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一曲惊鸿
“无一哥哥，快跟我们讲讲，师叔脾气那么古怪，这么多年多少弟子想拜他为师他都不肯收，怎么突然就收你为徒了？”凤翎居内，三人围桌而坐，陆鹤闲和陆澄仪悠闲地磕着瓜子，独文无一在两人对面端坐着。
文无一回忆起了后山的情景。
“师叔，不是去书房吗，这里是……”文无一看着面前的小溪瀑布，有些纳闷。
“后山灵莺涧。最适合修习《百鸟朝凤》的地方。”陆玄鸿背过身去，望着远处的深林说道。
“《百鸟朝凤》乃我族先祖，凤神昆仑神君赤翼所创，传说伏凶之战之时，神族战士伤亡惨重，赤翼不忍看这世间生灵涂炭，便以耗费自己的元神为代价，奏出了这首《百鸟朝凤》来治愈神族战士。战士士气大振，可他自己却神殒于昆仑之巅。”
文无一有些触动，道：“这便是巨鲸落而万物生吧。”
陆玄鸿颔首：“所以说，神不只是一个称号，一个阶级，神是一种责任，是一种使命。百鸟朝凤，臣服的不是凤神至高无上的神力，而是他心怀苍生的大义。“
文无一肃然起敬。
陆玄鸿转过身来，手中倏然出现一杆雕刻着精美凤纹的唢呐。他看着这唢呐，语重心长地道：“这把唢呐名为百鸟朝凤，乃我族三大传世珍宝之一，要想吹奏出《百鸟朝凤》，须得使用这“百鸟朝凤”唢呐才行。且吹奏者不仅要精通音律，同时要有感通四界的能力。可这一代弟子均是自幼便与外界隔绝，唯你一人出生于凡间，见识过这世间的善与恶，生与死，既有作为凡人的人性，又有作为仙者的神性。此曲——唯你一人可学。”说罢，他将这唢呐传于文无一手中。
文无一受宠若惊，双手有些颤抖地接住了这把唢呐。
他捧着唢呐欣赏看了许久才道：“师叔，那乐谱呢？”
陆玄鸿笑了笑：“百鸟朝凤并不是某一段特定的旋律，任何一段由此唢呐吹奏出的旋律，都有可能是《百鸟朝凤》。重要的是吹奏者和他的心境，所吹奏的旋律如何并不重要。”
文无一看着这山涧的一切，平静无风，不时有黄鹂鸟或是别的鸟类的啼叫声，还有山涧淅淅沥沥的瀑布声、流水声。
他闭上双眼，感受着天地之间，万千生灵所吹奏的，生命的乐章。
感通四界吗？
这一刻，他的脑海中回想起了所有他曾听到过的旋律。
他仿佛听到了幼时村中渔夫的所唱的渔歌，少时孩童口中哼唱的童谣，塞外将士出征时的号角，瘟疫时村中的祭祀曲，凤鸣殿之中的诵经声，师兄弟们的打闹声，山涧的溪水声，莺啼声。
原来如此。
他豁然一笑，举起唢呐，吹奏出了一段属于他的《百鸟朝凤》。
唢呐声时而俏皮活泼，时而闲适安宁，时而紧张肃杀，时而高昂愤慨。
陆玄鸿大喜，口中称赞不绝：“好曲！好曲！当真是一曲惊鸿！”随即不知从哪变出一把竹笛，同他一齐吹奏起来。
竹笛伴着唢呐，山中万籁俱寂，唯余乐声。
漫山遍野的鸟儿都聚集在山涧，沉浸在乐声之中。
乐止，余音婉转，山涧恢复了往常的寂静，只闻流水潺潺，但恍惚间，文无一却觉得这溪水愈发清澈了几分，山木也更加青葱了一些。
陆玄鸿一把搂住文无一的双肩，用力的晃了晃，开怀道：“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看中的弟子。真乃世间独一曲，要是我那挚友还在世，我们三人和上那么一曲，我也就此生无憾啦！只可惜……”他摇了摇头，有些伤神。
“不说这些，无一，你有感通世间万物的天赋，这是十分可贵的，师叔希望你能永远保持这份纯真，永远对世间保持善意，从今以后，你便是我唯一的关门弟子，”还不等文无一行拜师礼，他就说道：“但是记住，虽然你是我徒弟，但我不是你师父，我还是你师叔，所以还是要叫我师叔。”
文无一脸上写满了不解，陆玄鸿便解释道：“你已经有师父了，我便你当你独一无二的师叔，这样才与众不同。”
文无一虽不懂，但也尊重师叔的决定，毕竟他这位离经叛道的师叔行事一向无比荒唐，他也不便刨根问底。
“好了，你已学成出师，此曲日后定能保你们逢凶化吉，化险为夷。蛇谷一行，多加小心。”陆玄鸿嘱咐道。
……
“原来如此……原来这《百鸟朝凤》并没有确切的乐谱，那臭师叔那日教给我们的是什么？”陆澄仪后知后觉道。
“据师叔所说，那是他自创的乐段，名叫……”文无一不知如何开口。
“叫什么？”陆澄仪追问。
“叫……两只老鼠……”文无一低头，小声道。
“……”陆澄仪和陆鹤闲顿时无语。
“好你个臭师叔现在都学会阴阳怪气了！竟敢捉弄本小姐，还说本小姐是老鼠！陆玄鸿老贼速速出来和我决一死战！”陆澄仪朝门外吆喝道，身后陆鹤闲和文无一死命地拉住她。
“师妹，冷静！”
“师姐，冷静！”
“咕～”突然一阵不合时宜的声响从陆澄仪腹中传了出来。
她霎时臊红了脸，随即端坐下来，用矫揉造作的声音道：“哎呀，肚子饿了，民以食为天，本小姐还是吃饱饭再去惩奸除恶吧。”
文无一和陆鹤闲都被逗笑了。
接着三人便一同起身，有说有笑的朝膳房走去。
……
鸱吻宫中，宫殿的主人正慵懒地坐在主位上闭目养神。
“殿下，天庭有请，玉帝说有要事相议。”殿外一位气宇轩昂的将军惊扰了主人的清梦。
“玉帝老儿有何事，告诉他本座没空，改日再议。”殿下不耐烦道。
“殿下，我看您还是去看看怎么回事吧，北方好像出事了。”殿下这才睁开双目，见往常一向沉稳冷静的属下如此慌张，他皱起了眉头，思索片刻后还是下令接通了神议镜。
“抱歉各位，我来迟了。”他十分敷衍的向镜中那端其余的三人道了歉。
“无妨无妨，玉帝陛下还没来呢。话说黎瑜啊，你这继任大典何时举行啊？老朽的贺礼都给你备着好久了。”那白须老者抚须问道。
提问的这慈眉善目的老者乃是当今世上仅存的最古老的神——神龟族族长，玄虚老祖。
黎瑜露出一个标准的假笑，作揖道：“晚辈不敢，晚辈才疏学浅，法力微弱，只是暂代长姐处理龙族事务，还请老祖莫要折杀晚辈。“
玄虚老祖听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罢了罢了。”又转去问候陆玄清和另一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玄清啊，凤凰族最近怎么样啊，好些日子没见玄鸿了，那小子还是老不着家吗？”
“托您老的福，凤凰族一切安好。”陆玄清道。
“琥珀啊，听闻有人在你们麒麟族境内的北坞山发现了金琼魔头的踪迹，玉帝陛下命你前去调查，这事怎么样了啊？”
那名叫琥珀的女子乃是麒麟族族长玉麟帝姬的小女儿，名叫琥珀。琥珀眉宇间英气十足，英姿飒爽，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
“回玄虚伯伯，此次集议召众仙前来，便是为了此事。”
镜中又一人的身影浮现。
那人一出现，其余众神都噤了声。
除了黎瑜之外的众神都齐声道：“拜见玉帝。”
黎瑜只是拱手作揖，朝玉帝笑了笑。
玉帝也以同样的方式回礼。
自千年前妖界大乱后，妖族式微，天界便不再以龙族为尊，而是以人神为首。天界首领也由龙王转为玉帝。原本被奉为神都的龙宫也被降为了妖都，玉帝所在的天庭成为了新的神都。
可黎瑜接替龙族后并不愿臣服于玉帝，于是两人便决定以神力论高下，可二人打了三天三夜，却难分伯仲，直至大战的第四夜，玉帝惜败于黎瑜，这才默许了龙王的地位。
玉帝的面容并不苍老，但也并不年轻，他的五官硬朗端正，头发在头顶梳成发髻，头戴一顶金冠，身披金甲战袍，尽显王者的威严。
“众卿免礼。朕方才处理天界事务耽搁了集议，让众卿久等了。”玉帝面上和颜悦色，但谈吐却掷地有声。
“琥珀，把你此次发现的异端说与众卿听听，我等一起想想对策。”
“是。”琥珀作揖道。
“诸位请看。“琥珀长刀一挥，众神镜中均出现了一团黑色的雾气。
“这是……“众神唏嘘。
“哎呀，这这这……这是上古凶兽的法力，是凶气啊！“玄虚老祖率先认出了这团黑雾，大声惊呼道。
“怎么可能？凶兽不是早就被消灭了吗？当今世上如何还会有凶气的存在？”陆玄清眉头紧皱，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
玉帝也皱紧了眉头，双目死死地盯着这团黑雾。
黎瑜的思绪也有些紧张起来。在他幼时曾听父亲谈起过这种黑雾，那时他并不懂这黑雾对于这世间来说代表着什么，但在父亲的回忆中他能依稀感受到，这是一种可怕而又古老的混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