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理明锐地感觉到面包酱抖了一下。

虽然动作很小，但它确实真切地颤抖了。

原理余光飞快看了眼死死盯着面包酱的松田阵平，又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原理想喝什么？”萩原研二注意到原理面前的杯子见底，打开菜单看了看。“这里虽然是咖啡店，但是因为会有很多学生来，所以也有果汁和牛奶呢。”

“嗯……我刚刚看见她们点了蜜瓜牛奶，”原理说的“她们”是隔了几张桌子的高中生，“我想尝尝那个。”

“小阵平呢？你喝什么？”萩原研二问。

松田阵平还在对白熊玩偶好奇，下意识说道：“我也要蜜瓜牛奶好了。”

说完，才反应过来，拿过萩原研二手里的单子：“不、我才不喝那么甜的东西。”

他随便扫了一眼，然后决定道：“我要冻柠茶。”

“好。”萩原研二朝榎本梓招手，“榎本小姐，我们要两杯蜜瓜牛奶、一杯冻柠茶，还要一个红茶蛋糕。”

点完单，萩原研二转过来和原理解释：“蜜瓜牛奶应该和红茶蛋糕是不错的搭配，我很推荐哦。”

原理点头。

却看见萩原研二不赞同地在他面前摆了摆食指：“小原理没有发现我这句话里的漏洞哦。”

“什么漏洞？”原理一脸茫然。

“我前半句话用的是猜测性质的‘应该’，是说我本人没有尝试过这个搭配，但我最后又说我推荐，难道不是逻辑上不能自洽吗？”萩原研二笑着和原理说。

确实不能，但今天不是一个讲逻辑的场合。

他明白这是萩原研二在开玩笑，这是他们一贯的交流方式，毕竟两个人是通过聊一些学术相关的事情熟悉起来的。

但——

但今天原理要讲一个漏洞百出的故事，他还想寄希望于萩原研二的好说话，姑且让他们相信并产生想要去印证它。

原理眼神飘忽地举起杯子想掩饰自己的心虚，却发现免费送的这杯水已经被他喝空了。

他只能尴尬地把杯子放下，把双手放到桌子底下，交织在一起，左手拇指抠着右手虎口。

“原理？”

萩原研二看着对面的人突然走了神，明明整个人还坐在这里，眼睛也还望着自己，神色却涣散得很明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您要的蜜瓜牛奶和冻柠茶，红茶蛋糕还要稍微等一等。”榎本梓俯下身把饮料尽数放下，突然听到了有喵喵叫的声音。

她困惑了一瞬，顺着看去，惊讶出声：“宫野先生，您流血了！”

“什么？”

“原理！”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同时站起来，他俩身高远比榎本梓要高，因此哪怕隔着桌子，他们也看见了原理手上那个还在冒血的伤口。

上尉在他们站起来的瞬间吓得跑掉了。

“抱歉，”萩原研二和榎本梓道歉，穿过她蹲到原理身前，把他的两只手分开。“还好伤口不大，能帮我拿一些消毒的碘酒和纱布吗？”

“好、好的！”榎本梓慌乱地去找咖啡厅里的医药箱。

见榎本梓离开，萩原研二看着一脸茫然的原理欲言又止，所有的话一瞬间都化作鼻息。

等原理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被萩原研二非常轻地擦干净血迹、消过毒缠上了纱布。

“对不起。”原理小声道歉，他看见桌子上已经被放上了甜点和饮料，便轻松了语气：“hagi快坐下，下午茶时间到了。”

看原理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松田阵平感觉自己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怒气哽在了胸口，他负气地坐下：“你怎么就不能对自己好一点？”

“诶？”原理惊讶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自己抠伤了自己的手这回事。

原理摸了摸被纱布包裹的虎口：“我没注意到，我不是故意的。”

松田阵平看向自家幼驯染，本来死死盯着原理的萩原研二若有所感一般，转过头来。

两个人目光接触，萩原研二朝他摇了摇头。

“那么——”萩原研二拿起叉子切下一块大小刚好能入口的蛋糕递到原理嘴边，“原理今天有什么想和我们说的吗？”

原理尴尬地看着贴着自己唇边的奶油，想了想，伸手接过了叉子。

萩原研二似乎不在意他这么做，原理心下松了口气。

于是他开始讲述自己尽力编写的谎言：“是这样的，我好像、遇见了一个、坏人。”

原理在说坏人这个词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他很怕自己下意识顺口说成卧底或者组织的卧底这样能表明他自己组织身份的词，但换个角度来说，他又确实没办法站在一个路人的角度上去说这个人的身份。

“坏人？”松田阵平重复了一下这个词，“什么样的坏人？”

谢天谢地卷毛警官没有在他说出坏人这个词的时候挑刺让他去派出所报警，而不是小题大做地来联系两位警视厅精英。

“我在米花大学的图书馆看见了一位叫三好拓实的警视先生，”说到这里，为了增加说服力，原理又补充道：“因为是电视上经常看见的人，所以我有印象。”

这倒是真的。

警视厅为数不多的几个有名有姓的警视，没有哪个没在电视上露过脸的，一般市民认识他也无可厚非。

原理瞧了瞧对面两个人的神色，确认他们没有露出怀疑的表情，这才又安心地继续说道：“三好先生在米花大学的公共图书馆的电脑上发了一封邮件，上面写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说着，原理拿出手机，打开自己捏造的邮件照片：“他好像在把警方的消息发给什么人。”

萩原研二从他手上接过手机，放大了照片。

“这是过半个月后的一个重要活动的警备安排，”松田阵平凑过来说道，“好像是个外国商人来米花投资，那天会有很多重要人物出席。”

原理为松田阵平的知情松了口气。

谎言里十句有九句真话才会让人相信，这个活动的资料是他从警视厅各部门搜集到的零碎消息拼凑而成的。

比起去刺探警视厅的内网，从人们口中获得消息更为简单。

虽然人们对大事守口如瓶，但对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总是很容易透露出来的。

比如SNS上出现许多关于自己职位调动的抱怨，对于调休的不满，对于掌握八卦的优越感。

无数个碎片似的信息一起组合起来，就能推断出百分之八九十的真相。

原理利用了这一点。

效果斐然。

于是他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所以果然三好先生是在泄露机密吧？是发给媒体的吗？”

“有可能。”萩原研二说着，把手机递给原理。“照片能发给我吗？我们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好的。”

原理答应的很快，一点也不担心他们从照片本身发现什么端倪。

这就是他会选择给邮件拍照而不是直接保存邮件的原因了。

虽然邮件本身是假的，但地址和IP却是真的。

IP是来自组织某个废弃不用的实验大楼，原理稍微更改了一下细节。

就算他们真的找到了这个地方，也只会发现一栋烂尾大楼而已。

况且给他们的指示一张照片。

一张真实拍摄假邮件的照片。

目的达到，原理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虽然尝不出什么味道，但是奶油在舌尖化开的口感却让平日里吃东西纯粹是机械性吞咽的原理有了新的体验。

于是原理又挖了一叉子，这次还挖到了位于蛋糕胚夹心里的果冻。

是那种软软弹弹的口感！

原理心满意足地靠在椅背上，把一旁的面包酱拽过来抱在怀里，把自己的下巴放在他毛茸茸的头上。

萩原研二本来还在研究原理发给他的照片，一抬头就看见他放下了叉子，又抱起了身旁的白熊。

“原理有哪里不舒服吗？”萩原研二问。

“没有啊，”原理摇头，“hagi推荐的蛋糕很好吃，口感超棒！”

“喜欢吃就多吃点，”松田阵平盯着原理苍白细小的手腕不认同地开口，“你这也太瘦了。”

“嗯嗯，”原理点头，又朝蛋糕伸出了叉子，这次挖了好大一块放到自己的嘴边。“啊，一口塞不进去……”

“哪有管自己吃东西叫塞的，”松田阵平把蛋糕的盘子往原理面前又推了推，“都是你的，你可以咬一口然后放下。”

“哦哦好的。”原理乖巧回应，然后咬下一口放下叉子。“今天耽误两位警官的时间了，总之，我担心那位三好先生做出什么事情，请务必小心。”

“原理你放心，这件事我们会处理的。”萩原研二把手机收起来，“原理最近还好吗？有遇见什么危险的事情吗？”

原理以为他在说自己老是遇见杀人案这回事：“没有没有，最近一切都平安祥和极了，我又不是什么奇怪的体质，应该不会老是遇见案件发生才是。”

“这楼上是侦探事务所，我们俩又是警察，哪会有犯人胆子这么大在眼皮底下做坏事的。”松田阵平说道。

“啊——”

随着一声尖叫响起，原理和萩原研二同时看向了松田阵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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