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老的修女颤颤巍巍的推开了阁楼的门，手中拿着两个碗碟，一碟是切成片的黑面包，另外一碟则是一碗清水。她的穿着非常简单,一身纯黑色的长袍紧紧的裹住全身，白色的头巾包裹住了大半的头发，唯一的装饰就是胸口悬挂着的银色十字架吊坠。

再加上她这般年纪，原本出众的外貌已经被半生漫长岁月消磨干净，因而显得十分老态，行动迟缓，脸上也布满皱纹，甚至是有点丑陋。

时玥看到这样的来人，又是在这种的恐怖环境之下，不免有点害怕的后退了几步，甚至因为恐惧而闭上了眼睛。

然而，他身旁的伯恩却好像非常熟悉，很自然的从老修女的手中接过了两个碗碟，礼貌的道了一声：“谢谢。”

即便是老修女颤抖的手指已经根本拿不住碗碟，其中的水部分都撒到了伯恩地身上，最后被递到伯恩手里的只剩浅浅的小半碗，但是他也毫不在意，仍然客客气气的道谢。

有些人即使是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已经拼尽了全力。同样身处逆境的蝼蚁，是没有资格去苛责别人的。

见有人接过了她送来的东西，老修女也没回复那句谢谢，只是步履蹒跚的转过身，一步一步摇摇晃晃的走出门外，她早已经体态臃肿，踉跄的步履有早已老化提线木偶。

伯恩也没有上前去扶，就像是他们之间特有的默契一样，谁都不必回应谁，你在自己的世界生活就好。

阁楼的门再次被关闭，发出一声闷沉的响声。阳光所到之处，那一片灰尘肆意飞舞。

越是阳光那么明亮的地方，肉眼能看到的尘埃也就越多。

老修女离开之后，伯恩扯了扯时玥的衣角，说：“她走了。你别害怕，那个老妇人是个很好的人，只是可惜她现在年纪大了，耳朵也听不见了，只能在这里勉强谋生，她其实也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这是完成教堂交代给她的任务，勉强换取谋生所需的物资。”

“诶，不说了，吃点东西吧。通常这一天他们只会送两次饭。如果这次不吃的话，是要等到下午的，我们可能没有这么多时间了。”

时玥有点惊诧于伯恩前后态度的转变，好像他不骗人的时候，人还是蛮好的勒。

伯恩将盛放了黑面包片的碗递到时玥的面前，黑面包的口感粗粝难咽，更是带有的那种特有的发酵酸味，实在算不上是什么美食，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勉强果腹就已经很好了。

然而时玥看着碗里孤零零的四片面包，他有点不好意思的将碗推了回去。

在就是病院的时候就感觉自己的这个室友好像很瘦的样子，原来他真的就从来没吃饱饭一样，好可怜。

伯恩看着他的反应，忽然有些不解，再次将碗推了回去，说：“怎么，没胃口，还是不喜欢吃？你得吃一点，吃饱了我才能带你离开。”

要不然，按照时玥的体力，恐怕根本撑不下来。又或者是，这样粗糙的饭菜，他难以下咽。

但是无论如何，他必须离开。伯恩也不明白他所谓的执着和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似乎是他觉得时玥根本就不能属于这里，自然不必参与他的故事，最重要的是他不希望对方看到自己的窘迫。

如果他们注定只是仅仅能相逢一场的缘分，那么至少在对方的记忆里，他的形象太过难堪了。

伯恩思考着，要不要尝试去厨房偷点东西给他。

然而。

“不，你也吃。”时玥只撕了半片面包，“我胃口很小的，吃一点就够了，还是你吃吧。”

对于他来说，他终究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只要不死，饿几顿的话也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伯恩就不一样了，按照现在的时间线来说，他似乎是穿越到了伯恩年纪更小的时候，那么这个时候他多吃一点，是不是也对身体好一点？

伯恩突然感觉到心头一暖，虽然就是几片面包而已，但是已经很久没有人愿意和他分享东西了。

然而，时玥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意想不到。

“况且，我真的不能离开的了。”

伯恩没有想到时玥会这么说，阁楼上的生活这样的痛苦，而且就连温饱都不能得到足够的保障，逃出去应该是他最大的希望了，可是为什么？

除非……

伯恩的面色突然冷峻了起来，怒吼道：“是他？大主教是不是跟你承诺过什么？他给你开了多诱惑的条件，你就这么想当他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

“咳咳咳……”

时玥刚刚咬了一大口黑面包，粗粝的小麦麸皮夹杂着没有磨细的麦粒，简直可以说是难以下咽。

再加上伯恩突然的发难，他吞咽的过快以至于直接呛了嗓子，重重的咳嗽了几声才好。

他真的是愣在了原地说：“什么承诺？什么地下情人？你在说什么？”时玥真的一下子弄在了原地，对方说的话信息量过大了，他好像一句都听不懂。

伯恩仔细的去打量时玥的脸庞，确认他眼神中的情绪只有懵懂无知，才微微缓和下情绪来，问：“那你为什么要留下来？在外面吃不饱饭？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理由。”

“这……”时玥局促地咬了一下娇嫩的下唇，又摇了摇头，一副沮丧颓败的样子，转而沉默着，一言不发。

“很难回答吗？”

听到了这个问题，沉默了很久的时玥又摇了摇头，才终于开口说道：“也不是很难回答，就是怕你不相信了。”

“大概，大概就是有个小女孩跟我说，她的朋友不见了，她很孤独，所以她很想找回他曾经的朋友，她让我帮帮忙……然后我就被送到这个地方了。”

听到了这个完全意料之外的回答，伯恩微微一征，所以他是来帮别人找一位……朋友吗？

朋友这个词真的是太久又太陌生了，以至于从他的口中说出的刹那，伯恩都恍惚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过，因为别人朋友消失不见了，然后因为帮别人找这个朋友主动进入了教堂，听起来确实是……很荒谬的事情呢。

至少对他来说，对这个世界来说，这个理由真的非常荒诞。

而且他看起来这么不聪明，不会被人骗了吧？

况且说即便这个“朋友”真的存在的话，那么他运气最好也就是那些唱诗班的孩子，容貌俊秀，声音嘹亮，被修道院选中，那如果他们其中有幸运的话，会成为正式唱诗班里的一员，拥有名气。那么即便是他们以后超过了年龄，也可以凭借一副好嗓子到贵族家里讨生意。

不过就算是这样的孩子，也有很大的几率落到那个大主教的手中，基本上。会重复一遍，从纯洁的堕落，再到自杀或者被谋杀的路，这些地方出生的人没法选择的命运。

然而，面前的时玥就是这样一脸真挚的看着他，让他根本不忍心打破这场幻梦。可是现实就是那么的残忍，一旦揭开已经结痂的伤疤，露出了往往是血淋淋的真相。

伯恩还想找一个新的角度继续劝他，然而这一次阁楼的门又一次被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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