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琉璃透梦确实是碎了，不过不是因为曲潭月，而是因为一个叫云雀的宫人。

那日我正和宝竹在给孩子绣珠串，宫中却传来旨意，“宫人云雀身怀祁王子嗣，特赐宝林封号，入祁王府。”

我看着门口跟在太监身后雀儿般瑟缩的女孩，无端地笑了起来，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发出这种怪异粗鄙如鸱鸮的声音。宝竹哀伤地看着我，提醒我接旨。

我擦了擦笑出的泪水跪下接旨。

太监走后我走到那女子面前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她，她被我盯得发毛，不敢说话。

我看了许久，没有得出任何结论，她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女子。

“你与殿下是何时在一起的？”

“陛下寿宴，殿下在皇后宫中歇息，一时酒醉。”

我点点头，让宝竹带她找了处院落搬进去。

我走到隐园的那棵枇杷树下坐下，顺手拾了地上的叶子，绿色的，什么绿？是...比湖水更深，接近娘的碧玉手镯，比孔雀的尾巴还深。上面有细密的绒毛，有一条条错开的叶脉，摸起来像......

滑滑的，嫩嫩的，可是像什么？我怎么也搜寻不出答案，我烦躁地将它撕成碎片。

“王妃。”

我抬头茫然地看着曲潭月，转而换上了一幅平静无波的表情。

“王妃要不要吃肉干，是絮娘自己做的。”

曲潭月笑得很甜，仿佛什么烦心事都与她无关。我已经没有力气讨厌她，也懒得回应他，张嘴需要呼进空气，说话需要振动喉头、胸腔，这一切都太累了，因此我只是淡淡望着远处的假山。

“王妃很难过吗？”

我心中轻笑，这个时候了她还要落井下石吗？

“殿下是喜欢王妃的。”

我想，喜欢又如何呢？江英和云雀在一起时想的是我吗？我承认我还喜欢江英，可是我无法面对江英，一想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就觉得恶心，我要如何做才能抵消这种恶心呢？

我就这么一直和曲潭月坐着，我不知道她为何一直陪着我，但我想这也是好的。有了这件事的借口，我可以不必掩饰对她的讨厌，却享受着她的陪伴。

直到黄昏时分，我看到江英远远地走了过来，我做出了一个恶毒的决定。我将身旁的曲潭月一把推在了水里。

我死死地盯着江英，我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惊慌无措，他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上岸之后他抱着曲潭月复杂地看着我，我并不惊慌，而是朝他笑了笑。果然，情爱之目灿亮如星，即便他有收敛，又怎能藏得住呢？

“元卿，单蚩王的侄儿尚存，单蚩内乱，她还要作为日后单蚩王的妹妹在大业好好活着。”

“江英......”

我收回了欲要说出的话，太累了，我已经不想开口了。质疑，解释，揭穿，修补.......他要如何呢？直接承认他也是一个会变心的人么？

江英唤来侍女将曲潭月抬了回去，送我回了念卿殿。

“卿卿，云雀的事不是我醉酒所为。”

“哦？”

“舅舅不满我私自联络你爹，要皇后将云雀安插进来，这样他就可以像从前一样掌控我了。”

“我知道。”

我只是不能接受罢了。

他没有问我为什么推下曲潭月，我想他是觉得我一时发疯了吧。

江英陪我的时间越来越多，我的肚子也越来越大，在那天下午，我终于发动了。

撕裂的疼痛，身体流失的血液，让我此刻很想晕过去，这种强烈的感觉让我在生育时都想吐，江英拉着我的手，不停为我擦着汗。

是我让他进来的，为人父既然承受不了母亲的疼痛，起码也要看着我是如何痛的，我此刻很佩服我娘，在生下哥哥之后还有勇气生下我。

我将长长的红指甲掐紧江英的手里，咬着牙对他道：“江英，我若死了我们的盟誓就此不作数，我若还活着，你永远都不许违背。”

江英红着眼道：“好。”

感觉一个东西从身体里出来，我身上一轻，放心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第几天时，我睁开了眼睛，江英满脸青茬神色憔悴地守在床边，见我醒来，激动地唤来大夫。喝了一碗粥下去，我才坐了起来。

江英熟练地将一个软乎乎的小东西放在了我的手上，我看着皮肤皱红挤成一团的婴儿，觉得非常陌生。他似乎感受到我的触碰，突然眯着眼咧嘴一笑，我的心中一种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罢了，罢了，若他还愿及时回头，我便给他一次机会。

我看向江英，开口对他说了我醒来的第一句话。

“江英，还记得我们的誓言吗？我们再说一次。”

江英看着我和手里的孩子，思虑了一会，沉声道：“好。”

江英从外摘来还带着雪的枇杷枝递给了我，

“我赵念卿（江英），与江英（赵念卿），以此树为证，枝叶长青，挚情不改，千秋万岁，碧落黄泉。”

“我江英（赵念卿），与赵念卿（江英），以此树为证，枝叶长青，挚情不改，千秋万岁，碧落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