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荧一边揉着酸痛的胳膊一边往监舍区走，冷不丁一颗小石子从背后砸中了她的肩膀。
“伙伴，好久不见啊。”
达达利亚侧身躺在管道上，单手支着脑袋冲着少女笑。
荧弯腰捡起那颗石子，朝达达利亚掷去。
她扔的力道并不大，达达利亚轻松握住了那颗石子。他从管道上跳下来，上下抛着石子玩。
荧转身往回走，达达利亚紧跟了上去，“伙伴，伙伴，你怎么不理我啊。”
“理你？理你干什么？”
“真是忘恩负义，我好不容易才进来的，你就这么对我啊。”
“我又没让你进来。”
“哎哎伙伴，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为了进来陪你我容易吗？你真是气死我了。你……”
达达利亚正自顾自说着，荧突然停了下来。达达利亚以为她有话要说，也停了下来。不料下一秒荧直接扫向他的小腿，将他绊倒在地。
“再废话我就把你丢出去喂鱼。”荧居高临下道。
“下手真狠啊。”达达利亚揉着后脑勺坐起来，胳膊随意搭在膝盖上。
“算轻的了。”
荧越过他往前走。达达利亚跳了起来，跟上去，神秘兮兮道：“哎伙伴，你想知道是谁指控的你吗？”
“不想知道。”荧把他的脸推向一边。
“喂，这可是仇啊，你真不想知道？”达达利亚锲而不舍。
“不想。你想的话，可以告诉我，我不介意。”
“好吧。”达达利亚摸了摸鼻子，“卖个关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荧直接一拳头砸在了达达利亚的鼻子上。
“呃……”达达利亚捂着鼻子，“伙伴，你干什么打我？”
“你不是说是你指控的吗。”荧捏了捏手腕。
“我什么时候说是我了。”达达利亚委屈巴巴。
“是你说近在眼前的。”荧耸了耸肩膀。
“我说近在眼前是指那个人在梅洛彼得堡啊。”
“哦。”荧随意地应了一声，“是谁？”
“就是那个什么公爵，叫什么斯什么利。”
“莱欧斯利。”荧纠正道。
“没错，就是他。”达达利亚使劲揉了揉鼻子，“走，我和你去报仇。”
“走。”
荧和达达利亚一起来到了管理区。达达利亚在门口望风，荧一脚踹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莱欧斯利，出来！”
“哈？我以为是谁？原来是旅行者和大驾光临。”
一个大狼狗模样的男人转着手铐，踩着皮鞋从楼梯下走了下来。
“喂，还有我呢。”达达利亚对莱欧斯利忽略他很不满，捏在手里的水刃闪着流水的光芒。
“哦？忘记了，愚人众执行官第十一席，公子对吗？”
“幸会，莱欧斯利。”
达达利亚收起了水刃。
“二位来到此处，想必是有话要和我说，坐。”莱欧斯利在中间的椅子上坐下，倒了三杯茶，“来品尝一下我从璃月进口的茶叶。”
“这家伙怎么跟钟离似的，年纪轻轻的就爱喝苦的。”达达利亚压低声音道。
荧无奈：“我不知道。”
达达利亚和荧一左一右在莱欧斯利的两边坐下。莱欧斯利喝茶跟喝酒似的，直接一杯倒进嘴里。
达达利亚忍不住腹诽。
还以为喝茶的都是高雅之士，原来也有粗鲁之辈。
他在脑海中回忆钟离喝茶的样子，轻轻捏起茶杯，徐徐吹了一下，然后小小地抿了一口。
荧的动作则比他要更加精致，拇指跟中指捏住茶杯，另一只手覆在其上，中指微微向下，其余四指微微翘起，优雅中又多了几分优雅。
莱欧斯利和达达利亚俱看得目瞪口呆。
良久，莱欧斯利失笑：“忘了二位都在璃月呆过了。”
达达利亚最听不得别人说到璃月的事儿，提起他就会想到自己曾被钟离耍得团团转，如今莱欧斯利提起，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废话少说，快说，你为什么污蔑我的伙伴，害她锒铛入狱？”
身为当事人，比起达达利亚的急不可耐，荧倒是显得淡定许多。莱欧斯利看了看达达利亚，又看了看荧，见后者食指轻轻敲了敲杯沿，心领神会。
“公子误会了，我也是有苦衷的。”
“你有苦衷？你有苦衷就污蔑我的伙伴啊。”
达达利亚不按套路出牌，莱欧斯利欲哭无泪。幸好荧插了一句，才将话题转回来。
“有什么苦衷？”少女抱着胳膊轻轻靠在椅背上，右腿压在左腿上。
“对啊，我伙伴问你呢，有什么苦衷。”
“想必二位都知道，梅洛彼得堡处于自治状态。”莱欧斯利苦笑了下，“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梅洛彼得堡是受到一部分枫丹廷的影响的，比如大审判官那维莱特。”
“你的意思是……”荧眯了眯眼睛，“这件事是那维莱特授意你去做的？”
莱欧斯利笑而不语。
“那维莱特……”达达利亚托着腮，指尖轻轻敲了敲桌子，“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大审判官的事儿，我又怎么会知道。”莱欧斯利摊开手。
“这个那维莱特，不加审判就把你送进梅洛彼得堡已经够可以的了，没想到后面还憋了个大的。早知道是他，我就不进来了，留在外面帮你教训他。”
达达利亚气得锤了一下桌子。
荧慢悠悠道：“教训完了他，你还不是得进来？”
“那也出了气了。”达达利亚的拳头捏得咯吱响。
“行了，等出去再教训他。”荧朝莱欧斯利点头，“打扰了。”说完，便拽着达达利亚出去了。
“喂喂，伙伴，你别拽我衣服。”
二人离开后，莱欧斯利将双腿往桌子上一放，悠闲地靠在椅背上，晃动着手里的茶杯。
那维莱特从地下室走上来，小高跟踩在楼梯上发出哒哒的响声，听起来十分悦耳。
“要来一杯吗，审判官阁下？”
那维莱特在沙发上坐下，右腿压在左腿上。他翻着手里的法典，“如果梅洛彼得堡守不住，你打算如何？”
“还能如何，自然是一起溶解在海里了。”莱欧斯利将茶一饮而尽，淡淡的苦味在唇间蔓延开来。
“我已经委托了旅行者，必要时她会出手，你不用以身犯险。”那维莱特又翻了一页，拿出笔在上面做着笔记。
“这么麻烦旅行者不太好吧，而且她身边还跟着愚人众呢。”
“如果我的调查没错的话，达达利亚先生应该和原始胎海之水脱不了干系。”那维莱特唰唰地写着什么。
“怪不得你会放了他。”莱欧斯利勾唇，“还以为你是承受不住至冬方面的压力了呢。”
“那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罢了。减少至冬方面的外交压力，也是一种缓兵之计。”
“看你胸有成竹我就安心了。”莱欧斯利站直身子，“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责无旁贷。”
“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那维莱特合上法典，“对了，整理一下梅洛彼得堡人员的作案前科，给旅行者一份儿。”
“哈？这是何意？”莱欧斯利开始喝茶。
“由旅行者去试探这些人的近况，如果依旧死性不改，旅行者可出手致其死地。”
“咳咳。”莱欧斯利呛了一下，“哈？枫丹律法不是没有死刑吗？再者，为什么不是我来执行死刑？”
“第一个问题，枫丹律法的确没有死刑，但有些人实在是罪大恶极。第二个问题，你是公爵，由你试探，难保他们不会阳奉阴违。”
那维莱特站起身，“暴风雨就要来了，在那之前，我们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告辞。”
走出办公室，那维莱特准确无误地看到了等在升降梯前的金发少女。少女似有所察，抬眸正好对上了他那双灰紫色的眼眸。
升降梯在上升。
那维莱特将手里的法典递给荧。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枫丹的律法中没有死刑，导致骨子里有劣根性的人出狱后依旧在犯罪，关了没几年又被放出来，然后又在犯罪……周而复始，好人没有了，只留下坏人。这些人会结婚生子，犯罪的基因会流传下来。所以预言才会说，枫丹人天生带有罪孽。”
荧翻了翻手里的法典，发现每一条都被认真地批注过，不同的笔迹代表着不同的时间。死刑多次被他划入，但又多次被划去。
“然而生命是极其宝贵的。死刑的判定，是慎之又慎的。审判的过程中难免有冤假错案，把人杀了，日后若是发现是判错了就麻烦了。倘若把死缓写入律法，这个缓的年限也难以界定。”
那维莱特微微叹息，“正义永远不会缺席，但可能会迟到。也许一两年，也许十几年。正因如此，缓的年限才难以界定。”
“想那么多没用。”
荧翻完了法典，“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即使你不是人，你也会疲惫。再者，劣根性也不是从一而终的。君子论迹不论心，即使一个人有犯罪的想法，但他没有实践，也构不成犯罪。人的想法是复杂多变的，用一时的念头来判定一个人，对他是不公平的。”
“有理。”那维莱特点头。
“不管这个人有无劣根性，只要他犯罪了，他就该被流放到梅洛彼得堡。倘若他一时糊涂，可以减刑。倘若他依旧死性不改，那么我就是他的死神。”
不谋而合。
那维莱特微微一笑。
荧拍了拍那维莱特的肩膀：“至少现在的律法暂且先不用把死刑纳入。我会在枫丹停留一段时间，你就趁着这段时间修缮律法吧。至于原始胎海之水，我也不是枫丹人，交给我吧。不过……”她轻轻一笑：“原石得管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