝隙中才能窥探这个世界……
不过眼下他居然和正常人一样!
他可以随意的移动目光,看自己任何想看的地方,他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可以尝试控制脸部肌肉,甚至可以……伸手。
他伸手摸了摸那副棺材的棺材盖,眼中嗜着无尽的疯狂。
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几乎成了他的天堂。
心脏跳动的声音震耳欲聋,他不停的摩挲着这狭小棺材的内壁,上面传来木履的质感,触觉一瞬间在此时被放大至无限。
他仔细的抚摸着,哪怕是木履一丝一毫的木纹都没有放过,他肆意的感受着这个世界。
内心喧嚣着,几乎盖过外面的人声,他本就不敏感的人类声线此刻被他专注的动作和狂跳的心脏远远盖过,它们正遥遥领先的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他抚摸完棺材的内壁又开始抚摸自己的脸颊,耳朵,喉头,一点点的,了解自己这个人。
“啊!!!”
一个尖锐的叫声打破了他沉寂已久的内心世界。
那道来自棺材外的叫声令他一惊,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听到人类的声音。
他调整好姿势,将渴望的目光从棺材缝里投出去,他贪婪的打量着这个棺材外的世界——
这是一个巨大的斗兽场,他在书籍上窥见过的古罗马斗兽场。
他正在最底层的一个狭小的,内嵌的石壁洞中,沿着石壁看出去能看到石壁门口的上方悬着高高的铁闸门。
铁闸门被许许多多的铁丝缠绕着,铁丝有细细密密的尖刺,上面沾着斑驳的、干涸的血迹。
顺着铁闸门看出去,能看见一大片空地,地面是由最普通的砖块填的,与周遭一样,布满了淋漓的鲜血。
空地的尽头正立着乌泱泱一片人。
尖叫是来自一个看上去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她正瘫坐在地,双手捂着眼睛,无声的痛哭着。
听她周遭的人解释说,她是一个精神病医院的护士。
她刚才亲口说她在上一刻工作时,听一个精神病讲述过这个世界,原来的她是不相信的,还打趣那个精神病,可下一刻她就被传送了过来。
一切都变成了真实的,直接突破了她的心理防线。
周遭的人还在七嘴八舌的问她,她却只是一边摇头一边痛哭。
周围大大小小的石壁内还在不断地往内传送着“新鲜血液”,那些人悠悠转醒后都会无比诧异的打量四周,最后都慢慢聚拢到乌泱泱的那一片人群里。
也不乏有一些“特别”的人正在查探四周,其中一个眼尖的一眼就看见了这个棺材。
他朝周围喊了一声,立马有不少人迅速靠了过来。
有人说要打开看看,也有人反对,一时间都张望着没有动作。
突然那个棺材发出了“咚咚”声!
几个胆小的吓得往后缩了大半步。
胆大的还在细细的观察着。
僵持之际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快跑!要出来了!”
前排的几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立马退开。
眼瞅着那个棺材盖起伏的高度越来越高,下一瞬被彻底掀翻了过来!
原本聚了一片的人见此立马拔腿就跑,快速四散开来,可随着跑速快的人步子慢下来,他们发现,这儿根本没有出口!
他们只能回头远远的盯着那口棺材,几个胆小的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就在众人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那口棺材里只是冒出来了一个人。
还是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人。
众人还没来得及松懈,斗兽场内传来一道喇叭试音的喂喂声,巨大无比,直击灵魂。
“喂!?喂?喂,喂……”
场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准备听这道声音的后续,顷刻间除了有一些零星的呜咽声,安静的可怕。
“既然你们能听见那……”那人慵懒的调子转而变得疯狂,“就赶紧滚回到你们的笼子里。”
广播喇叭特有的破音声呼啸而过,伴着腥臭的血腥味,所有人都呆愣着,不知所措。
不等他们反应场内开始播放诡异的电子录音。
“请所有玩家快速回到自己的候场区,否则即刻抹杀,现在开始倒计时……”
“十”
电子音落下有人还在犹豫,有的连滚带爬,不要命的向醒来的那个石壁方向跑去,他们不知道什么是候场区,但本能的朝自己认知中的安全地带跑去。
“九”
“八”
也有些人在原地叫嚣着,“不是,你们怕什么?这玩意怎么抹杀我们?你们还真怕?”
“七”
“六”
“五”
还有一些被吓得屁滚尿流,待在原地失魂落魄的。
“四”
“三”
“二”
“一”
“请管理员将非玩家从场内清除!”
“角斗游戏即将开始,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随着电子音尖锐的声音划破长空,石壁前面的铁闸门“轰”的一声狠狠砸在地面上,激起了不少尘土。
待尘土归于平静,远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铁门,被缓缓拉了上去,铁链在石壁上滑动的声响,在寂静的场内格外鲜明。
那道黑门之后是看不清的漆黑一片,从中传来一阵阵嘶吼声,仿佛某种兽类的低语。
众人齐齐望着这边,黑影中缓缓走出来一个巨大的怪物,它大约有三米多高,是个兽面人身的魁梧物种,头上长着一个尖尖的犄角,鼻子和牛一样,巨大的獠牙外露着。
它身上的肌肉丝丝分明,手臂至少有成年男子的腰粗,腿更是宛如柱子一般,每踏一步,地面都在震颤。
见到这一幕,所有没能进石壁和不想进来的人,此刻全部心如死灰。
也有不少跑进了石壁的人,正幸灾乐祸的看着这一幕。
那巨大的单角牛头人,缓慢的朝着人群移动,有的人被他用脚碾死,有的则是被他抓起来,活生生捏爆。
到处都是断掉的肢体,鲜血横流。
一个眼珠子蓦地滚到那个先前痛哭的女人脚边,闯进她的视野。
她哇的一下吐了出来,边吐边叫喊着,甚至没有力气站起来,只能缓慢的朝石壁最里面爬去。
良久之后,牛头人扫视了一圈,确认没有漏网之鱼后缓慢的,往原来那扇黑色铁门的方向走过去。
在它快到门口的时候,又快速狠厉的瞥了一眼四周,被他盯上的人顿时一阵恶寒。
“请各位玩家仔细阅读游戏规则,获得信息和胜利,活到最后!”
场内呕吐声、谩骂声、哭喊声此起彼伏,听到电子音后只有极少部分人做好了认真听的准备。
“欢迎大家来到古罗马斗兽场,这里是古罗马帝国专供奴隶主、贵族和自由民观看斗兽或奴隶角斗的地方。顾名思义,各位玩家要在斗兽场中进行一场又一场的角斗,胜利方可以晋级休息,直到下一场角斗,失败方则直接抹杀,直到最终晋级成为最后一人获得游戏胜利。中途除非被奴隶主或者贵族选中买离,否则永远无法离场。”
电子音刚落,斗兽场上出现无数喝彩的声音,席间有不少拥簇成团的观众。
他们有的穿着粗布衣,有的穿着华丽的锦衣,后者貌似就是奴隶主和贵族的代名词。
原本寂静的斗兽场顿时变得一片嘈杂,随着一声又一声的喝彩之后,观众们慢慢沉寂下来。
这时电子音开始播报角斗名单,“各位玩家请注意!接下来将为各位玩家播报角斗对象,请各位玩家记住自己的场次和对手哦!”
“第一组:尚泽洋vs奚衡”
“第二组:林拙vs须彬”
“第三组:符滁vs栾文翰”
……
“第十八组:于睢vs邹鸿文”
“第十九组:向辽轮空!”
“本轮为第一天角斗,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十分钟后将依次角斗。”
林拙的手紧紧抓着铁门,眼睛睁得极大,仿佛干渴了很久的人望见梅子一样,他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的一幕幕,甚至连手上的疼痛都忘记了。
他实在是……太激动了。
他可以随意的打量别人,打量所有事物,还有他不曾了解的怪物,以及莫名其妙的一切。
不过他的旁边就是那个女人,她还在呜咽着,令林拙有一点烦躁。
他现在只想尽情的享受这个世界给他带来的愉悦感,而不是这种呜咽声。
与他母亲日日夜夜的呜咽一般无二。
他现在已经,听够了。
“闭嘴。”
他极其不熟练的开口,语气冷得像冰。
旁边的那个女人瞬间噤了声,呜咽声被这道冷冷的呵斥打断,转为了缓慢的抽泣。
林拙这才稍稍减轻了烦躁感,他看向斗兽场高空那个巨大的倒计时牌子。
还剩三分钟。
他将手从铁门上放下来,手上被割开的口子溢着血,可他丝毫不在意。
林拙用力的握了握拳,对于身体的掌握还是不够熟悉。
他低着头刚好瞥见了那口棺材,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立马走到棺材边。
这是他的“胎盘”,不过他现在已经不需要它了,所以请它“死得其所”一下。
他费力的抬起棺材盖,将它斜放在墙边,一脚踹在棺材盖中央,那棺材盖在一次的受力下不为所动,随着林拙多次发力,那个棺材盖终于从中间被踹裂开来。
林拙立马蹲下上手掰木板。
就在这时,那道电子音的声音再次响起:“请第一组进入角斗场!”
林拙回头看了一眼,又回过头,专心捣鼓着手上的东西。
那些观众随着“奴隶”的进场,欢呼声几乎要盖过天际,却无法打断专注的林拙,外面的嘶吼声越来越大,他看着自己从棺材盖上掰下来尖锐无比的木板,眼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兴奋。
想用它扎破人体应该是天方夜谭,但在人人都没有武器的情况下,这又是一件十分强悍的武器。
他将那块木板放进裤兜里,他宽大工装裤兜的容量不容小觑。
做好这一切林拙把目光投进场内。
场内两个人的名字林拙一个也不知道,就见他们俩一个骑在另一个人身上,拳拳到肉。
骑着的那个奋力的挥着拳,躺着的那个口鼻不断冒着血,身体也是一振一振的,眼见着强弩之末了。
最后那人一拳大力的砸在另一人的面门,电子音顺势出声:“恭喜尚泽洋晋级成功!中场休息三分钟,请第二组做好准备,下一组角斗将在三分钟后开始!”
叫做尚泽洋的人颤颤巍巍起身,一瘸一拐的往来时的石壁洞走去。
他身后的奚衡则是被那仿佛活过来的地面融化成了一摊血水。
候场区的人望着眼前的一幕,内心皆是久久不能平静,眼前的一切已经超出他们的认真。
可是为了活着,也只能和“同伴”决一死战……
【哇靠这批的新人也太倒霉了吧?】
【这斗兽场一百年最多随机一次吧?居然让他们随到了!?】
【这种难度的新人选拔一般都活不下来几个人~】
【你们还记得上次那个在斗兽场活下来的人嘛?到现在还霸榜呢!】
【不就是我们的斗兽king大人嘛】
【明明是空大人!你个起名废!】
【这种难度一次好像也就只能活下来一个人】
【楼上+1】
【同上+N】
【看看这次什么人能活下来~】
【我收到小道消息,听说那位斗兽king这次作为NPC进了这次新人选拔!!】
【就是那个名字是空白的男人吗?呜呜呜他真的我哭死!!】
【什么叫名字是空白的男人??那是斗兽king!!】
【呸呸呸!他叫空大人!!】
【他是不是想作为奴隶主或者贵族多保几个人下来啊?他真的!!】
【他真的!+N】
直播间里一片叽叽喳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