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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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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新科进士们要正式入翰林院读书,昭仁公主便牵头,在公主府设折桂宴,替状元郎许建树宴请同科。

因着昭仁公主私心,特特让一众进士们都携伴前往。

因着赴会的都是进士们,席间少不得诗词唱和,哪怕陆璃与叶柔儿名分已定,他还是不欲带着叶柔儿同往。

可架不住叶柔儿死缠烂打,陆璃最终同意,二人均是盛装出席。

叶柔儿到底皮相不错,又在楚王府浸淫一年多,席间行止也算大方,陆璃暗暗松了口气。

众人言笑晏晏,一派和乐,直到宫廷女乐趋前表演毕,昭仁公主提议挨个吟诗酬对。轮到陆璃和叶柔儿时,陆璃主动出声,替下了叶柔儿。

此举本无可厚非,毕竟并非所有女子都识文断字,更遑论出口成章了。

只是从前,陆璃赴文人宴会时,每宴必有佳作。若是有秦飞霜同行的,更是夫妻同作,珠联璧合,为京城美谈。

可惜今日陆璃的诗词就最多称一句应景,连别有巧思都算不上。

便有那好事者挑头道:“博才兄这就小气啦!素闻嫂夫人才思敏捷、佳作频出,怎地,却不肯让我等见识见识吗?”

陆璃面色一僵。

才思敏捷,下笔千言的人是秦飞霜,而叶柔儿……书都没读过几本,哪里做得出诗?

陆璃知道叶柔儿的短处,含笑摆手,正要拒绝,不成想叶柔儿却推开他,大方站起身,端起酒盏,信心满满地吟了一首。

“红藕香残宝衾凉,玉楼无人空自伤。”

“罗衣半解愁满怀,恨郎独居寰宇上。”

叶柔儿声情并茂,吟出一首怨妇诗,自以为十分得意。语罢,抬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弃了酒盏,双手捧心,蛾眉轻蹙,微微侧首,含情脉脉望着陆璃。

好一副满怀愁绪,无限柔情!

只是美则美矣,就是可惜——旁边还有一位技高一筹的宫廷女乐亦是这等形容。

也是赶巧了,那女乐本就生得聘婷袅娜,弱柳扶风,天生孱弱,我见犹怜,素有病西子之名。

此刻也正摆着一副欲语泪先流的姿态与一位孤身赴宴的进士张宪狎腻谈笑,嘴上吟得也是什么“素手解罗裳”。

偏生那张宪名次虽不显,却有些来头,父亲乃一位封疆大吏,故而座次也不差,就在陆璃对面。

他还是个有点本事的纨绔,并不怎么把旁人放在眼里,尤其是陆璃这种皇室庶子。故而,旁人都在等着听叶柔儿吟诗,唯独他还在调/戏女乐。

而那女乐原就背对陆璃和叶柔儿,坐在张宪怀里,此刻柳眉含愁,依依噙着酒盏一角,也是双手捧心,也是双目含情,脉脉望着眼前人。同样的无限柔情,一般的难解难分。

两下里撞个正着。

叶柔儿与那女乐竟如同照镜子般,动作一般无二,连神情都别无二致!

甚至论起柔情似水,叶柔儿都还要稍逊一筹!

“噗嗤!”张宪率先喷笑出声。

有他打头,旁人再忍不住,满堂大笑。

偏偏叶柔儿是拧身扭头的姿势,又向来是这般做派,一时间还没察觉有甚不妥。

只有陆璃登时黑了脸,一把将叶柔儿拉坐在地。

“哈哈,咳,噗!那个博才兄不要生气,我、我不是笑令表妹,我、我是,哈哈哈……”张宪也不是诚心要给陆璃难堪,见众人哄堂大笑惹得陆璃下不来台,便想找补一二。

哪知还不等他开口把话说完,叶柔儿终于看清对面女乐的形容举止,大惊失色,急忙掏出帕子来遮住脸。

偏偏叶柔儿拿的是一方素帕,只在最中间用五彩丝线绣了鸳鸯戏水并蒂莲,蔓缠古树柳依依。

取意比翼双飞,蒲草如丝。

跟张宪手上拿的帕子一模一样,正是宴上女乐们拿来送人的手帕。

再想起陆璃是抛弃了神妃仙子般的发妻秦飞霜,转而娶的表妹,这是何等的瞎眼啊!

思及此,张宪再忍不住,笑倒在桌案上。

旁人还只当他在为叶柔儿与女乐相类之事而笑,只有陆璃敏锐地察觉了他的目光,眼神从叶柔儿捂着脸的帕子上一转,登时心知肚明,愈发如坐针毡!

陆璃劈手夺过叶柔儿的手帕,有心扔在地上,又怕被人捡起发现,只能团成团,塞进袖里。

叶柔儿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又羞又怕,忍不住咬住下唇,强忍着才没哭出声来。

只是可惜,她这做派落入在场众人眼里,更加变了味道。

哪怕之前觉得不过碰巧相似的人,此刻再看见叶柔儿那娇媚婉转、近乎乞怜的神色,仅剩的打圆场的话儿都吞了下去。

众人纷纷暗忖:果然续弦总要差上许多。面上不由带出几分遗憾可惜来。

陆璃向来敏感,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再坐不住,板着脸起身告辞。

昭仁公主虽是他堂妹,到底是正经嫡公主,点点头而已,不责怪他提前离席就罢了,半点没有起身送客的意思。

状元郎许建树有心相送,奈何宾客众多,没有为了陆璃一人而弃众人于不顾的道理,只能抱歉行礼,让公主府管事送客。

陆璃勉强应酬了公主府管事,才出昭仁公主府大门,立刻快步奔上马车。

他走得太快,叶柔儿跟不上。眼见马车竟要启动,叶柔儿低呼一声,跌跌撞撞奔过去,差点没上去车。

“表哥~”叶柔儿知道今日给陆璃丢人了,还没坐稳身子,便先软软开口唤道。

只是不等她把话说完,陆璃“啪”地将手帕掷到了她怀里。

“你整日拿的什么玩意!这帕子哪里来的?再不许用!”陆璃呵斥道。

“我……”叶柔儿原本想说这帕子是她绣的,可是陆璃盛怒之下,吓得她半个字也不敢多说,只能唯唯诺诺点头。

偏陆璃还不解气,横眉竖目望着她,斥责道:“你看看你穿的衣裳,桃红绯红胭脂红,除了红色,你就没有旁的衣裳了吗?还有你头上的发钗,我不是送了你许多玉簪吗?怎么只会穿金戴银?你看今日宴会上,除了那些女乐,谁似你这般打扮?”

陆璃自觉被下了面子,口不择言道。

叶柔儿再没想到,闺房中时,他夜夜夸她着红最是好看,出门前也赞她容色无双,转眼竟能嫌弃她至此!甚至还直言她似女乐!

叶柔儿自诩美貌,又从不曾被人这般排揎,一时也恼了,红着眼道:“哪里是我不肯戴?分明是你那好前妻太过霸道,将库里的好东西都搬空了。便是这几套头面,还是我要出门应酬,临时打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能见人的衣裳首饰,你叫我怎么办?”

言下之意便是陆璃没本事,自个儿没钱,不能让她好生打扮。

“你!”陆璃没想到叶柔儿还能把事情推到他的头上,气得几乎七窍生烟。

“我、我便是再没积蓄,如今父王也分了我家产,还有母妃贴补的家用,你便是这般当家的?”陆璃质问。

陆璃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叶柔儿更委屈了,扑到车厢上放声大哭。

“什么家产?全都是刁奴,个个不听我的。好好的良田,种什么破果子?不换也就罢了,还说什么向来都是四六分成,万不能变。那些管事更是黑了心,我不过要看铺子的帐,他们就能左推右拖,亏我三延四请,却至今不肯送来。更别说接管生意了。我整日忙得脚打后脑勺,却连件像样的嫁衣都寻不着!偏生,你也万事不理,只管向我要钱,我、我……呜呜呜……”叶柔儿说到伤心处,再说不下去,干脆用袖子掩了脸,伏在车座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陆璃实在想不到他遂了她的愿,让她如愿以偿做了当家主母,她自个儿没本事,管不住人,竟还敢赖到他的头上,愈发气不打一处来,忿而下车。

“表哥,你去哪?”叶柔儿见马车停下,陆璃二话不说抛下她就走,忽然慌了神,顾不得自己钗横发乱,掀开车帘急忙问道。

陆璃头也不回往前走。

叶柔儿想要命车夫跟上,却听见他恶狠狠吩咐道:“速送表姑娘回府。”

车夫不敢不从,立刻扬鞭而去。

只有叶柔儿瞪大了眼,当真双手捧心,差点痛断肝肠——他说的不是“二奶奶”,而是“表姑娘”。

而陆璃话说出口,整个人都舒坦了,见前面大街上人头涌动,不由好奇凑上前去。

只听人们大声议论道:“没想到千针坊李掌柜说的都是真的!他们竟真的广招学徒,而且还都给发工钱!”

“那可不!千针坊是什么地儿,哪在乎学徒那点工钱?人家专给达官显贵、皇亲国戚做衣裳,听说,宫里贵人都争着穿他们做的衣裳呢!人家招学徒,要的是精益求精、推陈出新!”

“要精益求精的话,不该请大绣娘吗?学徒顶什么用?”有人追问道。

“这就是你外行了!做衣裳讲究多着呢,手艺是一样,巧思是另一样。单单花样子来说,我有你没有,便是我的本事。大绣娘是绣功好,可她们岁数大了,不一定有年轻人心思活泛,带带徒弟,教学相长,共同进步嘛!”说话人语声高亢,言语灵便,陆璃隔得老远都听清楚了。

更别提围观人群了。

众人纷纷叫好。

还有人大声道:“既如此,我姑妈的儿媳的表妹的女儿,年纪轻轻就有一双巧手,可不正合适给千针坊当学徒嘛!我得赶紧把这好消息告诉她去!”

经她一提醒,围观中人各个恍悟,不提家里有女子的,便是七大姑八大姨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里有合适人选的,都着急忙慌跑去报信了,深恐“亲戚”错过这等好事!

一时间,堵在门口的人散了一大半,陆璃瞅准空隙,迈步进去。

却是千针坊一楼大堂。

伙计忙得脚不沾地,见外头来人,开口就唱道:“学徒工去后院,大绣娘上二楼,三姑六婆里头走。”

陆璃见他唱得有趣,也不计较他无意冒犯了,主动问道:“学徒和大绣娘我懂,什么叫三姑六婆?”

“嗨,这你都不——”伙计说着话,抬手抹一把汗,一眼看见面前人,剩下的话就堵在了嗓子眼儿,“二爷,不,陆二爷,您怎么来了?”

这伙计是秦飞霜的人,自然认识陆璃,只不曾想,这档口会遇上他。

“你认识我?”陆璃没想到区区一个小伙计也认识他,不由问道。

伙计腹诽,你曾是咱们的主夫,哪能不认识?嘴上却道:“陆二爷高中探花,夸街时,小的有缘见过一面。”

陆璃闻言,嘴角翘起,宴会上因叶柔儿带来的不快登时一扫而空,折扇轻摇,语带骄矜地道:“如此,你我也算有缘。不知店里可有什么新鲜料子吗?”

伙计就怕他抓着刚才自己的话寻根究底,闻言乐得大赚一笔,引着他就往贵客区走。

“二爷您这边请,咱们店里新到的蜀锦,色泽鲜亮又轻薄透气,最适合做夏衫了……”

伙计正介绍着,那边厢,秦飞霜挽着一位年过半百,头发花白,两眼昏花,唯独精神尚且不错的老妇下得楼来。

“王大家,您慢点走。那收徒的事,咱们就说定了!”秦飞霜语气谦恭地道。

王大家淡定点头,神情里似乎还有些不耐烦。

见状,陆璃停下脚步,皱起眉。

“宅子我们都安排好了,您尽管住下,但凡有什么要求,只管与织烟讲。我……”秦飞霜满心满眼只有王大家,压根没注意身后的陆璃,边说边往外走。

后面的话便因距离渐远,陆璃不曾听见。可他却将秦飞霜的动作与神态全看进了眼里——那般恭敬谦卑,都近乎讨好了!

陆璃十分不喜。

秦飞霜那般高傲的性子,除了在他面前,几时低过头?如今竟要对一介匠人卑躬屈膝了吗?

再想起外面人说的什么招学徒开工钱的话,陆璃眉头越皱越紧。

他早从秦飞鸾口中听说了,秦飞霜惹恼了秦子昂,一直不被允许归家,如今不过借住卫府。

可是卫嘉不是一向待她不错吗?她还有嫁妆,总不至于落到要给匠人做学徒的地步吧?陆璃想着,再挪不动步,甚至有心跟上去看看。

只是不等他动作,秦飞霜已折返回来,笑容满面地道:“真好!王大家答应收徒,咱们的锦绣楼——”

“你竟落到要靠卖绣品为生的地步了吗?”陆璃脱口而出道。

秦·正畅想未来部署锦绣事业·飞霜:你是谁?你在说什么?

秦飞霜一头雾水,眼神询问伙计,陆璃怎么在这儿?

伙计也没想到陆璃这么能犯忌讳,上来就把主子认成了学徒,急忙插话道:“陆二爷误会了,主……”

“你向来不是奢靡挥霍之人,楚王府任凭你搬回了嫁妆。你有那些嫁妆又怎会沦落至此?你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出身,焉能入贱籍辱没列祖列宗?”陆璃义正言辞,声量实在不小。

引得大堂许多顾客频频回首。

更有人认出了陆璃,进而对秦飞霜指指点点起来。

秦飞霜嘴角真诚的笑意早消失殆尽,冷冷望着陆璃道:“笑话!纺织刺绣怎么就是贱业了?自古男耕女织,多少书生以耕读传家为傲。怎么,只许男子耕作,却不许女子纺织吗?”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没想到陆二爷不仅不事生产,还瞧不起农人织女。幸亏陆二爷天生命好,皇亲国戚,不用入仕做一方父母。秦氏替天下百姓谢陆二爷不治之恩!”秦飞霜言语如刀,寸步不让反讽回去。

“好!”织烟带头拍手叫好!

伙计紧跟其后,起哄道:“秦姑娘说得好!没有织女绣娘们辛苦劳作,咱们穿什么盖什么?小的们卖什么吃什么?”

“陆二爷,何不食肉糜?谢不治之恩!”却是围观的一个常年落地的老秀才率先道。

织烟自打离了楚王府,便头脑日渐灵便,闻声立刻应和道:“正是正是!幸亏姑娘早脱苦海,谢陆二爷不治之恩。”

许多来千针坊应聘学徒的妇人,虽不是读书人,不用担忧出仕问题,到底也都是良民,迫于生计不得已在外奔波,却也不愿旁人径自就把自个儿打入贱籍!

更别提那些可称大家的大绣娘们,多有坎坷身世,身不由己入了匠籍,又怎能忍受被人当面羞辱?

不由纷纷对陆璃怒目而视,借着织烟掩护,一齐说道:“谢陆二爷不治之恩!”

情势急转直下。

本来还高高在上、指点江山的陆璃转眼儿被贬成一个“何不食肉糜”的昏聩无道之人,甚至莫名其妙被秦飞霜按上个治下无方、祸害百姓的罪名,还被用肖似“不治之症”的词语影射,仕途还没开始就要背上骂名结束,登时气白了脸!

陆璃颤抖着手,指向秦飞霜,恨声道:“你、你——恶妇!休要胡言!我好心好意提点你!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还……怪道你有今日下场!”说罢,挤开人群,落荒而逃。

秦飞霜看着他狼狈离去的背影,冷笑连连。

“呸!什么玩意儿?”却是织烟豪迈地啐了一口,转身大手一挥,张罗道,“诸位婶子大娘、姐姐妹妹们,咱们可不能被那等不治玩意儿扰了兴致!王大家已经答应坐镇咱们千针坊了,有意拜师学艺的,咱们后院请啦!”

众人闻言,纷纷叫好!

立时有几个还在犹豫观望的妇人齐齐啐了一声,举手报名,被伙计引着走到后院。

本来已经稍显冷落的千针坊大门口,一时又人满为患。

秦飞霜满意点头,给了织烟一个赞许的眼神,喜滋滋甩着袖子上了楼。

却没注意到一楼大堂拐角处,一个面容秀美的中年文士已暗暗打量她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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