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关了企微，思忖了很久。又打开纪泉山的微信。

年华：上次刘陵的这个文档，有个地方我想和她再讨论下。

山泉水：和子悦聊？

年华：你觉得她一个刚毕业的，能跟我聊明白吗？

顿了一下，严依华又怕太明显，赶紧加了一句：让她参与旁听也可以。

山泉水：我们肯定没问题，只要您方便就行。

年华：没什么，都是为了工作

山泉水：那我跟领导反馈一下

年华：其实刘陵在工作效率和成果这块是无可挑剔的，应该多多参与A药的工作。

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都是为了项目好

山泉水：好的，我马上去跟进

末了，山泉水又发了一句话：严老师，您人真的是太好了！

关了微信，严依华终于轻轻舒了一口气。

他对自己说，他要对刘陵好一点，要夸她，要赞她，要让其他人知道自己对她的认可，以此来掩盖自己过去的内疚。

又过了一会儿，纪泉山回复了严依华。

山泉水：严老师，我们领导说下次过会的时候，可以让刘总参与。

年华：好的，我认为她应该参与。

山泉水：晚上可以给国科一个机会，请您吃个饭吗？

严依华想了一下，他想问问刘陵去不去，但又觉得这事太过明显，干脆直接回复了一个“好”字。

很快，纪泉山就把时间和地点发了过来。

晚上，严依华和李瑞一起去了这个饭局。因为有李瑞陪着，所以这场饭局的性质由国科私下宴请IT部严依华，变成了一场公开的、官方的双方项目启动宴，无需遮遮掩掩，更加公开透明。

国科方去了纪泉山、张子悦、国科的两位领导、还有项目组的几个程序员骨干。

严依华没有看到刘陵，他怕刘陵以后还不能来自己的项目里，所以总是想方设法试探。但说者有意却听者无心，没有人知道严依华那点小心思，自然也没有人能知道他到底想问的是什么。

大家只是觉得，严依华这人很健谈，饭局的氛围一度非常愉快；大家也觉得严依华这人很随和，刘陵不尊敬他的事，他能一笔勾销，不计前嫌的还邀请刘陵继续参加项目。

真是好人！

酒过三巡，在能聊的话题都聊过了之后。国科的大领导王总，主动聊起了刘陵。

王总：“之前我们需求主管对严老师非常不尊敬，我替她向您敬杯酒。”

严依华赶忙起身：“已经和泉山说了，我没有在意这件事，以后还希望刘总能正常出席A药后面的会议。”

李瑞一听刘陵还能来，非常高兴：“她还能来的话太好了，毕竟实力摆在那里。”

王总：“来，肯定来。”

他坐下来，看了一眼纪泉山说道：”之前严老师都亲自说希望她能来了，我们一定大力支持。“

纪泉山点点头。

张子悦也点点头。

严依华忙说道：“我怕国科这边以为我对刘总有什么误会，因为我，”他也看了一眼纪泉山：“好像是让刘总受到了内部处分，对吧？”

纪泉山忙道：“小事小事。”

严依华心想：对你没影响，你可不是小事嘛。

王总：“对，之前是稍微扣了她一些工资，但是乙方嘛，这些都是必要的。”

严依华又说：“那如果是因为我，那我觉得非常抱歉。”说着，自罚了一杯。

国科的人赶忙也陪着喝了起来。

李瑞好奇道：“刘陵工资肯定很高吧，估计一半工资也不是小数目。”

张子悦和李瑞的关系处的也不错，赶紧打趣道：“刘总最近忙着谈恋爱呢？”

严依华：“......”

突然反应过来张子悦在说什么的严依华：？？？？？

其他人明显没有他的心思，（当然也不可能明白），反倒是好奇地和张子悦打听了起来。

李瑞：“什么时候的事？我跟她对接那么久，都没听她说过。”

张子悦：“就最近这两个月吧，我们其他项目组的甲方，人可帅了。”

纪泉山：“对，所以我们也怕刘总这边因为一些私事，耽误了咱们项目。”

李瑞：“什么样的人呀？你们知道吗，说来听听。”

纪泉山：“一个金融公司的，听说这人是北京总部的，过来A城为了这个项目常驻。”

张子悦：“哎呀，您这叫什么情报。”她兴高采烈地说着：“她还追我们刘总来着，刘总抻了好久才同意呢！说不定以后就和他回北京了。”

有些人终于开始说话了。

严依华：“我记得，她家是本地人吧，去北京？”

王总：“是，她跟我提过。因为我们国科的总部在北京，她觉得那边会比我们东北分公司好很多。我们内部谈过，如果她真能过去，我这边肯定支持。“

严依华：“......”

李瑞：“这女的果然挺拼的。”

纪泉山微微点了点头。谁知李瑞又补了一句：“真是为了向上爬什么都干得出来。”

他这一句话说的声音不大，严依华和纪泉山坐在李瑞的左面和右面，其他人各自聊着别的事，只有他俩能听见。

纪泉山似乎很同意李瑞的想法，他转过头和李瑞说道：“你看她刚工作几年，现在就已经是高级需求分析兼产品经理了。正常她这个年限，做的好的，也只是个中级。”

这时他们私下的小话，没有拿到桌面上说，严依华侧过头来看他们，那声音一字不落的钻进他耳朵里。

李瑞似乎也没有背着严依华的意思，他看了一眼严依华，似乎是觉得他一定能加入自己这场八卦中。

李瑞：“我当时看见这也觉得奇怪，怎么可能本科毕业三年就是高级。起码是个研究生才可以吧。”

纪泉山显然把严依华归类为“不喜欢刘陵”的一类人里，他毫不避讳地说：“你看她那个学校也很普通，别说985,211，连个重点大学都不是。不是二本就是三本。”

严依华内心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李瑞：“那怎么能进来你们国科？”

纪泉山：“口才好呗，你看她演讲能力和随机应变什么的，我们这帮程序员哪行。”

李瑞点点头，“倒也是。”

纪泉山又把头向李瑞和严依华这里面伸了伸：“她刚来的时候，经常住在办公室里。加班加的我们整个分公司都内卷了。直到她升了职，才好了一点。”

李瑞恍然大悟。

张子悦从纪泉山旁边探过头来，好奇地问：“聊什么哪？”

李瑞冲她一笑，问：“你们刘总卷不卷？”

张子悦想都没想:\"当然卷了！天天十点多才下班。“

纪泉山冲张子悦挑了一下眉：“她没来的时候，我们十点之前早走没了。”

李瑞哈哈大笑了起来。

严依华直了直身子，表明自己不太想听了。

纪泉山吃瘪般的住了嘴，耳边听见国科王总倡议的再次举杯，几个男人这场【村口大妈】级别的“嚼舌根”，才算勉强结束。

严依华打开微信，看了看刘陵的账号。

她的朋友圈首页是一座山，朋友圈只发了一些和工作有关的宣传文案。他伸出手摸了摸刘陵头像中的那只小猫。

“是我害的你高考没有考好吗？“他问那只猫。

那只猫依旧慵懒地闭着眼，严依华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弥补，可现在好像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从未想过她也会有男朋友这件事。这有点颠覆了他的认知。

在他的认知里，刘陵是永远单身一个人、永远对别的男的嗤之以鼻、永远告诉自己她这辈子都只喜欢严依华一个人的。

可是，时间是一双很神奇的手，把我放到这里，把她放到了那里，背对着背。于是，我们两个越走越远，就算世界是个圆，我们有一天偶然碰见，那也是隔了万水千山的物是人非。

晚上的时候，可能因为酒精的作用，他脑海中总是不停回现着高中的事情。

他的高中记忆似乎有点空，唯一最深的印象就是她。严依华觉得自己很难忘了她，因为她给了人太热烈的追求，把自己捧的高高的，一个普通热你这辈子几乎都无法感受到的拥戴感。可是，一旦她走了，自己就从天上坠落到人间。

严依华那些对刘陵惯用的手法，似乎在其他女人身上全部行不通。他很困惑，同样也更加无法释怀。

他在微信的好友列表里无聊的滑着，滑到了温馨的微信，看见温馨的消息中有一个小红点。

这是他的习惯，在他无感的女生加他微信的时候，随手设置一个“消息免打扰。”

蜡笔小馨馨：在吗？

很久之前了，大概三天前。

严依华心中百转千回，想起林承泽说这个女的是他们的高中同学。于是，他回了一个“在。”

很快，对方就回复了。

蜡笔小馨馨：还没睡觉？

年华：嗯

蜡笔小馨馨：最近晚上有空吗？

年华：？

蜡笔小馨馨：想找你出来转转，最近天气不冷，中央大街上有一些俄式的演出。

严依华手顿了顿。

他翻了一下温馨的朋友圈。温馨大概是那种家境很好，被家里保护的不错的女孩。天真烂漫，还有一点单纯。他向下翻了翻，直到看见温馨分享了一个他们高中学校的五十周年校庆宣传片。他点进去，看到了自己熟悉的校园，脑海中记忆不断涌出，他压都压不住。

鬼使神差地，他回了一个：“嗯”

温馨似乎很高兴，发了一个可爱的表情。

蜡笔小馨馨：那我定好时间随时叫你，可以吗？

年华：可以

温馨：我真的很开心，你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年华：你开心就好

温馨：（害羞）

企微有一个会议提醒弹了出来，严依华退出了聊天框。

提醒您：【移动互联网平台】需求规格说明书的初审会议

会议时间：10:00

参会地点：业务部大会议室。

参会人员：李瑞，严依华，纪泉山，刘陵，张子悦等

严依华猛地从床上做了起来，睡意全无。

但转瞬间，他又有一些垂头丧气，刚才饭局中的聊天内容还印在自己脑海里。

“她有男朋友了。”

“人可帅了。”

“甲方，金融公司的。”

不可能。严依华坚定地说。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坚定，或许是年少的刘陵给他的勇气，或许是自信的自己还没有栽过什么跟头。

他掀开被，跳到衣柜前，在衣橱里翻了半个小时，才找好明天的搭配----一个贴身的白色内搭，外面套一件纯黑色宽松套头衬衫，配一条黑色的西装长裤。

他又去鞋柜里翻了翻，找了一双厚底的白色潮鞋，和自己的内搭“遥相呼应。”

他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把那件衬衫塞进裤子里有一些过时了，他干脆又换了一件宽松的黑色外搭T恤，敞开扣子，对着镜子照了照。

折腾了快一个小时，他才终于满意的点点头，钻进被里，倒头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