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禾“……”

他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枚乳白色的丸药，一手抓着江麟的手腕放进他掌心里。

在江麟颇有些震惊的神色中，白禾解释：“阴物受不住我的灵劲，需得劳烦你将其中佛光化去。”

原来如此。

江麟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收起眼底的玩味随意的唤了灵劲将那乳白的小丸药搓扁揉圆。

“谢谢大师！”蚩梦眼巴巴的盯着江麟骨节分明的手，不走心的谢了一句。

他甚至都没再看白禾一眼，满眼都是江麟的手。

“我们是朝着沐苏城走，那小鬼则是去往乌镇。”江麟把丸药抛给蚩梦：“入了乌蒙界就寻个车马方便的地方把他放下，我赶时间。”

他只渡了那那桑树妖二十年的寿数，到了日子神仙也救不了。

赠他寿数是江麟还的救命恩情，他还欠了桑树妖一个承诺，必须得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完成。

江麟从手上的紫玉指环处轻拂而过，一锭金块就出现在手上。他一并给了蚩梦：“叫他别在路上飘，吓着人。”

等蚩梦从车厢里退出去，那种相顾无言的尴尬就又出现了。

他收回玉骨扇，敛袍坐到了另一边。江麟甚至想把那小鬼叫回来说说打算怎么报复，话都要说出去了又咽了回去。

还是给那小鬼留口气吧，逼着生魂跟和尚同处一室也委实太牲口了点。

太他妈的尬了。

再越过一座山道就正式的进入乌蒙与雍山的交界。

酉时一刻，江麟挑帘：“寻块平坦些的地方，休息一下。”

蚩梦一路上嘴也没闲着，在新奇的景色还有好奇心的驱使下竟也没觉得饿。

他将马车勒停，把马解下来赶到一处小溪边牵着过去喝水。

江麟从车辕上跳下来，不顾形象的伸了伸腰。

沈青在蚩梦身边瞧见白禾也下来了以后，乖觉的道了声谢。随后便一头钻进了林子里，半晌抱着一捧干柴走了出来。

“我不想吃辟谷丹。”蚩梦正抱着江麟的胳膊撒娇：“那玩意一点也不好吃，老板~我想吃肉……”

“荒郊野岭的我到哪儿给你整肉去。”江麟一头黑线，嫌弃的盯着自己的衣服：“将就一顿，明天进了沐苏城想吃什么给你买什么。”

他根本没有口腹之欲，所以一时忘了要准备食物。

江麟突然想起了什么，把几颗晶莹剔透的果子递给他：“还有几颗碧灵果，你跟大师一起将就一顿。”

碧灵果口感清甜，这几颗原本就是之前偶然碰到准备拿给蚩梦当零食的，只不过事情太多江麟给忘了。

蚩梦拿着果子转头找白禾，左顾右盼好几圈也没看到那抹白影。他疑惑的挠挠头：“老板，和尚不在啊。”

————

密林深处，白禾一个人静静的站在一棵古树下手持着佛珠。

“真是想不到，你居然还有胆子接近他？”

一道阴柔的声音从白禾识海处传出：“要本尊说，这祁连君还真是有够蠢的，当年在你身上吃了那么大的苦头，他现在竟然还敢信你啊。”

“有形者，生于无形，无能生有，有归于无。”白禾不理会那道声音，默诵起静心咒来。

“这些都是没用的，小子。”那阴柔的声音还在兀自喋喋不休：“你能压制本君多年全靠那枚佛宝舍利，如今你把舍利送了他，你还打算拿什么来压制本尊？你这具身子迟早会是我的，到时候你就看着我如何把你心心念念的小狐狸吃干抹净好了。”

他说着惋惜的跟真事儿一样：“说真的，本尊还真是有些怀念那小狐狸的滋味了。若不是你当初一定要坏本尊好事，那颗先天灵狐的妖丹和那具年轻貌美的身子不早就都是你的了？

何至于如今连多看他一眼都还要偷偷摸摸的，本尊都有些心疼起你了呢。”

他言辞暧昧就是为了挑乱白禾的心性，只有他心境不稳才能趁虚而入夺得身体的控制权。

只可惜白禾意志坚定，对他所说充耳不闻。

“想当初啊，他可是……”

白禾皱眉不耐烦的冷斥道：“闭嘴。”

“怎么，终于怕了？从前他恨你的时候，你都不敢告诉他本尊的存在，现在怎么又急了？当初你不敢，就是怕有一天本尊夺了这具身体的使用权后他又毫无防备的把命门都露给本尊。现在你不敢，是怕他连你都不再见。”

他说着啧了几声：“何必呢？迟早你的身体和他的妖丹都是我的，妖族终究会再一次尽数臣服在本尊的脚下。”

“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白禾将腕上的佛珠取下，闭眸诵起了心经。

他识海中的东西到底是惧怕佛光，渐渐的终于闭了嘴不再聒噪。

白禾被江麟那毫无防备的睡颜拨动了心，一时乱了思绪才让它又找到空子出来作乱。若非他及时运起灵劲压制，三千年前的事只怕要再发生一次。

白禾收起佛珠，目光透着掩不住的痛色。

三千年前的事情，他哪怕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不会让它再发生一次。

他怔怔的抬起双手，上面干干净净。

这双手上，曾沾满了江麟的血。

滚烫，刺痛。

痛的无知无觉的意识，凭本能生生的将那怪物压下去抢回了身体。

**

江麟捂着伤处以忘川剑杵在地上撑着身体，那不可置信的眼神让白禾伸出去的手又落了下去。

他目光中有不可置信、惊讶等等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唯独……没有怀疑与厌恶。

哪怕他身上的伤都是出于自己之手，他居然也没有防备的意思。

以至于后来，他遍体鳞伤的扶着忘川剑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血从妖府的地方好像源源不断一般的涌出来，可他仿佛无知无觉。

江麟笑的凄然，白禾听到自己说：“本尊接近你不过是为了你体内的那颗先天灵狐的妖丹，怎料你还当真死心塌地的为本尊要死要活？”

明明那个人红一下眼睛白禾都心疼的不行，可当时却只能毫无办法的看着他脸色苍白的一步步走近。

他想说不要过来，那不是我。

但是他做不到。

“你想要什么早说便是，何必辛苦自己与本君虚与委蛇呢。”

白禾还记得自己是怎么看着江麟骨节匀称的手从妖府处的伤口伸进去的，又是怎么轻描淡写的把妖丹亲手剖出来的。

“你想要，我给你便是。”

一向骄傲明媚的小狐狸第一次当着一众人掉了滴泪，白禾不知自己当时发疯之下是如何从那怪物的压制下抢回的身体，只记得江麟那双还含着泪的眼深深的凝了他一瞬，头也不回的走了。

妖丹是在白禾争抢身体控制权的时候无意间打落的，落在江麟眼里，只怕是另一种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