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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戏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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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月明星稀,更深露重,恢宏的长公主府耸立在朱雀街的第一栋,静谧无人,唯有前厅还燃着一盏孤灯。

淳华靠在桌边,手撑脸颊,微眯双眸,独自坐在高椅上。

愣愣出神之际,昏黄的暖光之中,前方那高挑的人影踏着烛影,缓步靠近。

“玦儿,你来了”,淳华看见来人,眼神乍亮,笑意绽开。

“ 母亲 ”,清隽的人儿取下身上雪色的大氅,往淳华身上一揽。

细长干净的指节慢条斯理的为她系好领结,灯影斑驳中,精致眉目更显朦胧…

“圣上近来事务繁多,尚书房议事到如今,莫怪儿子迟来 ”,戚玦歉然一笑,温吞徐缓开口劝道:

“子夜寒凉,母亲身子要紧,不如早些歇息,若是有事,不妨明日再去护国公府上告知儿子 ”

淳华望着眼前皎皎如玉的人儿,心头一暖,他一向知礼懂事,欣慰地笑道:

“玦儿,母亲知道你今日来过府上,可惜没有去前厅的中秋宴席,不知你在后花园可曾遇见什么?”

“母亲,你我之间不必多言”,戚玦徐徐道来,“您心仪何府小姐,不妨直言”

“唉,知我者莫过我儿”,淳华忧虑地一叹:

“莫怪母亲多事,你在朝中殚精竭虑,为朝效力固然是大事,可是母亲还是希望你能尽快成家,有个可心的人儿关心着你…”

淳华打量着戚玦波澜不惊的面容,缓声开口问询道:

“若是你有心怡的姑娘,为娘自然赞同,无论是哪家千金都好,若是没有,我这儿有一个瞧着不错的人,你可愿…”

“这等大事,自然一切全凭母亲做主 ”

戚玦恰到好处的接上了她欲言又止的话,不急不躁,如潺潺清泉,让人只觉心头熨帖,如沐春风。

挺拔如松的男子静默伫立在身旁,淳华满意的轻点头:

“那是兵部侍郎孟旭家的闺秀,孟二小姐月瑶,她是当年的孟大学士嫡亲孙女,我瞧着甚是妥帖…”

“看见她,我就想到了当年在文渊阁,孟大学士教导一众皇室子弟的日子……”

语罢,她竟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郁意不散。

之后,室内陷入一片默契的无言之中,许久都无人出声。

淳华收起遐思,不自在地转移话音:

“…咳,玦儿,六年前你初入朝堂,孟大学士寿辰,你还去过孟府贺寿呢…”

“ 原是如此…”,戚玦垂眸暗思,那一天,他倒无法忘记,只是从前还未曾想过,那日偶然遇见的小姑娘,也长大了。

“我将你送来的朱红珍珠赠给了她”,淳华掩唇调笑道:

“这事儿不急,我知道我儿向来是个有分寸的,私下不妨远远接触一二,最终还是你定主意…”

“是,母亲”,戚玦展袖屈身一拜,描墨般的眉眼掩盖于宽袍大袖之下,湮没于光影,叫人再分辨不清…

“母亲,北境关伐戎一战已定,北境将领不日即进京面圣,儿子后续事务愈重,不能多陪伴母亲…”

声音悠扬,气息平稳,仿佛在叙述一件寻常小事儿。

淳华的身子僵了一瞬,指尖凝住,有多少年了,没有听到“北境关”这个字眼了…

“…是了,我儿辛苦,快回国公府安歇去罢”,淳华摆摆手,不再看他,神思有些恍惚不定。

戚玦缓步走出长公主府,月夜的照耀中,玉雕似的人儿笼罩着一身光华,更显伶仃孤寂,发丝划过高挺的鼻骨,有些瑟然。

“大人…”,吴钩抱拳迎了上来。

“沈陌还有多久到达长安?”,戚玦平视前方,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

“回大人,最快三日 ”

“嗯…”,他垂首低吟,忽而转向吴钩,淡淡问道:

“ 白日让你查的孟府那位二小姐,可有眉目?”

“回大人,孟二小姐一离开长公主府,我们的人就迅速去查访,卷宗现如今已经摆在国公府书房了,大人回去便可审阅…”

戚玦颔首,垂眸独思,悠闲漫步于街畔,吴钩斜睨着大人怡然自得的样子,有些踟蹰难言。

“有什么话,说吧”,戚玦道。

“…大人,您真要听从长公主之言,娶一个从来没见过面的女人吗…况且…”

吴钩心急如焚,况且如今局面正处于关键时刻…

“母亲之言,不敢忤逆”,戚玦无奈地摇头浅笑,吴钩却被这笑弄得有些发冷,算了 ,大人心细如发,自有筹划。

他笑着调侃道:

“说来,也不算完全没有见过面…”

自然而温和的语气,裹挟着月色的纯,就像他这个人一般,让人心生亲近。

*

孟府,湘水苑,一席碧蓝色长裙的少女斜倚在窗前,静看桂花飘香,一副未完成的山水画儿摆在桌面上。

少女似是心神不宁,眉间有着融不去的愁思,导致迟迟不再下笔。

再有一个月,便是祖父六十大寿,祖父致仕后在扬州祖宅安享晚年,月瑶想献上自己亲自绘画的山水贺寿图。

可惜,长公主的中秋宴就像一声平地惊雷,扰得她忧思缠乱,神色恹恹。

一个跳脱的身影奔向湘水苑,月瑶回神望去,是她的贴身丫鬟云容欢快的进来,打着手语告诉她,大理寺卿府上的小姐张熙儿来找她了。

是了,云容这个丫头一直是个哑的,所以平时和月瑶的交流都靠手语,久而久之,月瑶便也熟识手语了。

月瑶跟着云容穿过回廊,便看见前厅的张熙儿带着明媚的笑,朝她走来。

“月瑶,今天长安街上可热闹了,咱们出去逛逛吧!”

“这…”,月瑶有些犹豫,自从六年前那件事死死掩埋在心里,她一直谨小慎微,不轻易出门。

“ 你久居深闺,不知道马上长安城就会有一件大喜事,前段时间北境关大军伐戎大获全胜,北境将领马上就要到长安面圣受赏啦,那时候长安街上定是热闹非凡!”

“好月瑶,你就陪我去看看热闹罢,我带了不少护卫呢 ”,张熙儿拽着她的手撒娇道。

“ 我还没有禀告母亲…”,月瑶刚刚小声说完,前厅外便走来一位端庄妇人,孟府的夫人,月瑶的母亲刘氏。

“ 瑶儿,熙儿,你们在说什么呢?”,刘氏慈爱的望着两位女郎。

“ 夫人好”,张熙儿行礼,祈求道:“夫人,您就准了月瑶出门和我一起逛逛吧,放心我们张府带了很多护卫 ”

“ 瑶儿,你最近似乎有些心事 ”,刘氏冲着月瑶怜惜般安慰道:

“和熙儿出去散散心也好,莫要再想那些烦心事儿,不过一定要早些回来,你兄长今日晚些便会归家,我们一家人也好聚在一起吃晚膳。”

“好的,母亲,我会尽早归家”,月瑶听说许久不在的兄长今日会回家,心情稍霁。

“别担心夫人,现在呀,我们月瑶可是被长公主殿下看重的人儿”,张熙儿打趣揶揄着:

“若在外遇到什么难处,只要搬出长公主的名头,谁敢为难月瑶,是吧…”

月瑶闻言,脸色煞白,不敢看向母亲刘氏,刘氏亦是有几分震惊,女儿从长公主的中秋宴回来之后,竟没有提起发生过这种事儿…

“母亲…回来我再仔细交代给您…”,月瑶垂头呢喃着,有些一言难尽,刘氏看出她的为难,心中不知怎的生出了几分不安,却也没有当场追问。

*

长安街头,富贵繁华自是不言,此刻人声鼎沸,卖艺的,听曲儿的,舞龙舞狮,八方聚客,欢声笑语,轰轰烈烈,闹做一团儿。

月瑶撩起车帘儿感受着这热烈的气氛儿,也能体会到,百姓们对于邺朝北境封疆大将即将凯旋的欣喜和期冀。

贵女的马车晃晃悠悠的赶到了一个戏坊门口,其中传来咿咿呀呀的戏腔,似有些耳熟,月瑶叫停了马车,对张熙儿说道:

“熙儿,去听听戏?”

张熙儿笑着应承,两人挽着手,带着几个护卫和丫鬟走进了戏坊,今日大多人都在街上游走,这戏坊人却不多。

戏台上一个高挑小生扮演着北境关将军,一个柔弱花旦则是扮演着爱恋将军的公主,二人情意绵绵,如泣如诉,悲切诉说着边疆烽火战乱将有情人分隔的离别之苦…

最终一幕,将军不幸阵亡沙场,公主一曲悲歌绝唱,拔剑殉情而去…

虽然这个故事,月瑶已经在话本子上看了许多遍了,但是看见这栩栩如生的戏台演绎,自是心中深深动容…

“唉,你说这好好的公主为什么殉情而去,若她不殉情,依然是尊贵的公主,大好的日子,要什么男人没有?”,张熙儿瘪瘪嘴,看着戏台惋惜道。

“也许除了情,她有不能言明的苦衷吧”,月瑶眸光闪烁,空余一声叹息。

台上戏子下场后,戏班的掌柜笑盈盈的走上台,托举着一个圆盘,掀开红盖头,其上赫然呈现着一枚通体雪白的玉簪,雕工精良,价值亦是不菲。

“各位听客儿,今日有位贵人专门设了个彩头儿,方才那旦角的终曲儿有句词儿改动了一番,若是有哪位听客听出来告知在下,这彩头便是您的勒!” 掌柜直言道。

月瑶看着身旁张熙儿那期盼的目光正不舍的黏在那玉簪上,心中有些意动,想着把它拿下赠给熙儿也是不错,便唤了露浓到身旁耳语了一番。

露浓听完小姐的吩咐,走到台前,对着掌柜肯定地回道:

“那旦角终曲儿乃是《北山冢》,其中一句本是:妾似是山巅月芽儿空折,照郎千里竟归不得;今日改成了:妾不作山巅月芽儿空等,照郎千里魂随郎去…”

二楼雅间,一重纱帘儿随着台前的言语而飘摇,掩映之后的那人,清瘦干净的手轻轻放下了茶盏…

他依旧身着不染一纹的素衣,一枚木簪散漫地束于发间,面容淡然,眸色却晦暗不明,垂眸远远望着一楼那端坐得无比雅正的孟家女郎。

随即,他唤来戏馆儿的小厮,耳语几句,那小厮立即跑到戏台上对着掌柜重复着贵人的交代。

“额…这个…”,掌柜有些汗颜,对着露浓说道:“贵人发话,您说得不对…”

露浓闻言蹙眉,好个耍赖的家伙,不甘的呛道:

“怎这般不讲信义,这《北山冢》的词儿,我家小姐早就熟稔在心,任是改动再多,也不在话下,你… ”

“露浓,算了罢”,月瑶唤了她回来,心中明了,这贵人怕是不愿交出彩头才耍赖一番。

“哼,什么破戏坊,既如此,咱们去别处玩儿”,张熙儿哼气,拉着月瑶快速离开。

二楼那幽幽的目光随着她的离去而追去,戚玦只想着刚刚那句:

《北山冢》的词早就熟稔在心…

他不经意间,宛然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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