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倾倾蓄势待发,要跳起来咬可恨的温杞谦。
被温杞谦伸出的食指点在额心——
暴躁小鸡回弹,呆在原地。
不过昨日才见面,交战也无几个回合,他已经把握了她的命门。
温杞谦的声音从头顶很上方传来:
“给我惹了麻烦,在我这翻篇了,你别激我找回头账。”
卢倾倾不傻,个头有明显差距,对方给坡,她立刻下驴,但气势不能输,提了条件:
“你不许再把相框翻起来!我昨天明明扑倒的!”
温杞谦没有应承,而是:
“外面有客人,出去礼貌待人。”
礼貌?
卢倾倾突然嘿嘿一笑。
温杞谦立刻戳穿她内心的恶作剧:
“别再自作聪明。不然还会像昨天一样,你炫技也会被我气死。”
啊,果真!
就说这家伙不可能是无心说自己倒数。
“那不还是你先给我的下马威!”
她不服,指着书架上的一摞证件。
你自己看!是你先放在这里挑战。
“我说了翻篇,就是我不计较了。你也别再提下马威,不存在。”
他在这个话题上似乎没耐心,像他从未想过挑战她似的。
也学她,伸手,指向门口:
“现在,出去,别再犯傻。”
卢倾倾立刻顶着寒光逼视离开书房。
才一日相处,她也琢磨出他这语气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见好就收是潇洒老子孙屹元遗传给卢倾倾的优良传统美德。
卢祖音遗传给卢倾倾的有仇必报只是此刻压制了下去,但会像摁在水底的瓢一样,找机会浮起来——
温杞谦在餐厅和吕、邓摆盘的时候,卢倾倾站在桌沿,立正朝着温杞谦,跟个复读机似的:
“我要离开餐桌,在提前告知。”
“我要离开餐桌,在提前告知。”
……
吕伯庸捂住耳朵:
“这有什么好说的!念经似的,吵得脑瓜疼。”
卢倾倾心底偷笑:
最好姓温的也脑瓜疼。
她继续复读:
“我要离开餐桌,在提前告知。”
……
——这是温杞谦早上在书房教训过的“下次你再离开餐桌,请提前告知。”
分发的筷子停在指间,温杞谦下颌的筋骨浮跳一下,垂眸看着从不正视他的卢倾倾,很久。
邓雨菲猜不透温杞谦这样意味不明的表情,作为同桌没见过,却觉得有恍然的心动。
她忙问卢倾倾:
“你要去哪儿?”
卢倾倾蔑视头顶上某狗的眸线,答小毛驴:
“茶几。”
吕伯庸瞪眼:
“得了吧!我以前在那茶几旁吃了块饼干,你哥盯得我尿频。最后我拿吸尘器吸了两遍,他才放过我。”
卢倾倾看都不看温杞谦,机械:
“我要离开餐桌,在提前告知。”
……
邓雨菲和吕伯庸大无语,停住动作,看向温杞谦:
你妹子,真邪性!
温杞谦递给卢倾倾一个最大的盘子,很重,似是惩罚:
“自己端过去。”
目的达到,卢倾倾踢正步离开餐桌。
吕、邓马上也端东西过去,吕伯庸:
“我也喜欢茶几这儿,对着电视热闹。”
邓雨菲朝温杞谦,甜甜音:
“对的呀,热闹。”
卢倾倾学邓雨菲:
“对的呀。”
邓雨菲一愣,看向走来茶几旁的温杞谦。
温杞谦趁俯身放盘子时,另一手的食指抵了下卢倾倾的头顶心。
那种奇异的、类似于毛骨悚然的感觉让卢倾倾闭麦了。
俯身遮挡,别人看不到他的暗动作。她吃了哑巴亏。
小狗子骂声四起,也只能在心底。
大狗子嘴角浮笑。
四人围着茶几分坐,吕伯庸特别看事儿的让邓雨菲挨着温杞谦坐。
卢倾倾本就坐在了正冲电视的位置,只剩三个方位让他们自由调整。
她没有理由参与拆散谁,隔开谁。
温杞谦也不是吕伯庸能安排的,他自行坐到卢倾倾的右手边,在茶几的尖角处。
吕伯庸马上就要出让温杞谦旁边的位置,被温杞谦按住,一指旁边的几角:
“你就坐这里,我们两个坐尖角的位置。”
让邓雨菲一个女生冲着尖角吃饭确实不得劲儿,吕伯庸只好挨着温杞谦坐下。
嘿嘿,驴子和狗子分开喽。
卢倾倾暗爽。
就不爱看到说自己变态和整治自己的傻狗得意!
没别的任何意思!
温杞谦指着卢倾倾对面的位置:
“邓雨菲,你坐这里,正好每个角度的菜都够得着。”
确实。
两个女生占据了夹菜最合适的位置,两个男生胸下是茶几尖角。
吕伯庸很满意这安排:
“还是老温考虑的周到。我们两个男的胳膊长,哪儿都能够到。”
邓雨菲微低头,抬眼朝温杞谦羞涩笑一笑,也体贴地把筷子分给每一个人。
卢倾倾接过筷子,对着邓雨菲温柔声:
“谢谢姐姐。”
邓雨菲随口:
“这么客气。”
卢倾倾恭恭敬敬:
“我在礼貌待客,争取不犯傻。”
嘿嘿,某人说的话,奉还,他自己清楚!你俩可听不懂!
邓雨菲愣了一下,去看温杞谦。
吕伯庸摇着头,盯紧了卢倾倾:
“小丫头每句话都客气,也有礼貌,但就是带着跟和谁置气的劲儿似的。”
他转头朝邓雨菲状告昨天在客厅里的“富贵音乐奇遇”。
温杞谦在开饮料,听到吕在说“珍珠、洛可可、锯琴”时,卢倾倾斜眼瞥他,他没什么反应。
但提到“倒数”,这厮左脸颊浮漾出一个笑弧,脩忽而过,转瞬即逝,让卢倾倾捕捉到了。
骚狗东西,果然坏得闷。
她眯起眼,哼!
吕伯庸还在偷偷转述,卢倾倾索性开大了电视声音,想吵乱谁的寂静陵园!
看电视正入神,东西递进卢倾倾手里。
她下意识接过去,喝了两口,听见吕伯庸大声:
“她怎么还有北冰洋?我也要喝!”
卢倾倾这才从电视上回神。
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瓶子,有点迟愣地看向右手边——
温杞谦把她的汽水盖扔到一边,拿着起子,又问邓雨菲:
“邓雨菲喝什么?”
邓雨菲立刻微笑:
“你总叫我大名,跟老师点名似的叫人紧张。我也喝汽水吧。”
她朝卢倾倾友善:
“北冰洋是北京特有的饮料吧?”
卢倾倾先是心头一震,随后脸上一热。
超市里,跟在温杞谦身后的那些声音也清晰起来——
购物车被他推来推去,她在他身后跟来跟去,猛然间撞在了他的腹肌上,被他挪开的同时,他好像搬了半打“叮叮当当”相撞的玻璃瓶,原来就是手里喝的这个······
而她嫌弃并偷骂他,手叉她光溜溜的后脑勺,爪子瘦得像粪叉······
吕伯庸拿起带盖的一瓶汽水:
“表哥,我也喝北冰洋!我也要插吸管!”
他指着卢倾倾手里的瓶子:
“北京人这么讲究,喝长瓶饮料还插吸管。我也北京人一把。”
余光里,卢倾倾见温杞谦把起子套在吕伯庸的瓶盖上,不管了。
吕伯庸只好自己开汽水。
邓雨菲一个淑女,拿着汽水又不能对瓶吹,她有点尴尬:
“还有吸管吗?”
都要吸管……
卢倾倾不再抬眼看电视。
因为抬头正对面就是需要时时求助温杞谦的邓雨菲……
她一个建四化的四有新人,受不了恶心的花季雨季们,只好低下头吸饮料。
“有。”
温杞谦的声音响在右耳,卢倾倾偷瞄见他的长指指在邓雨菲面前的盘子底下。
——早放好了,自取方便。
卢倾倾偷笑了一下:
幸好不是他亲自给邓雨菲拿……
意识到自己偷笑,卢倾倾立刻绷紧嘴角:
我这是以批判的眼光看待少男少女的暧昧,以避免自己误入歧途!!
吕伯庸忽然朝卢倾倾:
“北京人儿,怎么不看电视了?是不是不好看?我给你投个好看的吧?”
要不说温杞谦的宇宙全员傻狗——
吕伯庸投了老剧《天龙八部》
也不知道是哪集,满客厅回荡着王语嫣跟在慕容复后面的莺鸣:
“表哥,表哥······”
咯咯哒哒的,跟“表哥”是王姑娘生的蛋似的!
该死的吕伯庸尖着嗓子学王姑娘:
“表哥,表哥!”
他不敢对着没什么表情的温杞谦,就对着“表妹”卢倾倾不停眨眼。
叫声“表哥”,朝卢倾倾眨一次眼。
但是电视里王语嫣倾慕表哥,也太暧昧了。
吕伯庸“表哥”一声,卢倾倾就“呕——”干哕一声——
“表哥”、“呕——”
“表哥”、“呕——”
……
温杞谦朝吕伯庸不咸不淡:
“很有意思?”
吕伯庸灰溜溜开别的口味饮料,递出几个易拉罐。
卢倾倾立刻放下“表哥”开的北冰洋,还要换个手接易拉罐,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表哥”买的北冰洋之外的饮料。
说不清,类似避嫌似的······谁叫王语嫣还在不停的“表哥、表哥”,而卢倾倾的“表哥”就在右手边,满屋子气氛不对······
可她又没什么好避嫌……喵的,烦躁,她直接猛喝易拉罐止渴。
吕伯庸说卢倾倾:
“你这不是能喝不带吸管的饮料!”
卢倾倾一愣,还没想出好的回答,温杞谦就把吸管随手投进她的易拉罐。
小子投得挺准。
卢倾倾惊讶地抬眼望温杞谦。
他也正垂眸看她。
他俩飞速把眼神瞥开,朝着不同的方向。
她脸上忽然很热。
过了好几秒,卢倾倾偷瞄温杞谦,他脸上也有点不自然。
活泼的吕伯庸,随便说了什么,温杞谦就扭头过去,卢倾倾再也看不到他什么表情。
因为是同龄人,饭才吃了一会儿,大家不再眼生,气氛热烈起来。
吕伯庸和邓雨菲分别说了欢迎卢倾倾来桉城的客气话,卢倾倾豪爽地敬了他俩。
而——个别人,只是随着大家喝,连句客套话都没有。
卢倾倾也不上赶着敬个别人。
切!
她也把脸扭向温杞谦看不到表情的角度。
几圈喝下来,吕伯庸先发现了不对劲。
吕伯庸盯着温杞谦,大叫着拍了腿:
“我靠!老温,你过敏了?”
温杞谦愣了一下。
邓雨菲也发现了不对,紧盯着温杞谦:
“杞谦,你脸色怎么这么红?”
吕伯庸:
“是吧?刚才他脸就红了,我还以为是对着你他脸红。谁知道这会儿他脸更红了,红的不对劲了。”
对着邓雨菲,温杞谦就脸红?
那他俩同桌,他还不半死不活的上课?
哼,卢倾倾恶心他。
温杞谦举起易拉罐,在灯下看了看:
“你买的饮料有酒精。”
吕伯庸呆了一下,忙低头转转手里的易拉罐。
“我靠!还真是!全是英文,我买的时候就光看见包装上的水果了!”
温杞谦的脸蓦地侧向左手边。
——卢倾倾夹花生米,一直夹不起来,她只好把筷子头快要怼到眼上,吹毛求疵贴并两个筷子头。
吕伯庸顺着温杞谦的眼神,也看向卢倾倾:
“完蛋,又一个酒精过敏的!”
温杞谦清点卢倾倾喝过的易拉罐,她居然喝了两瓶。
果味较浓,掩盖了低度酒精。
“你也不看看!你英文又不差。”
温杞谦把易拉罐拍在吕伯庸面前。
吕伯庸正悔呢:
“瞧你,喝大了?我说了,当时只顾着看包装上的图画了,想着俩女生喝点果汁。谁能想到含酒精!可这度数也不高啊!邓雨菲,你晕不晕?”
邓雨菲:
“我没喝。只喝了杞谦开的汽水。”
汽水瓶被她握得珍重的样子。
温杞谦低头问还在夹花生米的酒晕子:
“你要是头晕,去睡吧。”
卢倾倾放下筷子,直接下手抓了一把花生米,嘴硬:
“我准着呢!别以为只有你投吸管准!花生米敢跑?抓来了!”
吕伯庸又不知道卢倾倾随时记着她的“眼中钉”有哪些小动作。那些小动作又有什么特别的意味。
他不解:“怎么又到吸管了?谁关心那个!什么跟什么!”
他指着温杞谦,喊卢倾倾:
“喂!你还认识他是谁吗?”
卢倾倾顺着吕伯庸的手指,转向自己右手边。
第一次,卢倾倾正眼看温杞谦。
温杞谦也正在望着卢倾倾。
瞬时,客厅有了不合时宜的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