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是下班时间，停车场里车来车往，温馨这么一嗓子其实是使出了自己平生的力气，她吼完之后有些发抖，还在微微的气喘。

她看着严依华微微张嘴说话，那声音仿佛来自天边，没有温度，也没带什么感情，“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他说。

是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那时候是真的吗，温馨问自己。如果那时候的感情是真的，他为什么会移情别恋，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甩开？如果那时候的感情是假的，那么他何苦来欺骗自己，他难道还缺女朋友吗？

“所以你才不让我说她对不对？”她哽咽地质问严依华，没有理智，此刻也不需要理智。

严依华却转而看了一眼刘陵，又面向温馨，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温馨继续说，“所以你那时候你跟我打听高中时候那点事，其实是你要和她在一起，是不是？”

严依华没承认，也没否认。

“严依华，我不是傻子。你不能拿我当傻子耍。”她说：“你问我，我才告诉你，我说出我的想法，就因为我说出了我的想法，你就跟我吵架。就因为我说她！”她狠狠地指了一下刘陵，痛苦地说：“你第一次吼我、骂我、不理我！我本来一直想不明白是为什么，原来....原来因为你其实你喜欢她？”

没有人说话。

刘陵抬眼看了一眼严依华，严依华不知道该说什么，很久之后，他才内疚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可这三个字让温馨憋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滚落了下来。

“你既然喜欢她，当年你答应就好了，你何必绕这么大一圈，难道就为了祸害我吗！”温馨说，眼泪止也止不住。

她就站在那里一直哭，楚楚可怜，梨花带雨。

刘陵一开始还站在一旁看戏，后来看见温馨哭成这个样子，只觉得年少时的仇已经报的差不多了，心里更多生出了一种于心不忍。

她干脆坐回车里，摇上车窗，一言不发。

严依华看见刘陵已经上车了，抬头看见温馨眼眶发红的瞪着自己，实在是无法就此给她扔在这。

“你快回家吧。”严依华说，“以后别来了。”

温馨看着她，一边看一边哭，不发一言。

严依华走过去，站在温馨面前。“听话，回家吧。”他说。

“你到底爱没爱过我。”温馨咬着唇问。

严依华不说话。

“一定是有的，对不对。”

“乖了，回家吧。”严依华说。

“严依华！”温馨哽咽：“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严依华无法和她说出自己这几年，那些奇奇怪怪的心理变化，只觉得过去的事情纠缠复杂，谁也不知道怎么会到今天这一步。

“有机会再和你说明白可以吗？”他说。

“什么时候说！”温馨哭着问。“现在就说。”

严依华抬手擦了擦她眼角的眼泪：“等我有空的吧。”他敷衍道。

“严依华。”温馨说。“你送我。”

严依华：“.....”

严依华：“我没有办法送你呀。”

温馨：“为什么，我就要你送我。”

严依华：“我陪你出去打车可以吗？”

温馨看了一眼车里的刘陵，抓着严依华的手，想了想说：“那你陪我出去。”

严依华点点头，被温馨拉着向停车场外面走。

在出去的路上，他回头看了一眼车里的刘陵。

前挡风玻璃很清晰的映出她在车里看手机的身影，他看着她，心里百感交集。如果没有自己过去这些烂事，可能他们此刻已经回家了。

他低头，将手从温馨的手中抽了出来。没想到，再一次被温馨任性的抓起。

他又回头，看见刘陵一直在看手机，没有注意到他，遂也任由温馨拉着。

马路上人多车也多，他俩站在路旁，温馨低头哭，严依华站在路上拦车。

“严依华。”温馨说，“我不要分手。”

严依华：“路上注意安全。”

温馨：“我到底有哪里不好，我都准备和你结婚的。”

严依华：“下回别来我单位了，再来我就生气了。 ”

温馨：“我都和我爸妈说了我们的事，他们都很高兴的。”

严依华：“有车了！”

没有一句对话是有回应的。

迎面过来一辆出租车，严依华赶紧手拦了下来。

温馨抽抽搭搭的上了车，严依华刚帮她关上车门。温馨又摇下车窗喊道：“你记得和我说！”

他一愣，想起刚才的敷衍，赶紧再次糊弄地点点头。

他回头向车里走去，拉开门上了车。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就那么坐了很久。

还是刘陵先开了口：“怎么了？”她说：“走呀。”

严依华如梦方醒，赶紧发动了汽车。

“你还没说带我去哪呢？”刘陵说。

“你想去哪？”他问道。

刘陵想了一下说：“送我回家吧，我要收拾一下东西。”

严依华不理解地问：“收拾东西？去哪？”

刘陵说：“这两天公司就过年放假了，我也收拾一下东西回我妈家。”

严依华点点头，“我帮你收拾。”

“不用了。”刘陵赶紧说：“你别上去了，到了我下车就行了。”

严依华没有说话，沉默。

他知道刘陵对于刚才温馨的事情一定是介意的。应该也没有一个女生不会介意吧。他想。信誓旦旦要追人家，自己还要死要活的，就在关系要突飞猛进的时候，前女友跑过来大闹，说他们俩个曾经有多么好多么恩爱。把人家当什么了。

他的思维戛然而止，他不敢想。

车子很快到了刘陵家楼下，刘陵系下安全带，“谢了啊。”她说。

严依华没动，刘陵准备下车，她拉了两下车门，发现车门还是锁上的，打不开。

她回头看了一眼严依华。

严依华纹丝不动。

她无奈地坐回来，不经意地说：“对了，你们明天要去度假是不是？”

严依华：“嗯。”

“去哪里？”她好脾气地问。

“雪雾。郊区的那个，泡温泉。”严依华说。

“那你还不赶紧回家收拾东西，应该是明天很早走吧。”刘陵说。

严依华还是没动。

刘陵又去拉车门，很显然，没有变化。

她有些生气了：“开锁，我下车啊。”

严依华感觉到了她的不耐烦，终于还是按了一下解锁。那解锁声刚一响，刘陵很快地就拉开了车门。

他还想说什么，可刘陵很快就走了，只留下车门关上的声音。“砰”一声。

那声音惊得他一个激灵。

他们其实很久没见了，一个小时之间，他们重归于好，半个小时之间，一切幻想再次破灭。

他盯着车载屏幕，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

身后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他知道自己挡了别人家的路，这才将车子开回了家。

这一晚上，没有人给他发消息。

他心烦意乱的收拾好衣物，很早就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多，国科派来的车就到了，是一个大型的商务车。严依华穿戴整齐，看见张子悦在车里冲他招手，他才上了车。车上已经坐了几个自己A药的同事，几个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马上要过年了，酒店里到处张灯结彩，他看了一眼行程，预计要住五天四晚。尤其是第一天，还有两方领导的讲话，其实感觉和团建也差不多了。

第一天的时候，大家都还处于新鲜感，走到哪里都是一起行动，但是严依华心情不太好，除了出席一些有领导的场合，更多的时候是自己一个人呆着。

那酒店有一个漂亮的露台，而且是半个露天的。因为虽然有封顶，但是那房顶是透明的。酒店为其取名叫“苍穹顶。”临近节日，那“苍穹顶”更是挂满了红色的彩灯，伴着那倒映进来的大雪，甚是漂亮。

严依华在第一个晚上失眠，才发现这里的独特之处。午夜时分的苍穹顶和平时不同，多了一些安静和神秘。窗外的小雪落在穹顶的玻璃上，窸窸窣窣。

他坐在那扇大玻璃下看着或圆或弯的月亮，伴着总是下不完的大雪，想起那些或近或远的从前。不仅仅地球是个圈，原来这个世界也是一个圈。

如果他一开始就回头，是不是什么都不会发生，他会是一个阳光的少年，估计现在已经和刘陵结婚了，虽然可能也会因为柴米油盐吵架拌嘴，但有一瞬间，他居然很想过那样的生活。

他好想她。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一点了。

他再也忍不住，主动给她发了消息。

“睡着了吗？”他在微信里问。

“没有。”刘陵很快回。

他很开心，直接拨过去了电话。

“干什么呢？还没睡。”他说。

“在看电视剧。”

“什么电视剧？”

“你看不懂。”刘陵说，“TVB那些。”

“那肯定没有我现在看的好看。”严依华说。

“你看的什么，我也要看。”

“那你等下我，我拍给你。”

他举起手机，拍下那个漂亮的苍穹顶，发给刘陵。

“好看吗？”他问。

“嗯。”刘陵说，“我还看见了你的倒影。”

“是吗？我都没注意。”

“嗯，我以为你旁边会有美女陪着什么的。原来只有你自己傻了吧唧的坐在那。”刘陵笑着说。

“能不能别调侃我了。”严依华说：“我以为你生气了，真的是鼓了好大的勇气才给你打的电话。”

“我没有生气，”刘陵说，“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