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食堂充斥着碗筷碰撞声和学生的聊天声。

“叶情钦！”

叶情钦猛然睁眼，发现自己竟然吃着吃着早饭打盹了。

面前，舍友江芊琳和陆雯看着她笑得前仰后合的。

情钦感到一丝窘迫，快速扒拉着最后一点烧麦。

江芊琳笑着问她：“你怎么这么困呀？”

情钦无精打采地回答她：“昨晚做梦了，好累。”

“做梦后确实会很累。”

吃完后，三人往小卖部走去。

……

清晨，淡白天光，10月的南方正是温度适宜的时节，校道上学生们悠闲地来往。

这个点小卖部正是人满为患的时候，叶情钦挤进饮料柜前拿了瓶牛奶。

忽然，脑袋被打了一下，她下意识转头，便看见李飞羽的脸。

李飞羽是王滔舍友，是个圆圆白净的小男生。

之前和陆雯同桌过，一来二去也和叶情钦熟了起来。没王滔那么外放，但也是个好说话的人。

“你干嘛。”情钦没好气地嗔他。

“和你打招呼呗。”

李飞羽不以为意，向周围张望了一番。

叶情钦看出他的用意，窃笑一声，开口提醒他：“别看了，陆雯在外面等着，你现在买完还能和她打个招呼。”

李飞羽圆脸鼓了鼓，转身去拿吃的了。

情钦还在笑，远远看到另一边门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易昀川。

他晃悠着随着人流走进小卖部，头上还有撮头发不安地上翘着。

情钦敛了笑容想转身回避视线，正巧江芊琳拉着她去排队卖单，躲过一劫。

做了昨天那个梦，她暂时还不想在除了教室以外的地方看见他。

不知道如何面对。

……

“易昀川。”

李飞羽拍了拍易昀川的肩，以示问好。

易昀川回了个哈咯，眯了眯眼望向不远处的熟悉的背影。

那是叶情钦吧。

他刚刚看见了叶情钦转身的时候。

她是看见他了吗？

他没多想。

*

易昀川到座位后发现的就是叶情钦趴在桌子上，睡得不省人事。

“叶情钦，起来。”

他老规矩地叫她，需要她给他让位。

趴在桌子上的身影岿然不动。

他以为她又与他闹着玩，继续喊她：“叶情钦，喂。”

王滔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瞧，随即哑然失笑。

“我天她真睡了，眼睛都闭着。”

易昀川伸过头去看，只看见叶情钦闭着眼，呼吸均匀地睡着，长长的睫毛随着她的呼吸还会颤动。

离得近，她靠近嘴角那处脸颊的痣都看得一清二楚。

易昀川自觉不妥，很快立起身，然后伸出一指点了点她的肩膀。

“叶情钦，醒醒。”

叶情钦迷朦着起了身，睡眼惺忪地转头看向他。

眼前站着一团蓝色的身影。

易昀川。

是易昀川啊，不是小孩易昀川。

昨晚的梦境让她太累了，看了看书就合上了眼。

她定了定神，让自己打起精神，然后给他腾了地。

“大早上就来睡觉，你昨晚没睡好啊，干嘛去了？”一坐下，易昀川就对着还没完全清醒的某人说。

还不是因为你……

情钦困得快昏厥过去，还是缓缓开了口：“做梦了，睡得很不好。”

他玩味地挑了下眉头，他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也没有再问她梦了什么。

倒是叶情钦经过这所有的回忆梦境，想知道他的态度。

她主动开口：“我昨晚做了很长的梦，你猜我梦的什么？”

易昀川斜了眼她，她还没睡醒，他的声音沉沉地传过来，就像是隔着一汪深水。

“我怎么知道你梦的啥？”

“我昨晚梦见我变成了小孩，我妈出门了，没给我饭吃。然后我好饿，可是家里没东西吃，然后我妈一直没回来。

“后面回来了又走了，也不管我，没给我东西吃，我就一直很饿很饿，饿到快晕过去了一样。”

他看着她认真讲述的模样，不禁笑了笑。

情钦怔了怔。

她企图在他脸上找到一点悲从中来、黯然神伤，甚至是尴尬勉强的表情也好。

但是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

他轻笑了一声，那双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在情钦的惺忪双眼的映衬下更显得神采奕奕。

“还好只是梦。”

情钦嘴巴微张，欲言又止。

是啊，只是梦。

但对于他来说，不是梦。

“那你今早多吃点了没？”

他又加了句，语气还带着点温柔关切。

她没反应过来：“啊？”

少年对她粲然一笑，露出了几颗牙齿：“你不是说你很饿很饿吗？我看你就是饿了，所以才梦的那么离奇。”

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不应该对她说“你可以自己做或者自己买呀”吗？

为什么这样回她？

她一时间无所适从。

易昀川这样，有些出乎情钦的预料。

因为他平常没个正形，经常挑她的刺，还喜欢抬杠，这次竟然难得这么温顺，语气还有点关心她。

让她……

非常不习惯。

而且……

他不是经历过吗？

还能这么淡然地回她。

她的还好是梦，那你的呢？

因为经历过，所以觉得她的是梦所以是万幸吗？

她不死心地继续问：“如果是你，你会不会觉得很害怕？”

男生翻找书的动作停滞，看了她一眼，边找书边回答：“唔，我会做饭。”

他眼神没有看她，似在回避，因此情钦也不想继续打探下去了，便故作赞叹地回复他。

“你会做饭？那你很厉害！”

易昀川憨笑着，没有回话。

女生头转了回去，拿出语文书准备早读。

男生看着书籍堆放的桌面，目光却渐渐虚焦了，耳畔萦绕着刚刚女生说的梦，思绪飘忽。

脑海中配合着女生讲述的故事，播放的却是一个小男孩的回忆。

*

叶情钦昨晚没睡好，一节课下来都浑浑噩噩的。

下课铃一响，她便如释重负地趴在了桌面上。

窗外的阳光内移，已经爬到了她桌面，趴下时有热意浮在她脸上。

易昀川看见她眯着眼皱了皱眉，但没说话。

这可不像她。

叶情钦很怕晒，经常一有阳光就叫他拉窗帘。

一开始，易昀川总会逗她，碎碎念她几句，直到叶情钦自己起身要去拉时，他才站起帮忙关上，嫌弃地嘟囔她几句，带着调侃的色彩。

久而久之，她一说要关，他也只是斜她一眼，以示无语，又帮忙拉紧。

他们第一次闹别扭也是因为这个。

那时叶情钦让他帮忙关，他死活不帮忙。

他当时困了，趴在桌上讲话，后面还凶了情钦一句“神经”。

虽然不是认真的，但语气确有不耐烦。

她不吭声了，一言不发地坐在位子上。

上课铃响了，她还生着闷气。

易昀川醒了，被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刺了眼睛，伸着懒腰拉上了。

叶情钦转过头来瞪着他，一脸不高兴样。

他还傻傻地问她怎么了。

“你刚刚骂我神经病，你忘了吗！”

他当时眨了眨刚睡醒的眼睛，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知是笑还是无语。

“就这？”

看她还是不开心，他也没再狡辩：“可是干嘛老关窗帘，多闷啊，晒一会又不会死。”

她还想说什么，易昀川直接打断她，继续说，“再说了，你又不黑。”

叶情钦还是保持着蹙眉的表情。

“而且，我刚也不是故意的………”

他说到后面，声音都小了。

叶情钦当时看着他委屈的模样，没撑住表情破防了，无奈地笑了笑。

他看她终于笑了，也松了口气。

笑了，就是不生气了。

他当时是这样想的。

也是那个时候他逐渐发现这个同桌没有看起来那么冷面，反而脾气还挺好。

……

“你要......出去吗？”

叶情钦的声音让他从回忆中回到现实，她艰难地抬头看向他，看起来真的困得不行了。

他嘴比脑子快：“不用。”随即递给她一个嫌弃眼神，“你睡吧。”

情钦懒得计较他的眼神了，应了声昂就趴了下去。

教室里也有不少人正趴在桌子上补眠。

虽是早晨，但明亮的阳光已经在树叶上涂了一圈又一圈金色的光环。

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桌面上，课本上，还有薄薄的一层打在了叶情钦的手臂和头发上。

她的脸趴在手臂环着的区域里，没有被照到。

易昀川默默盯着那处光亮，发着呆。

王滔从外面走回来就看见易昀川正偷偷在“看”叶情钦的睡觉，他戏谑地笑着走过去。

易昀川回过神来，抬眼看向王滔。

“易昀川，你看人叶情钦睡觉干嘛？”

王滔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似是很期待他的回答。

易昀川懒得给他眼神，轻描淡写地回一句：“谁看人睡觉。”

“你刚刚不就在看人睡觉。”

王滔一脚跨进里座，椅子和地板摩擦出咯吱声。

两个男生同时睁大了眼看向睡着的那人。

好在，叶情钦没动静。

王滔手指比了噤声，轻声道：“我的错我的错。”

他压低声音还想捉弄他：“诶，你刚刚是不是在看叶情钦？”

易昀川白了他一眼：“不是，就刚好看过去了。”

他语气平静，王滔撇了撇嘴：“切。”

没意思。

王滔从他们成为同桌后就一直莫名觉得他俩很配。

名字音调都一样，叫着名字都觉得配。

不过真要说个中缘由，他也说不上来，只是一种感觉。

他喜欢扯配对，啥都能扯，嘴巴也不过脑子，什么都敢说。时间久了，大家也不在意王滔的玩笑话。

……

“你会做饭？那很厉害！”

“你会不会觉得很害怕，很恐怖？”

……

易昀川盯着水壶，脑海里浮现的是幼小的手用劲努力握着锅手柄的画面。

阳光似乎更加浓郁了些，被照射着的课本封皮都暖了一些。

他顺着光线望去，女生的马尾凌乱地铺在桌面上，光线就这么弥漫开来，铺洒至她的发间。

他抬手拉了窗帘，把那阳光拒在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