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乾这一脚用了全力，直到离开，苏芽都没能站起来，由始作俑者周乾负责背着下楼。

“郑兴歆呢？”离开前袁晓雯想到那个小女孩，朝门内看了一眼，和她们一起离开房间的郑兴歆却不见了。从她和苏芽两人踹门起她就没再注意过她了，她是自己跑出去了吗？

“走吧，房子里已经没人了。”袁晓雯身后的张黎催促，在离开前他确认过房间，也联系过总部，这里的通道磁场已经消除了。

背着苏芽的周乾已经下到转角了，苏芽揪着周乾的耳朵还在数落，硬逼着对方承诺在她腿恢复之前都要听她指挥。

平安顺利到家，四人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张黎回家的第一件事总是上楼将捕捉器放妥帖，可能还需要对机器进行一番检查。观察了两次，袁晓雯确定他每次在楼上呆的时间超过半日，这可能就是身为队长的责任吧。

周乾那一脚给苏芽带来的伤害不小，回程的路上苏芽就哼哼腿疼，到家门口下车的时候还需搀扶，据她说腿脚只要使力就疼得厉害。

一路上被翻来覆去的言语教育，即便周乾万分委屈不满，像苏芽说的，的确是他没区分队友和敌人下的狠手，补偿她是应该的，他不能反驳。

苏芽的要求也不高，休息了一晚收集到足够的“补品”后之间将购物车清单发给周乾，让他结账。

“D花漾女士淡香水、30ml，D烈焰唇膏...”清单内十个项目，周乾扫了一眼，顿时不乐意了。“这些都是什么玩意儿，你说要补品，这里哪一样是补的东西。我不会付钱的。”

苏芽理直气壮反驳。“我就问你，把我打到受伤的是不是你？我一位青春美少女短时间内都无法行动自如是不是身心都受了伤害？身体和心灵遭受打击后是不是会憔悴虚弱？那买点化妆品、衣服之类的安慰自己的怎么了。还是你其实是个不负责任的人，那算我看错你了，这些我自己付。”头仰起得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周乾咬牙切齿地抢过手机，出了一大笔“补偿”。苏芽喜滋滋地接过手机，期待着收货。

这个补偿当然不仅限于经济上，作为一个旁观者，袁晓雯都觉得这次周乾落在苏芽的手中可怜极了。除了洗澡，但凡苏芽想动身，只要周乾在家都会被召唤到身边，给她做牛做马，周乾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暗自祈祷苏芽的伤势快些痊愈，偶尔也恼怒当时下手太狠，给了苏芽可趁之机。

第一次帮苏芽洗澡袁晓雯就闹了个大红脸，除了幼年时期与母亲一起洗澡的模糊记忆，哪怕是和发小合租的时候，她也是一个人洗澡的。

浴室里用的是淋浴，没有浴缸，袁晓雯原是打算搬凳子进来给苏芽用，但被拒绝了。

拜托袁晓雯将难脱的睡裤脱下，其他的苏芽要自己来。袁晓雯背过身去将长衣裤换下后，转身就是一具光洁紧致充满青春之美的胴体。

“你怎么把衣服全脱啦！”袁晓雯窘迫地转开眼，脸颊腾地红了，说话都磕磕巴巴。

苏芽抬眸看到袁晓雯的窘状，一声轻笑。“洗澡不脱衣服，那算是洗澡还是洗衣服呢。雯雯你也太可爱了吧，我有的你都有，害羞什么？”

她上下打量袁晓雯。“还穿着做什么，和我一起洗了呗。”

袁晓雯身上穿着一套粉色的内衣裤，被苏芽瞅得简直恨不得钻到地漏里去。“我先帮你洗了再洗。”被苏芽一通调戏，她都不能利索说话了。

四十多分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袁晓雯无数次默默祈祷赶紧洗完，苏芽却一会指挥她帮她洗头，一会搓背，这些都还好，让她给她洗整个右腿就有点...

“雯雯，你在挠痒痒吗？哎哟，太痒了，我受不了了。”苏芽的笑声随着水分子在浴室来回振荡，经久不绝。

袁晓雯湿淋淋地穿上外衣裤，先将清洗干净打包完整的苏芽送出去交给周乾后才再回去清洁自己。氤氲的水汽下，她的脖子头脸全都红了。她也不明白为何会害羞，但当看到另一个人的身体时她就是会感到窘迫，哪怕是和她同意性别非常熟悉的苏芽。

捂着脸，任由花洒从头顶洒下，汇聚成一条条涓涓水流，侵湿她的面庞，以及整个身体。

欢笑窘迫过后袁晓雯又升起了那种对自己非常没用的恼怒和自厌感，她一直清楚自己是那种丢入人群就像融入大海的水滴，无波无澜彻底消失无踪。

从幼时起，袁晓雯就清楚自己不是讨喜的孩子，她不会说俏皮话讨好大人或是活跃气氛，也无法像发小或是苏芽这样很快与人建立联接，面对不够熟悉的人她的第一情绪永远是紧张。这样的她二十多年了唯一交心的好友只有发小一个。

来到这近三个月，虽说四人几乎每天见面，除了各自的性格以及一些生活小习惯，即使是苏芽，她也不能说真正了解。当然，自己也没有和他们谈及关于她的任何过去，她和他们更像是普通同事，合作关系。

但其实不是。不是关系更为生疏，而是目前的她与他们根本不在同一级别上。每一次可能面对危险的时候，都是张黎、周乾冲在最前方，苏芽将她护在身后。内心深处，她其实有强烈的愿望想要为他们做些什么，也想贡献自己一份力量，只是每一次都被如影随形的胆怯打败。

如同被大雨侵袭，羽毛湿淋淋无法起飞的鸟儿，袁晓雯头上抱着吸水毛巾心情颓丧地从浴室出来，周乾已经在苏芽的指挥下快将她的头发吹干了。

心不在焉地坐在一旁等吹风机，袁晓雯带过来的那个上个月短路了，目前整个家里只有一台吹风机。等到她恍恍惚惚地吹干头发，才猛然发现人都齐了。

“终于吹完了，就等你了。和我坐一起，队长要开分析会了。”苏芽热情高涨。

袁晓雯瞅了张黎一眼，在目光与对方对上的时候立马起身，朝苏芽身旁的空位移过去，以尽可能显得自然些。

“郑家的事我后续还调查了一番，如今那个家只有郑家小女儿，也就是郑兴歆住着。她现在是父母双亡的独女身份。”

“她还活着，太好了。那我们什么时候把她接过来？恩，一层已经没有卧室了，暂时先让她和我住一起，她刚来肯定会害怕的。”苏芽是个热心肠，能在鬼物手里活下来，在她看来已经算是他们中的一员了。

张黎摇头。“我去见了她，她和我们不一样。”

“什么意思？”别说苏芽没听懂，袁晓雯也坐直了身子，周乾的身体朝张黎的方向倾斜。

“我记得你们提过，在郑兴歆房间内见到过另一只鬼物，我怀疑当时见到的就是她。”

“那她不是人？”“真正的郑兴歆呢？”苏芽和袁晓雯同时出声。

张黎的目光落在沙发中间的茶几上，眉头微蹙，思考了几秒后才开口。“她是人，但已经不是原本的郑兴歆了，她应该是被那只自称沈夏的鬼物彻底取代了。

那天我们要离开郑家的时候我去厨房查看过，根本没有所谓的三颗头颅。而那天我单独再去的时候也让总部又确认了一次，郑家那片区域的通道磁场确实已经不存在了。”

“难怪，她们那么像。”袁晓雯的声音很轻。

还是被紧贴着她坐的苏芽听到了，她一拍大腿，抽气。“哎哟，我的腿。果然，我当时也觉得挺奇怪，怎么一人一鬼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是，郑兴歆不觉得恐惧吗？有只鬼物和她长得一模一样，我记得它也和郑兴歆一样的口吻称呼她的家人。”

这点袁晓雯有想到，在郑兴歆房间的细节只有她和苏芽两个人最清楚。当时在那间房的时候她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但她以为是因为沈夏是鬼物的关系，现在想来那种违和感早已进入了她们的潜意识里，不过是都被郑兴歆和沈夏描述的情况引走了大部分注意力的关系。

苏芽主讲，袁晓雯在一旁补充，两人一起将郑兴歆房中的见闻详细地叙述了一遍。

“这么说起来，这次郑家存在的两只鬼物，一直是缠上郑禹的剥皮鬼，一只是瞄准郑兴歆的替身鬼。”撑着头全部听完的周乾总结。

“没看出来嘛，多干活还能开发脑子。小伙子不错，加油。”苏芽很真诚地鼓掌。

周乾眼白上翻，懒得和伤患计较。

“但是...，那沈夏之前为什么要帮郑兴歆呢。若非她的帮忙，在郑兴歆发现郑禹身边鬼物的时候就会被杀吧。”袁晓雯不确定地道。

即使沈夏最后的笑容让她瘆得慌，但确实不止没有伤害郑兴歆还让她避免被另一只鬼物杀害，甚至最后还放郑兴歆离开，她也是坏的吗？会不会是张黎多心了，他也说了她是人类。

一个小女孩全家死到只剩她一个人，性格会产生变化实属正常，沈夏若是那么厉害，为什么不能离开那间房？而且，通道磁场都消失了，那里肯定是没有鬼物了才对。

与袁晓雯有相同经历的苏芽猛点头，和她是一个想法。周乾则似乎在思考什么，张黎各看了两位女队友一眼，目光落在苏芽脸上，严肃道。

“我之前和你们说过的，鬼物是可以通过人类所思所想来具象能力的，那只鬼物完全可能是通过郑兴歆潜意识对鬼物的认知而让对方有了取代自己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