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了。”陈淼慌乱取下耳机。那两枚小东西，无辜散落在茶几上。

杨燚的声音外放出来，“这样改是不是好很多？”

爽朗又清澈。

陈孚里就这样赤脚走进来，像是踏进水里，蹚着“清澈”，但嫌弃被沾湿的脚踝。

陈淼直接挂了杨燚的电话，去门口给陈孚里拿拖鞋。

“我打扰你们聊剧本了吗？”陈孚里的声音还是温柔的，可眼神分外冷漠。

陈淼把拖鞋放在陈孚里脚边，“怎么会呢，你想跟我们一起聊吗？是关于新书的情节。”

陈孚里踩进拖鞋里，“我没有他专业，也没有他了解新男主的内心。”

陈淼仰起头看他，“不会呀。你聊你的看法，就会对我的创作很有帮助。”

回答她的，是不同于往日的沉默。他神情未变，只是目光蒙上了许多晦暗不明。

陈淼弯弯的嘴角渐平，耐心地想从那层厚厚的雾之中看清，“孚里，如果你……”

陈孚里把她搂进怀里，亲了一口，柔声道，“吃饭了吗？”

陈淼摸摸肚子，“确实有点饿了，我买了食材，一直在等你回来一起做。”

他笑，却没能笑开，“好，我进去换套衣服。”说完就转过身去。

陈淼看着那个赤条条的影子，总觉得，他在默默走远。

她跟上去，从身后抱住他，“你要是不舒服就说出来，没关系的，我可以理解。”

陈孚里握紧她的手，“嗯，是有一些。”

“那我以后都不跟他讨论情节了，好不好？”陈淼贴着他的衣物，很难感觉到他的体温。

“你们是同一部剧的导演和编剧，讨论情节是不可避免的。”

“不讨论新书了。”陈淼继续贴近。

“他不是你很重要的素材来源吗？”

“没关系，我可以去找其他素材。”

“那跟找他相比，也没有什么区别吧。”

“我不希望你不开心。”陈淼一边扣摁他的手心，一边磕蹭他的后背。

“淼淼，你真的已经做得很好了，不需要再为我改变什么。”他的声音衔上一点点笑意，她知道，是用来安抚她的笑意。

“剩下的，是我的问题。”他说。

陈孚里松开陈淼的手，走进房间，轻轻带上房门。

陈淼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她想，不是她不需要改变了，而是他们之间还有一段艰难的路要走。走过去了才能真正相拥，走不过去……她没有继续往下想。

她又想起肌肤相亲之时，陈孚里说过，“只有这样的时候，我会感觉离你近了一些。”

于是，她没敲房门走了进去。

陈孚里刚刚把身上最后一件衣服褪下来。拾起干净衣物的手，停滞下来。那枚赤条条的影子，向视野递过来一种原始的美感。

陈淼向他走去，把那件干净衣物从他手里抽走，扬起下巴吻他的颌骨，搂住脖颈，将吻蔓延至唇边。

陈孚里浅浅回吻，揽抱她的腰，伸手扣住她的下巴，“不做饭了？”他嗓音暗哑。

“叫外卖好了，我更想哄你开心。”陈淼搂得更紧，贴上去缠吻。

陈孚里掌心抚摁着她的轮廓，被她的热情染指，随之淹没，下意识扣紧，索取更多。

沉浸了好一会儿，呼吸渐热起来，短暂地抽离开，“你这么哄我，我会越来越贪心的。”

陈淼含吻他，目光落在他唇瓣上，“还想要什么？”

陈孚里探长手臂勾抱她，掌心沿着腿根，将她承托起来，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想要你身边只剩下我一个男人。”

陈淼扣摁他的肩头，“那确实有点困难。我也只能看到你这么一个。”

陈孚里望进她的眼睛，“真的吗？我望向你的时候，你的目光里总是没有我。”

“那你再好好看看。”陈淼借着力推他的肩，两个人跌落在床间。

-

被丢在客厅的手机，暗淡的屏幕忽然亮起来。

「杨燚：怎么忽然挂了？网络不好么？」

「杨燚：没关系，后天我就来青塘了，我们见面聊」

-

这周是陈淼的离职周。陈淼在分星游戏AI项目中的任务彻底完成，也意味着，分星第一个游戏AI衍生项目的发布，正在逼近。

陈孚里却仍然忙里偷闲，一有空就黏着陈淼。

准确来说，是两人一有空就黏在一起。因为陈淼相比较之前，主动很多，也开始勤快地往总裁办公室跑。

陈淼收到杨燚消息的时候，正在给旁听会议的陈孚里喂蛋糕。

她放下叉子，拿起手机回复。陈孚里自然也看到消息内容。

「杨燚：今晚抽空聊一下剧本收尾的事情」

「杨燚：时间地点你定」

陈淼想到跟杨燚讨论剧本的场景，就想起前几天陈孚里吃醋的样子。她不想再让陈孚里不舒服，想着最好不要再单独跟杨燚待在一起了。

“我让杨燚来家里开会？你可以过来旁观。”

陈孚里分明上一秒还在盯她的手机，下一秒就把目光移向屏幕上的会议室。

仿佛若无其事地看过来问她，“开什么会？”

陈淼也不拆穿，只是晃一晃手机，“想不想出气？”

陈孚里收敛眼眸，狡黠从眼尾溢出来。他抽过陈淼的手机，回复一个时间地点过去。然后凑到陈淼唇边吻了一下。

「水慢慢水：晚八点，星澜华府4502」

晚八点，星澜华府4502。

茶几上，两层的精致果盘，一层苍翠的绿提铺盖在殷红蛇果之上，二层被草莓和芒果肉铺满，明明有银叉串起的果脯，却无人问津。

喝到一半的酒杯还盛着剩下的喜悦。没翻过几页的书，因没控制住的情绪，掉落在沙发旁边。

松软坐垫之上的两人，缠吻到动情。

门铃在此时响起。

陈淼睁眼，陈孚里沉醉的表情，令她也不想就此分开，一撇目光，看到书脊上露出的“小径分岔的花园”。

那是他们原本打算共读的书。

陈淼推一下陈孚里，“我去开门。”

他扣摁在她脸庞的手，没有松开的意思，迷离的眼神向下扫来，“可是，我还没有亲够。”

那道目光仿佛扫热她的眼睑，陈淼咽动喉头，他就再次附吻过来。

半小时之前，他们说好“要共读博尔赫斯”，没想到只是坐在一起读同一本书，不经意碰到一起的指尖，这一秒没来得及说出口、下一秒就被对方脱口而出的感想，总是让他们停下来不约而同地笑，接下去不知所措地读。

后来，某一次的目光交汇，他们指尖又落向同一点处，陈孚里勾动陈淼的眼神，“怎么办？比起读下去，我更想亲你。”

然后他们就开始接吻，直到门铃响起。

哪怕是此刻，门铃响了很久，手机铃声也穿插进来，陈孚里温柔向她索取的样子，也无法让她利落停下。

陈孚里大概是不想让她去开门。好不容易分开一些，还在她唇边继续碎碎地吻。把她吻到脸颊又红透才甘心。

陈淼又推动他几下，这才把距离拉远。他拿起果盘上的银叉，将水果递进她嘴里，轻抿一下她的唇珠，“我去开门。”

陈淼咀嚼着水果，又含了酒佐着下咽，才把双颊的温度降下去。一边隐隐听着杨燚在门口抱怨“这房子隔音真不错，门铃跟摆设一样”，陈孚里没搭理他，只温和请他进来，说为他准备了水果。

陈淼一连吃了好几口芒果，才想起来，她的电脑还在4503。

她错开两人，去4503拿电脑。原意是想少跟杨燚独处，让陈孚里放心，反正拿电脑也就一会儿功夫。

只是没想到，刚回到4503，就接到老陈的电话。

-

陈孚里等杨燚落座之后，才开始收拾沙发旁的残局。

茶几上两个酒杯暧昧地靠在一起，不知什么缘故意外掉落的书本，沙发软垫上凌乱的褶皱，还有负责整理这一切的手、袖口上散开的纽扣，一场情-事的余韵悠悠萦绕其间。

“好兴致。”杨燚笑，但笑得冷味十足。

陈孚里把书和酒杯都端走，书搁在吧台上，酒杯倒空放进水池里，“嗯，我们一向兴致很好。”

他目光轻轻扫过杨燚，过来时为他倒了一杯水。

杨燚看一眼水杯，“你们刚才喝酒，也让我尝尝？”

陈孚里放下水杯的动静不轻，他眼神朝茶几右侧一瞥，“酒瓶就在你脚边，想喝请自便。”他直起身子，没有坐下的意思，“我还要喂猫，就不做陪了。”

杨燚顺着陈孚里目光的方向看过去，伸手够到那瓶酒，打开瓶塞嗅了嗅，“我最近都在看陈淼的书，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要不要猜猜看是什么？”

陈孚里的脚步没能迈出去，但也没转身回来，“你可以直接讲。”

“她这几本书的男主跟你挺像的啊～”杨燚的尾音和他的身子一同往陈孚里的方向歪过去，“我一人在这挺没意思的，不然也跟你一起逗一逗猫？”

他起身，在陈孚里旁边左顾右盼，仿佛在大厅寻找猫咪的影子。

陈孚里径直朝Lily的房间走去，脚步阔落，“她喜欢我，男主自然像我。”

杨燚跟上，“喔。据我所知，她的新书可要换男主原型了，意思是她移情别恋了？”

陈孚里眸光一凛，心里一角被人撕开，大片的光曝了进来，灼烧着那块。他没有接过那话，只稳稳攥着门把，推开那扇房门。

杨燚紧跟在他身后，“而且，她新男主跟我是一个类型。她不会是遇到我之后，才想换男主的吧？”

陈孚里从门边的纸箱里掏出两个罐头，丢进杨燚怀里，“喂过猫吧？”

杨燚熟稔地拉开罐头，Lily从猫爬架上一跃小跑过来，他蹲下去把罐头递给它。

陈孚里冷冷地俯瞰着这一幕，“你自作多情过了。她早就计划换男主，只是刚好遇到你成为她的素材。”

“是么？如果她对这个类型的男人一点都不喜欢，又怎么会写进书里？”

陈孚里收敛眼眸。

Lily只舔了两口罐头，就竖起尾巴来，先是后退两步，朝陈孚里看一眼，又朝杨燚龇牙咧嘴“叫嚣”起来。

杨燚伸手过去捞它，被它一爪子扑开。他把罐头递近一些，被它一爪子铲倒。

“Lily比较认生。”陈孚里拿起一只被它玩腻的玩具，随手晃动两下，被杨燚夺过去，Lily看都不看他。

陈孚里勾起唇角，袖手旁观杨燚跟它较劲，做些无关痛痒的好心提醒。

”奇怪，它以前很喜欢玩这个的。“

“你别太较劲，要让它接受你，需要循序渐进。”

“太激进，只会引起它的应激反应，你小心点。”

这些话，反而成为杨燚想要攻略Lily的催化剂。他蹲在猫爬架下面，紧紧盯着，用猫罐头勾引Lily跳下来。

-

陈淼挂了老陈的问候电话，回到4502。杨燚从Lily房间里走出来，胳膊扭曲的样子。

一条手臂上，又是带血的挠痕、又是触目惊心的牙印。

Lily心情不好吗？

陈淼紧张地去看跟在后面出来的陈孚里，将他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一遍。幸好陈孚里没受伤，她这才把手里东西放下。

陈孚里把杨燚安顿在沙发上，勾过茶几下面的药箱。

陈淼在一旁看着，眉心不由得收紧，“要不要去医院？这得去打狂犬疫苗吧。”

杨燚朝陈淼的方向看过去，无畏地咧开嘴，“心疼我吗？过来帮我上药。”

陈淼目光只落在那些伤口上，“孚里，你没拦着点？这么厚的皮会不会伤着Lily的牙？”

陈孚里骤然笑出声，从药箱里取出酒精和棉签递给杨燚。

杨燚取了酒精，伸脚勾来垃圾桶，直接往伤口上浇，“这我得帮孚里哥讲话，他确实拦了。Lily就是在他怀里挠的我，我们都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