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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她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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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

耳畔传来迷糊的低于,时靖霄眸光一深,薄唇微抿。

哥哥...

难道是她那位义兄?

他双手收紧,正想推开她,女子却往他怀里蹭了蹭,似一只寻求庇护的小兔子。

他凝了凝,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响动,他转眸望去,见孟瀛正将芷盈往屋外拉。

时靖霄眉峰微蹙,朝胸前的女子瞥了瞥,想将她拉开,可对方依旧抱的紧紧的,他有些烦躁,却耐着性子,柔声宽慰:“别怕。”

清和的嗓音蕴着几丝温柔,似和风钻入谢云知耳畔,她神色逐渐安定,双臂微松了些,时靖霄适时掰开她的手,起身整了整衣摆,阔步走到门外。

廊下,芷盈、孟瀛并排而立,微垂着头,噤若寒蝉。

“孟瀛,去找个大夫。”时靖霄斜睨了他们一眼,语声平淡。

孟瀛一凝,正要回答,却听时靖霄又道:“还是请御医吧。”

“是!”

孟瀛当即飞奔而去,芷盈福了福,赶紧进去照顾谢云知。时靖霄回眸,朝榻上的女子瞥了瞥,举步往回走,刚转过弯,瞥见窗台上放着一双云靴。

时靖霄凝了凝定睛看去,是一双墨蓝金丝长靴,靴口上绣着白色云纹和一轮银丝圆月,月华灼灼,似玉盘珠明。

看到这些,时靖霄薄唇一抿,下意识朝屋里望去,屏风后,谢云知柔弱的身影若隐若现。

云和月合起来正是“霄”,所以这绝不是给孟瀛做的。

时靖霄勾了勾唇畔,手不自觉的朝云靴伸去,即将触到时又放了下,随后举步离开,身姿轻盈,似踏风乘月。

回屋后,时靖霄辗转反侧,越来越烦躁,先后去谢云知窗外看了两次,待她情况好转了,这才缓缓睡去。

翌日清晨,孟瀛侍候时靖霄起床时,见他眼下微然乌青,凝了凝,忙垂眸当做没看到。

“御医怎么说?”

“回督主,御医说夫人是太过劳心劳力,才会偶感风邪,调养几日便无碍了。”

“嗯。”

见他不再言语,孟瀛问:“今日番邦觐见,不知督主...”

昨日谢云知发热,时靖霄的反应与寻常有些不大一样,所以他还是问一句为好。

“去。”时靖霄脱口而出,孟瀛会意,忙进屋拿出暗红色朝服,替他换上。

用早膳时,时靖霄扫了眼桌上的饭食,孟瀛连忙道:“夫人昨晚烧了半宿,这会儿尚未醒来,所以奴才命厨娘做的饭,督主若不满意,奴才去...”

"不必,让她好好休息吧。"时靖霄淡淡抬手。

孟瀛松了口气,还真怕他会让谢云知拖着病体下厨,万一做的不合他口味,他也要跟着受累。

也不知是不是习惯了谢云知做的饭食,时靖霄这餐饭只粗粗用了几口,便起身往外走。

到花园时,孟瀛见时靖霄停住脚步,朝颐和轩看了看,遂试探的问:“督主可要去夫人那看看?”

“不了。”

时靖霄语声淡然,说完快步往外行去。

入宫后,时靖霄立即陪同圣上接见过番邦使臣,整个流程下来,天色已黑。

开筵后,时靖霄案上的珍馐,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谢云知在文渊阁等他的模样,明明困倦极了,却依旧扛着不肯睡觉。

想来她也是因此才染了风邪。

时靖霄揉了揉鼻梁,眸中泛起些许复杂,起身走到皇上跟前,以身体不适为由先行告退了。

待他走远了,有人私下议论:“时督主素来以公务为重,这般重要的场合,怎的提前走了?”

“这你就不知道,听闻时督主刚娶了位夫人,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

一时间,众人纷纷偷笑,却心思各异。

回时府之后,时靖霄朝颐和轩瞥了一眼,孟瀛心领神会,立即向旁旁边的内侍询问:“夫人今日怎么样了?”

内侍小心翼翼:“夫人今晨进了药,本好些了,但...但是下午又发热了。”

时靖霄眸光骤冷,大步朝颐和轩行去,孟瀛眉头一紧,赶紧让人把御医叫过来。

到屋里的时候,时靖霄一眼看到谢云知正躺在床上,颊上绯红似霞,唇瓣干裂,憔悴的如同一朵枯萎的花。

他蹙了蹙眉,走到床畔坐下,伸手在谢云知额头轻轻一探,仍旧滚烫。

似是感受到触碰,女子立即抓住他的手,口齿不清地唤着:“阿娘...哥哥...”

与此同时,御医已赶到屋里,朝谢云知看了看,噗通跪在床前:“督主饶命,督主饶命!”

“为何还不见好?”时靖霄扫了他一眼,眼底寒光微烁。

御医打了个寒颤,俯首趴在地上:“回督主,夫人的病一半在身,一半却在心,卑职观夫人脉象,时虚时燥,有郁结之像,方才听夫人一直唤阿娘和哥哥,想来是思念家人了。”

思念家人...

时靖霄垂眸望着床上的女子,紧紧攥着他的手,很是眷恋的模样。他蹙了蹙眉,将手抽出来,朝芷盈淡淡一瞥:“照顾好夫人。”

“是。”

时靖霄旋即起身,走到回廊时,忽然顿住:“西岭镇在哪里?”

孟瀛怔了怔,回道:“回督主,西岭镇在凉州,快马加鞭也得一个半月。”

时靖霄转了转银扳指,沉吟:“这些日子,她养母可曾寄书信给她?”

“这就不知道了,奴才明日立即着人去谢家查探。”

“就今夜吧。”

时靖霄朝他扫了扫,继续前行。

有这么急吗?

孟瀛咽了口唾沫,悻悻跟上。

当夜,孟瀛便带着西厂的人撬开谢府宅门,见是西厂的人,门房吓得浑身颤抖,话都说不全。孟瀛懒的理他,让人直接通知谢凌。

得知西厂的人来了,谢凌脸都白了,其他人更吓得发抖,有胆小的,甚至都吓哭了,西厂半夜三更闯人府邸能有什么好事,左不过抄家灭族流放千里的祸事。

只谢氏夫妇和谢老太太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当即强装镇定,到花厅迎驾。

孟瀛立在大厅中央,朝谢凌拱拱手,笑容温和:“半夜叨扰,还望凌大人莫怪。”

“孟公公言重了,敢问公公大驾光临所谓何事?”

“也没什么重要的,是督主命奴才过来问一下,夫人的养母可曾寄书信给她?”

谢凌怔了怔,朝自家媳妇看了看,孙氏讷讷道:“有是有,只...”前些日子,谢云知的养母的确来过书信,只她对谢云知与养母亲厚本就心怀芥蒂,后来又和她闹翻了,更是不想看到那位养母的任何东西,随手交给丫鬟处置了。

这般支支吾吾,孟瀛立时明白了,微笑道:“我家夫人思亲心切,现下生了病,督主特意吩咐奴才来寻,若寻不得,夫人的病恐怕会加重,督主的性子你们是知道的...”

他虽然笑着,可那话语却似利剑一般,剐得谢氏冷汗涔涔,只见她讪笑道:“公公别急,我这就进屋去找!”说着立即拽着心腹丫鬟,急匆匆去了。

谢凌则就在这里周旋,过了半柱香,谢氏终于回来了,气喘吁吁地将一封信笺交给孟瀛,孟瀛扫了眼书信,见确实是谢氏写给谢云知的,点点头,领着众人浩浩汤汤去了。

偌大的庭院寂静下来,谢家众人身子一软,都满心后怕,谢氏更瘫软在椅子上,擦着冷汗后悔不已:“早知道,我定把那书信好好供起来才是。”

顿了顿,看向谢凌:“老爷,那日兰,咳,云儿本应回门,那时靖霄不仅没露面,还不让云儿回来,如今却这般兴师动众,大半夜给云儿找书信,这未免转变的太快了吧?”

谢凌脸色阴沉,拿起茶杯灌了一口,却没回答。

旁边,谢怜意握着孙氏的手,柔声道:“我原本以为二姐姐过去,必定是要受罪吃苦的,现在看来,时督主对二姐姐倒是很上心,说不定这也算因祸得福呢?”

谢凌脸一垮,重重拍在桌子上:“什么因祸得福,一介腌臜的阉人,也配做我谢家的女婿吗?”

谢怜意身子一颤,咬着唇,眼眶泛红,孙氏拂了拂她的手,露出怜惜之色:“老爷,怜儿也是想安慰你我,事已至此,不忿又能如何。”

这话一语中的,可谢凌那口气始终咽不下,手猛地一攥,竟将茶杯捏碎了,割的手上鲜血淋漓。

黎明时分,在病厄中煎熬了整整一日的谢云知终于苏醒。

“芷盈...”她扫了眼昏暗的屋子,喉咙沙哑,火辣辣的疼,好似含了块刀片。

芷盈正趴在那里打盹,听到声想,立时惊醒:“夫人,你可算醒了!”她唰地站起来,激动的眼眶都红了,然后麻利地倒了杯茶水,将她扶起来。

清凉茶水入喉,谢云知的喉咙舒坦了些,她看了眼黑沉沉的天幕,咳了咳:“什么时辰了?”

“卯时了。”

谢云知怔了怔,她竟睡了这么久?

恍惚间,一封纸信笺出现在眼前。

“夫人,这是西岭镇那位夫人写给你的信,你快看看。”

谢云知眸光一颤,连忙接过信笺,打开后,入目所及是几行娟秀的字体。

云儿:你在谢家过得可好?你父母兄妹与你处的可还融洽?如今暑气正盛,万不敢太过贪凉,可多熬些三花茶去火解暑。这几个月,我同往常一样,经常外出行医,赚了不少报酬,你不必挂心。

还有你大哥,已从青城山学武归来,我寻思着让他到武馆里教习,可他偏偏想从军。我知道他的志向,可我怎么放心他上战场,望你写信劝劝他。

至于学医的事,你心思本就不在那上头,现下入了谢家,来日已有着落,阿娘也就不用操心了,你若实在不想学,放下也无妨。

阿娘笔。

凝着手中的字迹,谢云知鼻中一酸,眼眶瞬间泛红,模糊的视线中,依稀浮现出一张清秀婉约的面容,慈爱温和,如秋日的暖阳照进她心底。

阿娘...

她颤了颤唇,泪水如决堤的洪流,吧嗒吧嗒落在纸上,晕开点点墨迹。

谢云知于医道并不感兴趣,只因养母行医,才跟着研学。可自古至今,世人皆认为唯有男子可以传承医道,救人治病,女子行医则是见不得光的。

且女子行医大多只能困在不见天日的地方,譬如狭小的后宅和阴暗的贫窟陋巷,由于身份不便、经验不足,大多医婆只能凭借有限的知识替人诊病,所用药物也极其有限,医死人的情况时有发生。

日积月累,世人对医婆的偏见越大深厚,医婆更沦为下九流。

谢云知每每跟着养母出诊,总是受人指摘,治好了便罢,若是治坏了受人辱骂是小,摊上人命官司才要命。

五年前,一位妇人患了心悸之症,她养母谢瑶见那妇人贫苦,便贴钱替她诊治,只那妇人不信任谢氏,又偷偷找了偏方。

谁料偏方与谢瑶开的药方相克,那妇人竟瘫了,妇人的儿女反倒怪在谢瑶头上,还告了官。

幸而得贵人相助,谢瑶才平安无事,她认为自己绝不会出错,几方查证,中午找出其中因由,耗尽心力治好了那妇人,他们这才知道冤枉了谢氏。

可若没有贵人相助,谢瑶岂不是白白受了莫大的冤枉?

当时,谢云知曾问:“阿娘,世人将医女视为洪水猛兽,除了鄙夷就是奚落,今次的事就是最好的证明,你这样坚持值得吗?”

谢氏只笑了笑,指尖拂过晒干的草药:“值得。”

想着这一切,谢云知心里似压了块石头,沉闷压抑,几乎透不出气了。

阿娘,对不起...

见她如此,芷盈张了张唇,却不知如何劝慰,只能轻轻拥着她的肩膀。

静默片刻,谢云知深吸了口气,抹了抹眼泪,将书信放在胸口:“这封信是怎么来的?”

她看着芷盈,语声哽咽。

谢瑶并不知道她嫁给了时靖霄,自然不会寄到时府。若是寄到谢家,必然早就到了,如今才递到她手中,必是出了什么差错。

芷盈薄唇微抿:“回夫人,昨个晚上你高热不退,御医说你是思念亲人,心有郁结,督主立即命孟公公连夜去谢家,看西岭镇的夫人可曾寄信给你。谢夫人说西岭镇确实来信了,只一时找不见,花了好大功夫才找到。孟公公回来后,连忙把信送过来,方便你醒了查看。”

听了她的回答,谢云知心里似冷雨飘了进去,酸涩凄凉,她勾了勾唇角,眼底泛起自嘲。

哪里是一时找不见,是谢家根本就没把那封信当回事吧...

倒是时靖霄,她没想到他竟会派人连夜去找...

摩挲着柔软的信笺,谢云知眸中露出深深的复杂,暖意中夹着一丝酸涩。与她血脉相连的人根本不将她放在心上,而她视为猛虎野兽的人,却如此关照她,世事变幻,当真始料未及。

也罢,既然谢家不在意她,那她也就不在意她们了。

见她神色趋于平和,芷盈舒了口气,浅然一笑:“说起来,奴婢还真没想到,督主对夫人如此上心。”

“是啊。”

谢云知笑了笑,举目望向文渊阁的放心,眸光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翌日清晨,谢云知早早梳洗整齐,去文渊阁候着。孟瀛开门的时候,见她端端立在门下,面容虽然有些憔悴,颊上却透着淡淡血色,比之昨日,添了不少生气。

“夫人大好了?”他又惊又喜,连忙上前。

“嗯,好了许多,督主可起来了。”

“还未。”时靖霄近日忙着处理江南的水患,夙兴夜寐,今日难得休沐,是以并未早起。

孟瀛沉吟片刻,轻声道:“夫人不如去屋里等着吧。”

谢云知扫了眼屋里,咬了咬唇,悄然走进屋。她隔着屏风远远看了眼榻上的人影,却不敢发出任何动静,只默然立在那里。

晨曦渐深,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棂倾泻在屋里,寂静的屋子渐渐亮堂起来。

良久,床上发出轻微的响动,时靖霄坐了起来。

“孟瀛。”微哑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谢云知心下一紧,缓步绕过屏风,朝他福了福。

“拜见督主。”

时靖霄打量了她两眼,唇畔微扬:“好了?”

“好了。”谢云知抿了抿唇,拱手跪在地上:“妾跪谢督主照拂之恩,还有...那封信。”

她微低着头,墨发如绸将她纤弱玲珑的身段掩映的若隐若现,如同一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无妨,小事而已。”

时靖霄淡然一笑。

谢云知抬眸窥了一眼,见他端端坐在那里,白色里衣严丝合缝的扣着,熨帖在他匀实挺阔的胸膛上。

她咬了咬唇,起身往衣橱行去,刚走了两步,耳畔传来清淡的语声:“出去吧。”

她的意图,他一看便知。

谢云知脊背一紧,转过身子,怯怯道:“督主多次救我、帮我,妾无以为报。妾既然嫁给了督主,自当担起为妻子的职责,不如...”

她喉咙发哽,攥了攥帕子,声若蚊蝇:“不如让妾伺候你宽衣吧?”说完立即低下眼皮,根本不敢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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