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已经不早了，走廊上零零散散有几个人结伴走，都是回宿舍的，姒白茶看到门口有三个人，是乔一帆高英杰还有小卢。

乔一帆正冲着楼梯口，是第一个发现姒白茶回来的，他轻轻叫了一声“白茶”，另外两个人立刻转过头来。

不等姒白茶走到门口，卢瀚文三步并两步地跑到她身边，拉着她的胳膊，“姐姐你没事吧，你脸色好差啊。”

姒白茶下意识摸了摸脸颊，也摸不出什么，普普通通的凉罢了，但她心情确实有一点糟糕。

“可能是今天头疼的原因吧。”姒白茶勉强笑了笑，又很快掩饰一样的低下头，避开了乔一帆和高英杰的视线。

乔一帆见状，把那些劝慰的话咽了下去，“那……那你快去休息吧，我们就不打扰你了，明天再说好了。”

高英杰赞同地点点头，“白茶姐快回去睡吧，睡一觉就会好很多。”

卢瀚文是唯一一个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人，也没人想告诉他，扎根在公认的氛围最轻松最自由的蓝雨的小孩肉眼可见有美好阳光的未来，没必要提前知道这点恶心事。

被撸了一把脑袋，摸不着头脑的卢瀚文被送回了自己的宿舍，他不甘心被蒙在鼓里，又跑去找黄少天，开门的时候黄少天还在义愤填膺地拿着手机打字。

“黄少黄少，你知道白茶姐姐到底出什么事了吗？”卢瀚文眼巴巴地望着他。

黄少天沉默了一下，难得语拙，“这个……这个，这个是靓女的个人隐私，不太方便透露的啦，小卢你也不用知道，反正这两天就多缠着你白茶姐姐让她开心就好啦。”

卢瀚文失望地垂下头，“可是白茶姐姐看起来好难过的样子，而且她身体也不好。”

黄少天突然想起来姒白茶之前是被拍到过和张新杰一起在医院。

说起去年集训周泽楷带的他就有了印象，那是个非常好的刺客苗子，天赋异禀，个人赛实力仅次于横空出世的天才孙翔，况且十几天的训练里也能看出来她本人心态良好性格温吞，总之是理想中的下一代接班人的模样，当时不是没有俱乐部动心，嘉世挖过，毕竟对于嘉世而言，姒白茶的潜在价值不仅仅体现在赛场上——她有一张不错的脸，并不是苏沐橙的甜美却别具特色，为了表示对她的重视嘉世甚至让叶秋去和她聊了聊，当然最后的结局是铩羽而归，问他是怎么知道的？韩文清直接在群里艾特叶秋让他哪凉快哪呆着去不要打霸图训练生的主意。

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黄少天也是心下暗暗叹息，却没有跟卢瀚文说明，只催他让他快回去睡，时间晚了。

而姒白茶这一边，时间再晚也不为过。

她坐在桌前发呆，手机从下午开始就没拿，到现在也不想看一眼，笔记本摊开在桌子上也没有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门响的一瞬她回头看向门口，李梓雪回来了。

“白茶？”李梓雪并不意外这个时候本应该在床上躺好的姒白茶怎么还坐在下面，她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床上，低头看着地面，或许是新装修不久的宿舍装潢还不错，瓷砖是米白色，哑光，反射不出她的狼狈。

在她们面前她可以哭可以闹，因为那些是她的手段，但是姒白茶是无辜的。

“对不起。”李梓雪不敢看她，“我……我没想到他们会让你过来。”

姒白茶没有应答她。

李梓雪吐了口气，把枕头拽过来抱在怀里，发泄一样地揪住，“我……就像他们说的，我其实是顶替了别人进来的。一开始烟雨定好的来夏令营的名单上没有我，是另外一个，也是神枪手，他实力比我高，后面换成我的，楚队长跟我谈话的时候说是经理交代她把那个神枪换成我……也就是说下赛季我就要出道了。”

话里信息量太多，姒白茶愣住了，她没想到是这样。

“为什么？”她不解地问，怎么会有俱乐部这样子，宁可放弃有实力的训练生换成别人。

李梓雪缓缓抬起头，凝视着姒白茶姣好的面庞。

“因为我漂亮，因为我是女选手，因为我出道的话肉眼可见的会有话题度。”

姒白茶蓦然失语。

她从没想过会是这样可笑的理由。

看到姒白茶怔愣的表情，李梓雪自嘲地笑了一声，“没想到吧，就这么简单，刚开始队长跟我说的时候我也很惊讶，之前跟别的俱乐部的训练生交流的时候他们说烟雨商业化程度挺高，我没怎么在意，甚至有点讨厌他们这样说，总感觉他们是在黑烟雨，直到我亲身经历。”

“为什么……不是在打游戏吗，荣耀不是游戏吗？”姒白茶看了看自己的手，“赛场上拼的应该是操作和战术才对。”

“谁不这么觉得呢？”李梓雪耸耸肩，“但是同样是职业选手，周泽楷和……嗯……”

她本来想举例子说明一下，但话到嘴边却发现好像举不出来例子，现役的职业选手们想了一圈也没几个长得特别失败的，大部分都挺周正，拖出来和周泽楷那个级别对比有点伤人，她尴尬地咳了两声，索性拿出手机点开wepo。

“你看，周泽楷粉丝一千五百万，而公认荣耀教科书的叶秋前辈，也才一千万粉丝。”

姒白茶知道周泽楷，可叶秋……

“难道不是因为他一条消息也没发过吗？”她合情合理地提出疑问，大家为什么要关注一个一天动态也没发过的空白号啊，他还有一千万粉丝才是一件不合理的事情吧？

李梓雪思考片刻，“确实。”

“但那不一样啦，好了好了，拿张新杰前辈做例子，你看他的wepo，关注度明显就没有前两位那么高。”

“我觉得副队长很帅。”姒白茶不满地噘嘴，难得有了点小脾气。

“对不起知道你是张新杰前辈的忠实粉丝了……主要，主要还是因为脸以及营业问题。”

李梓雪展示给她看，张新杰的wepo发的不太频繁，更多的是冷酷的转发一下广告，有时候会提一下自己最近在看的书的名字以及读后心得，评论区也很多人在交流关于这些书的感想或者推荐一些书。而周泽楷的wepo基本是另一个画风，倒不是说不好，就像是踏入了另一个世界，同样是惯例地转发广告，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自拍或者他拍，还有一些生活动态之类的，但基本都是言简意赅几个字结束，很有他的个人特色，评论区就精彩多了，以周泽楷，楷楷，枪王各种指代他的代号做开头，中间加一个的，后面缀上各种各样的东西，包括但不限于老婆，老公，妈妈粉，枪等等之类的id，狂热的情感在此迸发，用各种各样花里胡哨的话统一有力地表达着对周泽楷本人的热爱。

震撼白茶一整年。

“这就是赛场之外的职业选手。”李梓雪收回手机，“当然我们都知道周泽楷前辈是什么样的人，但是他的脸，裹挟着他冲进了商业化的浪潮里，联盟所需要的不仅仅是游戏里的技术和战术，他们同样需要钱来维持。”

俱乐部不会做慈善，荣耀职业化持续到今天，不仅仅是用热爱做支柱，金钱才是维持它的更重要的存在。

就算是公认的商业化程度最低的豪门战队霸图，也有接代言拍广告，更何况嘉世烟雨乃至轮回。

姒白茶爬上李梓雪的床的时候脑子里仍然在想着这些，明明床头的小台灯还开着，她仍旧觉得自己的眼前一片黑暗。

纯粹的热爱存在吗？她搞不懂，如果可以本应该是比赛的核心的技术能力可以为了商业化价值让步，那比赛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李梓雪同样钻进被窝，握住她的手，明明是夏天她的手却还是很凉。

“白茶，不要多想了，至少……至少有韩文清叶秋他们这些从第一赛季就过来的前辈的时候，联盟的中心一定是被放在技术本身上的。哪怕我也是一样的，如果我菜到一定的地步，队长哪怕顶撞经理都会把我刷下去。”

话又绕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一开始我没打算说的，都是我理亏，我知道这样不好，可……都跑到训练营当训练生了，谁不想出道呢。”她把自己埋到姒白茶的怀里，声音也变得闷闷的，“我能把技术练上来的，我迟早会变得比他强。”

“……睡吧。”

半晌，姒白茶的叹息声幽幽传来，她拍了拍李梓雪的背，也抱住了她，“加油，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努力让自己变成第二个职业能力和商业价值并存的人。”

“快睡吧，明天是晴天呢，要起来晒被子的。”

“……晚安哦。”

借着月光，李梓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姒白茶，她似乎做了噩梦，睡得并不好，呼吸急促，纤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离近了些能听到她小声说了什么。

“别管……别管他们。”

她一晚上所有的眼泪都是装出来的，除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