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核出现得猝不及防，锋利的狂风扑面而来，商然口鼻之中尝到淡淡的血腥味。

骤然盛放的光芒刺得他眼睛剧痛，商然强迫自己在光晕中睁开眼睛。身边不断炸开着碎银似的屏障碎片，这些碎片没有坠落，也被悬浮在四周。

“商然！迅速断开连接！”黎宿的大喊在坐标上空飘荡。

“头，头儿……”尹绪攥着拳头，潦草的头发被揉得更乱了：“你这么喊人家又听不见。”

商然皱着眉头朝声音的来源处望了一眼，系统面板提示标红。

提示：无库存，无可调用防御屏障。

提示：有下潜者脱出。

当前剩余下潜人数：1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呜呜呜，果然舍不得我，你我的绑定是牢不可破的。]

商然望向陡然升空的心源锚点，细弱的连线将他和晶核三者相连。

[别乱说话哦，现在可不止我俩看着这里。]

商然至少能感到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是坐标之中，而是傍观者的视线。

坐标里本该永恒夜色，此刻却亮着曙光。伴随着巨响，下方的地块再次开始运动。四散的罗马柱再次在脚下聚集成古旧的广场，圆台中央的三层喷泉甚至被恢复原样。

诡异的晨光中，栗色的卷发在腾起的热浪中飘荡。环绕着广场的枯黄落叶树正在燃烧，冒着火光的枯枝之间，原本七零八落的废件滚到一块，拼接出手脚反转头颅歪斜的诡异仿生人来。

他们不约而同着广场圆心走去。

商然左手背到身后，两指从口袋里捏出黎宿给的充能方片。

报错：程序出错。

紧急报错：坐标结构发生改变。

紧急报错：坐标异常。请立刻中断下潜，请立刻中断下潜

同样的报错音也在分理处回荡。

“是晶核。”

黎宿说出这三个字，下潜舱边陷入一片死寂。

“晶核出现了？”程几待眉头紧锁。

“什么叫做晶核出现了。没有解决坐标为什么晶核出现了？”尹绪时刻监控着的面板已经一片混乱，除了心跳线还在右上角波动，其他的板块都是滚动的黑白乱码。

程几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贪婪，标着S的坐标，其实打了三级绝密标签。璇桁之下只有申请没有自主调用的权力，他一直觉得这个高危的坐标里藏着的不仅仅是一个方程。

采集时整个科技部都被清空放假，没有人知道璇桁的静音室里荀林思存入了什么东西。难道说科技部那帮怪人，让这个坐标成为了‘活’的不成？

火光掩映在惨白的仿生外壳下，涌动的人潮中反转身体四肢并用的仿生人在缓慢挪动。

低哑的尖叫声扼在喉咙之中，和之前在藏品室中听见的一模一样。

商然看得清清楚楚他们的裂开的仿生口腔，这尖叫真实发出，而非听自他的异能。

他身后方片启动完毕，充能枪握在手中。

商然毫不犹豫将枪举到面前，准心登时映在晶核的棱柱上。

[呜呜呜，真是无情。]

晶核的声音淹没在短暂的耳鸣中，商然四周蓝光顿时散做雾气，瞬间可视程度到了抬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系统的退出警告仍然没有停止，子弹破空之后，他分明听见裂痕蔓延的声音。

电光火石间，光雾之中一团黑影迅速靠近，一只惨白的小手穿过雾气而来直逼面门。

商然目光微微一滞，伴随着扑面而来的风声，

他抵抗住下意识闭眼的冲动，然而那只手并没有拍在他脸上。而是……贴在了可视的全息系统屏幕正中。

无形的屏幕像是有了实体，惨白的掌心在屏幕上挤压出青灰的脉络。

系统电子尖啸再像被暴力摁断电源一样偃旗息鼓，只剩下扭曲而断断续续的电子余韵：请即刻退出下……

与此同时，系统屏幕闪烁两下，在白光细线划过眼前后完全陷入沉寂。

下潜舱边，两人不约而同地盯着悬浮的心源锚点。

程几待和黎宿心知肚明正常的下潜流程是激活完全部词条后，拆解坐标找出晶核。

现在系统中断之前，列表里仍然是大片空白。

商然虽然利用心源锚点将黎宿推出，道理上他的连接未断。第三象限系统的最高权限下，商然现在应该被强制撤出。

程几待看着面板，现在随着晶核介入的异常出现，取出方程式的优先级彻底下降。

这里只有黎宿去过两次锚点又成功身退，程几待后槽牙几乎咬碎也只能看着黎宿问：“这是什么意思？”

“你得问他。”黎宿指了指躺在下潜舱里的商然。

程几待低头望着几乎陷入下潜舱里的商然，在诸多仪器面板之间显得薄薄一片。这人轮廓平静，眉目几乎埋没在额前的碎发里。

“问他？”

程几待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在他说完这两个字后，似乎看见那殷红的唇角若有若无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商然翻转手腕，捏紧那只小手往后一带。黑发黑瞳的小孩像是从光雾之中长出来般，缓缓现身。

“你有实体？那正好。”

几乎是瞬间他的另一只手抵住小孩额头：“我还没见过晶核的脑袋长什么样子。”

[呜呜呜——]

商然的精神力瞬间没入眼前这具空壳，其速度之快没给晶核留下任何反应的时间。

细小的手腕在他掌中扭曲挣扎，呜呜声中优柔的女声被迫调整，现在听起来像个还未变声的男孩的声音。

随着精神力的集中，无数闪着银光的细线汇入这小孩的额心，商然的手指几乎陷进皮肉之中。

[呜呜呜，好疼啊，呜呜呜。]

晶核造作的声音响起，它的身影渐渐淡化，又在离商然一步远的地方突然聚拢。

坐标外，尹绪重启了系统。载入标志一直在分屏中央打圈，唯有主屏幕闪了闪。

系统重构出坐标中的画面，模糊不清的视频中，只能在光雾里依稀辨认商然的身影。

黎宿和程几待不知道商然要做什么，甚至不清楚这个形态的晶核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准备利用心源锚点再次下潜。

与心源锚点毫无关联的程几待几乎在接触到锚点的瞬间，就被弹了出去。他被推得后退几步，险些摔在地上。

但黎宿的进入同样被驳回，他按照商然所教的那样精神如同抛出鱼线，却像将鱼钩甩进被玻璃覆盖的大海。

黎宿看着他与心源锚点的连线，眸中清明，权限是商然给的。

“哼，彼此彼此。”程几待讥笑道，下一秒，他的表情凝固了。

屏幕里，光雾凝聚成无数长锥，锋利的锥尖自雾气中探出，环绕式逼近商然。

刹那间，银线自商然脑后飞散而出，数以千计的银丝在空中飘舞。弧形光丝蓄力过后，直朝着长锥而去。

下潜舱边落针可闻，黎宿和程几待盯着屏幕，就连蹲在一边的尹绪也站起来。

“这是……什么？”

璇桁高层的会议室里也是一样的沉寂，不同的是，系统在那边并没有重启。

三颗浮标对着仅剩的生存红点，飙升的数值令人不寒而栗。窗外雨停了，阴云仍然笼罩在璇桁的会议室外。

蔚蓝的光雾里，分散的银丝集合成束。骤然穿透男孩的额心，直奔他身后的晶核而去。

轰！

精神力聚成的光束下，晶核受到猛烈一击。裂痕不仅能听见声音，甚至清晰可见。

[好了好了，我唯一的绑定人，别再攻击了。我送你50点关联度，将晶核关联度调至：100/100还不行吗？]

商然冷冷道：“你根本就不是系统，这个晶核关联度就是调到1000又有什么用呢？”

[当然是表示着我愿意坦诚相见的诚意啦~]

晶核已经缩回到锚点大小，被晶核制造的虚影抱在怀中。

小孩眨了眨眼睛，漆黑的瞳仁中闪烁着狡黠。

[你玩过找人游戏吗？]

“什么意思？”

三枚光点被抛到商然面前。

[去他们中间，将于成、荀思林和季山找出来呀~我们比一比，如果你找得快，我就把晶核给你。如果我找得快……]

虚影一根手指划过脖颈，发出咔的一声。

商然朝下方望去，密密麻麻的人头随着行进起起伏伏。落叶树燃烧过后浓烟滚滚，伴随着枯焦崩裂的声音。

他微微侧身，朝着晶核背后看去。下方罗马柱环绕的广场中央，三层大理石喷泉前。荀林思正笔直地站着，他太过显眼，金属骨架映照着远处的火光。

商然毫不犹豫地将一颗光点塞进充能枪中，准心对着荀林思自动校准。

砰。第一枚标记打在了荀林思身上。

“标记，荀林思。”

[荀林思，标记成功。]

商然举着充能枪，利用准心在成百上千的人头的搜寻，泛着蓝光的晃过诡异行进的‘人潮’。

晶核声音再次柔和。

[滴答滴答，我就要找到了哦~]

商然看着准心内的仿生人，缺骨少肉地扭曲着。

突然，他枪口一转，再次对准喷泉前的荀林思。

“标记，于成。”

砰！

晶核轻轻哼歌声一顿，变得有些生涩。

[于成，标记成功。]

[别太得意~他俩都没了，谁来帮你在大海里将季山捞出来呢~哼哼~]

商然仰脸看着曙光蔓延的天际，低头摸出第三枚标记塞进枪膛。

咔哒。

额前碎发盖住他的眼睛，只看得见嘴角的殷红的笑意。

骤然间，枪口对准了晶核。

[呜！]

晶核的声音一惊，瞬间转为讨好。那个黑发小孩塌着八字眉，可怜兮兮地看向商然。

[别这样老套吧。你都猜出荀林思和于成是一个人了。]

商然抚过枪脊，极其有仪式感的手动上膛。

他微微抬起下颌，冷冽地眼神割裂晶核蔚蓝的雾光。

[呜呜呜~你我可是绑定的，怎么能这样残忍呢。]

商然缓缓将食指扣在扳机上。

“标记，季山。”

就在扳机即将扣下的一瞬，男孩脸上转变为得逞的笑意。这笑意仅仅维持了零点一秒不到，他瞬间瞳孔紧缩。

枪口再次转向荀林思。

砰！

晶核咬牙切齿。

[季山，标记成功。]

铺天盖地的精神力欺山压海而来，缓缓行进的诡异列队瞬间停驻脚步。

喀拉，喀拉。

他们的脖颈弯折成常人难及的角度，成百上千双空洞的眼神汇聚到商然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双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