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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长明宗(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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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苏南烛在院里晾晒草药,延陵渺则独坐在水榭内,手边搭着一根鱼竿,似乎在钓鱼。

“这湖里没有鱼。”

之前闲得无聊,苏南烛仔细观察过,湖里只有丰盈的水草,半条鱼苗都不曾见到。

“我不钓寻常的鱼。”

说着,延陵渺手腕微转,手边的鱼竿倏而腾起,激荡的水花间,一条透明的,扑腾着长尾的锦鲤现于眼前。

鱼身清透,鱼鳍轻薄且柔和,骤然跃出水面,只堪堪凝聚半刻,便恢复成淋淋水流落回湖中。

苏南烛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指着空荡荡的虚空,颤声问:“这是……幻术?”

“是无妄尊者的独门内功,乾坤化生。”

远远听到有人答话,转头,见风休拿着佩剑行风,垂头丧气往水榭来。

这些时日,他正处在逍遥剑法的突破之际,日日被风柔拘在擒息塔中,已是到了极限。实在琢磨不出突破的契机,他心下一横,趁风柔不注意,跑来余泽院找延陵渺点拨一二。

延陵渺放下鱼竿,才起身,便听见风休如丧考妣的哀嚎。

“阿渺!救我!”

“阿琪,把人撵出去。” 延陵渺头也不抬,转身便走。

“别啊!”风休三两步跑到他跟前,哭丧着脸道:“你若不帮忙,这逍遥剑的第九层,我怕是一辈子都练不成了。”

“你成不成,与我何干?”对方眼帘微抬,神色仍旧冷漠。

“我若不成,风柔就天天缠着我,我被缠得烦了,就只能来余泽院日日缠着你。”风休咬牙,嘴角扯出一道恶狠狠的笑来。

“……”

知晓他纠缠人的本事,延陵渺选择妥协。

接过行风,延陵渺翻手耍了两招,随意道:“哪处参不透?”

“这九层中的破妄,蔑生,堪苦,寻忧,都参不透。”风休倚着廊柱,两手支颐,一脸颓然。

也就是都参不透。

延陵渺额间青筋跳了跳,手握长剑便要起势。

“等等,你要……在这里使招?”

“怎么?难不成还需先沐浴更衣,再行动作?”

“我不是这个意思。”瞥了眼一旁的苏南烛,风休眼皮仿佛抽搐般,频频向延陵渺示意。

苏南烛坐在矮凳上,咬着阿琪送来的甜糕,茫然看向两人。

“有话直说。”延陵渺冷冷睨他一眼,语气颇为不耐。

风休无法,只得凑到延陵渺身侧,小声嘀咕:“苏小友在呢,她并非长明宗人,你就不怕她瞧见,给学了去?”

苏南烛一字不落地听了去,当下哭笑不得。

呵,他还挺看得起我。

“你还挺看得起她。”延陵渺一声冷笑,旋即转过身,便要行招。

一道清风沿山而过,飘然潜入院中。

手中行风似被附了魂,随着延陵渺的步法凌空挥舞。

剑气弗如游龙,破开层层山岚,驱散连绵云霭,踏光而来。

剑法锋芒毕露,却因有风辅佐,舒缓了其中狠厉,变得灵活且轻盈。又因持剑人的身法极高,剑锋回转时,竟似残影划过晴空,仿若墨散于澄澈水涛中,遍寻不见暗色,仅残留丝絮杀意。

风休与苏南烛怔怔看着,啧啧称叹。

上回见过延陵渺利用内力轻松驱使碎石杀人,不曾想,他的剑法也如此了得。

凌风渐散,招式舞尽。

延陵渺抬剑收势,将手中行风轻轻一抛,丢回到风休手中。

“内息与风息同行,才能运招自如,人剑合一。”

说完,拿过放在茶几上的书册,重新坐下研读。

风休提着剑,看着闪着寒光的剑刃,低声埋怨:“这行风剑好歹是我的佩剑,在你手上却乖觉许多,当真叫人心寒。”

“自己武功不行,莫要怪到剑头上。”

风休撇撇嘴,再不理他,自顾自到水榭旁练剑去了。

倒是苏南烛好奇,见延陵渺没注意,便悄悄走到水榭处,看风休练剑。

风休见她过来,没好气道:“你平日看多了阿渺练剑,如今还有心思看我?”

苏南烛摇摇头:“他从不练剑。”

莫说练剑,便是旁的武功,但凡要出汗使力的,都不曾见他练过。整日里只拉着自己一同打坐调息,要不就品茶阅读,闲坐赏景,好不惬意。

风休一听,误以为她在替延陵渺炫耀,气不打一处来:“好哇,不过半月,苏小友就已经这般偏心了!”

苏南烛一脸莫名,还来不及解释,就见他收剑入鞘,口中碎碎念着,气冲冲往院外走。

“风字一门的逍遥剑法,竟被他练得这般出神入化,若让师父知道,我又该遭一顿数落,说我还比不上旁的字门用心!”

延陵渺声音从廊下幽幽传来:“我练成逍遥剑法时,你尚未入门,便是风胥师兄知道,也不会怪你。”

这一下纯属火上浇油,风休气得嘴唇直哆嗦,冲着他背影大吼:“阿渺!你给我等着!等我练成了,定要同你打上一回!”

看着风休怒气腾腾的背影,苏南烛心中暗暗腹诽:延陵渺的嘴,当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每日晨起修炼澄心诀,折腾了大半月,苏南烛的身体当真舒畅了许多。

她许久未再服毒,亦不再毒发于表,想来是体内的邪毒得到抑制。

可惜血脉未有半分改善,她曾悄悄刺破指尖,灯烛间,落指轻触,渗出的血珠粘稠滑腻,猩红之中隐约有金光流动。

兀自纠结了两日,苏南烛把此事告知延陵渺,对方却在意料之中,只淡淡地“嗯”了一声,转身出了余泽院。

隔日,他拿着一卷书册,敲响苏南烛的房门。

少女倚在门扇边,似困乏的猫儿般半眯着眼,嗫喏道:“平日不都是卯时吗,如今才五更啊……”

“今日需修习新的内功心法,没时间让你躲懒了。”延陵渺将她扯出房门,撵着她来到水榭处。

“我还没洗漱呢。”她甩开延陵渺的手,扶着廊柱不满地碎碎念。

延陵渺没理会她的抗议,盘腿坐到软垫上,自顾自教起来:“此功法是我在勤功殿查找到的一册旧籍。籍上记载,它能够运转血脉,控制其流动的速度;练至化境,甚至能让血息静止片刻。若能学成,就算邪毒不解,也能大大延长你的寿命。”

见苏南烛无动于衷,仍倔强地站在原地,延陵渺拧了眉,沉肃道:“这是不打算听了?”

“不打算了。”苏南烛急了脾气,索性破罐破摔,朝着延陵渺大吼:“不学指不定早些入土,如今日日早起,觉都睡不够,还不如死了痛快!”

“当真?”延陵渺起身,大步流星走到她面前,声音越发森冷:“那我现在就把你丢下山。”

这下,苏南烛整个人都蔫了。

自从了解到栖金蟢的存在,她就晓得,神州大地上,再没有哪里能比在延陵渺身边更安全了。

适才被起床气冲昏头,如今吓清醒了,苏南烛磨蹭着走上前,乖顺的道歉:“我错了,我这就学。”

她没有和延陵渺提及北晋三皇子,虽猜想栖金蟢大概率就在他的手上,可延陵渺当初假扮三皇子出行,可见长明宗与北晋皇室关系暧昧不明,她不确定得知事实后,延陵渺的态度会不会发生转变。

事关自身性命,她不敢赌。

见她心不在焉,延陵渺只当她没睡醒,也没再苛责,径直盘腿静坐,开始默念口诀。

“两指定天,闭合于心,气通丹田,散于归墟。”

她慢腾腾坐下,摇头晃脑跟着念个大概。

忽感眼前暗幕渐散,曦光浸染而上。

蓦然抬眸,见暝昏尽退,旭日冉冉而起,薄雾若金绡覆于山林,潜龙游于浩瀚苍霭,波澜壮阔,叫人心潮澎湃。

“专心些。”

如此美景在前,却无人细赏,当真可惜。

她不满地朝延陵渺吐了吐舌,缓缓阖上眸子。

许是起得太早,苏南烛一整日都有些萎靡,入夜山里透了风,更觉得浑身发冷,苏南烛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正觉烦躁,忽而灵机一动,起身出门。

趁着月黑风高,苏南烛披着斗篷,蹑手蹑脚往净心泉去。

确认四下无人,她脱得□□,走进净心泉中。

泉水比苏南烛想的还要温热,池底附着滚烫赤石,赤足触上,受不住灼烫,遂踮起脚尖快步走过。

走至深处,沿着石壁缓缓坐下,水波微漾,浸过薄肩,润湿长发。

她被柔软的热气完全笼罩,伴随着清甜的蔷薇馨香,苏南烛神经逐渐放松,眼帘愈发下沉,一不留神,就睡了过去。

戌时已过,延陵渺还未回到余泽院,阿琪到东厨备了些点心,想起苏南烛爱吃乌梅糕,便打算送一份过去。

走到留光小筑,见房内昏暗,阿琪觉得奇怪,往常苏姑娘近子时才歇息,为何今日早早就熄了灯?

他上前扣门,却迟迟不见回应。

“苏姑娘?”

察觉不妥,他推开隔扇门,里头阒然静寂,不见半个人影。

阿琪神色一凛,再不管手中食盒,转身便往外去。

这边厢,延陵渺沉溺在书籍的汪洋中,待到月明星稀,山间寒蝉陷入沉寂,才循着山道旁的荧荧烛光漫步回余泽院。

还没进院子,就见阿琪急匆匆赶来。

“公子!苏姑娘不在留光小筑内,属下找遍了余泽院,发现她好像……进了净心池。”

他沿路找寻,远远瞧见池边的斗篷,再不敢往前。

对方眉心一皱,身形已落到几丈外。

苍蓝长袍临风而动,长影似箭,径直跃入净心泉中。

四周热气升腾,将池中人完全包围,苏南烛垂头靠在石壁上,双目已然失了焦距,体内邪毒恍若沸腾的熔岩,将两颊烘烤作艳丽的粉色。

“苏南烛!醒醒!”

一道宽阔的身影在眼前乱晃,她想辨清来人,神思却愈发涣散。恰逢山顶寒泉奔涌而下,池中热浪翻滚,苏南烛呼吸一窒,晕厥过去。

延陵渺见状,哪顾得那么多,手臂没入池中,搂住她细腰的同时,将一旁衣物轻松勾起,斗篷在空中翻转一圈,将她完全包裹起来。

他施展轻功,抱起苏南烛疾步往宸室去。

步影转瞬即逝,沿途浮尘皆被带离,只余一行蜿蜒的斑驳水印。

少女身体烫得惊人,若不是听见急促的呼吸,延陵渺都要误以为自己将净心泉里的赤岩抱了回来。

“醒醒!”

窗扇被逐一推开,山风驱遣泠泠寒意悉数灌入房内。延陵渺将苏南烛抱到榻上,轻拍她酡红的小脸,却得不到半分回应。

体温迟迟不降,他忧心愈重,继而握起她手腕,想要查看她的脉象。

却见苏南烛羽睫轻颤,唇瓣微张,口中发出一声嘤咛。

以为她逐渐醒转,延陵渺停了动作,暗自松了口气。

“清醒了?身子可有不适?”

话音刚落,少女细竹般的两臂倏而攀上他肩膀,往下一扣,将他拉入怀中。

延陵渺始料未及,身子一倾,险些压在她身上。

“你烧糊涂了?”

浓密的长眉深深拧起,他竭力忍耐着怒气,想要将她拉开。

可苏南烛的力气总在某个时刻大得赫人,以延陵渺的力道,居然没能立即挣脱。

他有些无奈,欲再使力,对方却先一步放开了手。

紧接着,似受到某种气息的牵引,苏南烛猛然坐起,扑向尚在愣神的延陵渺。

这一下扑得是结结实实, “咚”的一声,撞得他胸口隐隐作痛。

这丫头,几次三番将他扑倒,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他都不怕?

延陵渺眉头快要拧成结,眸中阴郁愈烈,苏南烛丝毫不觉,轻声哼着,头埋入延陵渺颈窝,与他胸膛紧紧相贴。

“你放肆!”

天知道,他已经十几年没喊过这句话了。

可对方显然没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身体转了个角度,手臂攀肩,两腿束腰,完全缠在他身上。

延陵渺所习内功唤乾坤化生,此功法可结水成冰,行气成风。习此功法者,内息会散去周身灼气,体温变得比常人更低。

苏南烛似乎发现了这一点,此时的她体内灼息冲撞,对方的身体宛若一方温润冰凉的美玉,叫她爱不释手。

“苏南烛,你找死……”致命的要挟没说出口,却被对方捕捉到一丝清凉的气息,缠绕着淡淡的甘松香气,她片刻不曾迟疑,循着那熟悉且舒适的气味,抬头迎上。

话到一半,延陵渺就被人堵了嘴。

少女的唇瓣滚烫,带着难以忍耐的焦躁与不安,拼命汲取他的内息。

头一回被人如此冒犯,延陵渺一时忘了反应,骤然僵在原地。

时空倏静,云停风休,连娇颤的蕊,映湖的月都止了浮摇,茫茫然不知所措。

他的内息对她的反噬确实有效,唇齿相触,苏南烛体温迅速回复,邪毒被磅礴且温和的寒气压制,体内不适得到舒缓,苏南烛缓缓移开嘴唇,继而脑袋一仰,彻底昏睡过去。

延陵渺神魂出走,身体反应却是灵敏,迅速托住她瘫软的身子,顿了顿,才扶着她躺平。

眼前人呼吸轻缓,想来已没有大碍。

锦袖下的手紧紧握拳,良久,才后知后觉,猝然松开。

阿琪还在外面侯着,正因该不该去请风胥门主一事焦急地来回踱步。见房门忽然被打开,延陵渺满脸通红,疾步冲了出来。

“公子,苏姑……”

面前一阵疾风跃过,哪里还见延陵渺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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