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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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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一个超长的梦后顾禾被捏醒,她哼叽一声,捂着脸问:“干嘛?”

“起来。”

“啊!”

腾地坐起来,眼前一阵眩晕,忽悠悠快要倒下时被什么接住......她后知后觉是沈承其的胳膊。

顾禾撑着坐起,有点叫不准刚刚是不是倒他怀里了......

“你定闹钟了吗?”

“没睡。”

顾禾觉得在这种荒野之地太适合睡到天荒地老,没想到沈承其竟然能保持清醒。

眼前一片漆黑,她伸手,“沈承其。”

“嗯。”

“哪呢?”

“你旁边。”

顾禾顺着声音方向摸,手指刮到他坚挺的鼻梁,“......可以看了吗?”

“嗯,你穿好衣服,外面冷。”

帐篷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拉开拉链,穿鞋站起来,顾禾抬头仰望,被头顶银河震撼到失语。

她不是没在西北看过银河,但今夜看到的格外耀眼。

呆望了一会儿,顾禾跟沈承其坐到小板凳上,“我只认得北斗七星。”

“一样。”

“幸亏顾嘉丢了,要不然我没机会看。”

是亲姐无疑。

“他到哪了?”沈承其问。

“格尔木。”

夜间温度骤降,顾禾完全清醒了,她回身从帐篷掏出之前喝剩的半瓶水,问沈承其,“你喝吗?”

“水凉,我烧一下。”

沈承其去把卡式炉拿过来,拧开一瓶没开封的水倒进锅里,急促的火焰很快将水烧好,可当顾禾接过杯子却不想喝了。

她怕上厕所......

“你出来露营的时候是不是经常能看到银河?”

“差不多,晴天基本都能。”

等眼睛习惯黑暗,身边的一切便有了轮廓,顾禾扭头看向沈承其,“你长得不像西北人,但你身上的特性很像。”

“什么特性?”

“孤独。”

沈承其喝了口热水,“我之前应该见过你。”

“嗯?装修的时候吗?”

“不是,在北京,你的眼睛跟我见过的一个女人很像。”

“北京?”

“儿童血液病房,你是不是有个朋友的小孩儿在那去世了?”

压箱底的往事忽然被人提起,顾禾觉得心好像被揪了一下,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那是来德令哈前一年,她好朋友孟琳的儿子刚满一岁突患急性白血病,最后医治无效去世,那段时间顾禾一直陪着她,从孩子住院到离世,顾禾前后帮了不少忙。

“我们说过话吗?当时。”

“算说过吧。”

沈承其帮她回忆,“你在走廊哭,我递给你一包纸巾,你说了谢谢。”

被眼泪濡湿的纸巾随着手下移,沈承其看见一双眼睛,简单得像个句号,盛满晶莹。

“你去医院探病?还是......”

“我之前的工作是做关爱病房项目,公益性的,在医院见过你两次。”

这么一说顾禾想起来了,孟琳儿子去世那天她在走廊哭了很久,的确有个男人递给过她一包纸巾,可给完他就走了,顾禾只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背影。

“你怎么才跟我说?”

“一开始没认出来,我只记得你鼻子上有颗痣。”

顾禾下意识摸摸鼻子,她这颗痣很小,不离得近一般很难注意到。

难过的情绪得到纾解,顾禾揉揉眼,“小朋友走的时候才两岁。”

“查到病因了吗?”

“没有,家里没人得过,房子也是老房子,不存在甲醛超标,我朋友觉得这都是命,孩子走后他们夫妻俩就出国了,没再回来。”

沈承其又点燃气罐,但没架锅,借着火光他歪头看向顾禾,“你这么爱哭啊?”

顾禾往一边躲,“这几年哭两回都被你撞见了。”

“我不是有意的。”

“我也不是。”

顾禾转回来,冲沈承其笑笑,“点火干嘛?”

沈承其把火关掉,天上银河又清晰了。

“西北真是太好了。”顾禾望着银河感慨。

“哪里好?”

“哪里都好。”

“之前听张叔说你房子到期要走。”

言外之意,哪里都好还要走?

银河亮带一阵恍惚,顾禾想了想,“以后我要是走了,你怎么跟家里解释?”

“看你,你要不想再有牵扯,我会跟家里说离婚,你要继续的话,我也能找到理由。”

“你倒是随性。”

沈承其否认,“没有,之前说好的,咱俩之间做什么决定首先考虑你的立场。”

“如果离婚,你爸不会骂你吗?”

“不会吧,在多数父母眼里,不管因为谁离婚,他们都会默认自己的孩子是受害方,如果我理所应当做一个在婚姻里受伤的人,我爸应该不会再催我结婚。”

沈承其需要一段婚姻来应付家里,顾禾也一样,目的相同,自然走到一起,再往前迈一步就是越界......

“你有喜欢的姑娘就告诉我,到时咱俩离一下。”

她的随性也不遑多让。

“看见了吗?”

“嗯?”顾禾刚有点走神。

“流星。”

“错过了。”

“没事,还有。”

沈承其抽出两根烟,递给顾禾一根。

她接过,“我总抽你的烟。”

“怎么了?”

“回去补你一条。”

“不用,等你哪天决定离开,走之前......你走之前给我包点馄饨吧。”

这点出息,顾禾问:“要多少?”

“我明天去买个冰柜。”

“那我这双手肯定残废,再也剪不了头发了。”

沈承其一点不心软,“慢慢包。”

打火机翻盖的声音在野外异常清脆,顾禾抽了口烟,说:“发现我今年记性不太好,总想着种花,但每次想起来之后又很快忘了,可能没法把那些花留给你。”

沈承其突然没话了,静静抽烟。

等烟头掐灭,顾禾说:“回去睡觉吧,困了。”

她先一步钻进帐篷,沈承其随后进来。

就在顾禾酝酿睡意的时候感觉旁边人有点抖,她按亮手机,发现沈承其身体蜷缩,手捂在肚子上,貌似不太舒服。

“你怎么了?”

“没事。”

“是不是胃疼?有药吗?”

“没带。”

顾禾把他扳过来平躺,肚子上的手换成她的,“我帮你捂捂,我手热。”

两人身体贴上的一瞬沈承其突然不抖了,见他没拒绝,顾禾缓慢揉搓,就像那次给他洗头发时一样。

揉了一会儿,顾禾问:“好点没?”

“嗯。”

睡袋、羽绒服、冲锋衣均匀盖在身上,温度很快提上来,舒适的气温催生睡意,没过多久两人都睡着了。

......

风吹打帐篷的“嘭嘭”声比昨晚还要急促,顾禾被吵醒后不太愉悦,拱了拱身子继续睡。

旁边,沈承其睁眼望着帐篷顶部,一动不敢动。

因为顾禾枕着他的胳膊,人也在他怀里......

又过了十分钟,手机“嗡嗡”响,顾禾再次被吵醒,她抱紧“睡袋”,不满地哼了声。

“睡袋”动了下,她终于睁眼,发现自己抱着沈承其的腰,腿还骑在他身上。

怪不得这么暖和,敢情用他取暖了......

顾禾翻身去拿电话,借此从他怀里自然而然脱离,成功避免尴尬。

“喂~妈。”

日常问候几句,赵老师突然说:“承其呢?我跟他说两句。”

顾禾从睡袋爬出去,扭头看向沈承其,在想怎么搪塞。

谁知他勾勾手,示意给他,顾禾不知道赵老师要干嘛,颤巍巍递过去。

“妈。”

顾禾听沈承其这样叫过几次,每次她心里都不是滋味,因为沈承其管他爸现在的妻子叫“阿姨”,也就是说他很多年没这样称呼过别人。

“我俩出来玩。”

“没事,我慢点开。”

“她...挺乖的。”

“嗯,妈再见。”

沈承其的话句句清晰地传给顾禾,等挂断,她问沈承其,“我妈说什么?”

“没事,闲聊。”

“......她问我弟了吗?”

沈承其摇头。

“那你说谁乖?”

胳膊枕在脑后,沈承其看着顾禾目光笔直。

回答不说自明。

黄色帐篷在阳光下把所有东西都照得变了色,昨夜冰冷阴凉,今晨暧昧温暖。

顾禾张张嘴,有些欲言又止,“你...胃还疼吗?”

“被你捂好了。”

沈承其起身跪在防潮垫上开始叠睡袋,顾禾把羽绒服拿来穿上,跟他一起收拾东西。

等全都装上车顾禾看了眼时间,九点,“去镇里吃点饭吧,吃完往回开。”

“好。”

沈承其启动车子,飞快驶离油田基地。

太阳被甩在身后,路上有个念头一直在顾禾脑子里回旋,她感觉从昨晚到油田基地这边后沈承其心情不太好,做什么都兴致缺缺,但又不得不配合顾禾,所以不能表现出来,对故人的想念和某种疑惑压得他抬不起头,可能夜里胃痛也是因为情绪压抑导致。

......

回到德令哈已经下午了,沈承其把朋友的车洗了洗,加满油后去还车。

顾禾进屋便被一个老顾客叫去剪头,等剪完她跟小马说:“我上楼睡会儿,有人找我就说我不在。”

郭琮问:“要是其哥找呢?”

“他不会找我。”

顾禾非常笃定,说完上楼去了,郭琮和小马互看一眼,“吵架了?”

他捋了下辫子,“不能吧,刚结婚就吵架啊?”

“感觉像呢。”

......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时间不长,顾禾听到拉门打开的声音,嗯?

她掀开被子,睁眼看见沈承其站在床边。

“你怎么来了?”顾禾撑着枕头坐起来。

“吵醒你了?”

他说完忽然转过去,背后交叠的手心里握着一个通红的苹果。

顾禾愣了愣,后知后觉她洗完澡换的是睡衣。

深v吊带......

“转过来吧。”

沈承其应声转过来,顾禾连头裹着被子,满脸倦意。

“找我有事啊?”

“没事,送苹果。”

顾禾无奈地笑了声,“结婚前你给我都是成袋的,结完婚就给一个,真能打发我。”

“店里就剩一个了。”

顾禾从被子下面伸手,接过去“咔哧”咬了一大口。

“没洗。”沈承其说完觉得还不如不说,因为她已经嚼碎了。

“我要是中毒死了,警察太容易破案。”

沈承其挠挠头,转身要走,顾禾问:“你有事求我吧?”

不然干嘛特意上门送苹果?

“呃......”

他这一“呃”坐实有事,顾禾不吃了,等着他说。

“我爸让咱俩回家吃饭,今天徐姨生日。”

顾禾冲他呲牙,“下次有事求我直接说,别拿糖衣炮弹腐蚀我。”

“怕你不答应。”

“徐姨喜欢什么?我给她买件衣服吧。”

“不用,我都准备好了。”

顾禾倏地掀开被子,露出酒红色吊带,下床穿上拖鞋,把咬了两口的苹果塞给沈承其,直奔洗手间。

“我收拾完去找你。”

沈承其看了看掌心的苹果,脑子里全是刚刚顾禾跑过去的身影,一抹幻影般的酒红色,在晚春的午后翩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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