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趣书吧 > 无相偈 > 第10章 010

第10章 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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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哭闹,强睁着充血的双眼,拼命向后扭动身子,妄图挣脱开身上捆绑着的麻绳。

那人不知存了什么心思,捆她竟还将她正反面倒置在地面上,俯卧的体位让她呼吸困难,娇嫩的额头和脸蛋被地上干枯的柴草划得通红,一道道细微的血痕看着触目惊心。

她由于这个姿势难受得扭来扭去,活像只被戏谑的乌龟,又由于双手被反剪,双腿双脚也被牢牢困住,她感到血液流动不畅,浑身发麻,却又翻不过面来。

苏蓁蓁用力拱动身体,终于用膝盖和手肘作为支点翻了个面。

她坐起身,痛得轻“嘶”一声,心中不忿,暗骂道,“衣冠禽兽!恬不知耻!”

此时,苏蓁蓁无比后悔,幼时因骄横没有听从父母之言好生读书,而是只钻研探案之道,刑狱之事,骂人都找不到文雅词汇。

不过想必闻公子骂人时定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暗骂暗骂,因得不敢,她并没有骂出声。

她强作镇定,开口唤那绑匪,“思思相公。”她并不知他姓甚名谁。

她从未觉得自己的音量有过这么大,声震屋瓦,仿若地面都在颤动。

她怕他听不到,又扯子嗓子喊了几声。

苏蓁蓁本想向他服个软,先保住性命再从长计议。谁知,她喊破了嗓子也并无回音。

思绪好似跌落入冰窖,她已无求生的意志。此地僻远,若是这雌雄双煞不来照料,估计没几日自己便要一命呜呼了。

未探明此案案情,又把小命搭上?

喊着喊着,她只觉得眼皮像是有千斤沉,不知是药力再度袭来,还是今日起得太早又整日奔波,竟倒头在柴草地上又酣然入梦,睡的太沉,竟浑然不觉素洁柔滑的肌肤被枯枝割伤之痛楚。

梦中,她听着众人的呼唤,却眼前一片苍茫云水,仿佛身处暮霭之间,天宫之上,她好想永远留在这梦幻虚妄中。

苏蓁蓁听到闻成周在唤她喝酒,阿奶在唤她“衍儿”,仲芷在唤她“小姐”......她不禁在梦中感到心烦意乱,挣扎着想要从无边无际的缯白中奔逃出来。

任凭玉白的脸蛋和莹洁的脖颈被割的血红,她毫无知觉,只是倾尽全力从云山雾海中逃遁出来。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瞳。微微滞住,坐起身来,后知后觉地发现眼前的世界还是那小小一方柴房。

苏蓁蓁愣了一会,轻轻叹息了一口气,开口埋怨众人道,“你们怎么还不来寻我。”

蝉衣已不知什么时候被剌了几个硕大的口子,像是被□□过的花朵,皱巴巴的还攒着丝。金宝玉福环佩也不知在哪被击碎,只剩残缺不全的一小块,可怜兮兮地垂挂在玉带上。

刚才第一次醒来,苏蓁蓁并未注意身上的衣物和血痕,现在醒来一看,她心疼得要死,这身衣裳可是她最喜爱的!

皮肉可以长出来,这云裳是母亲着人为她定制的,世界上绝无仅有,只此一件。秘色在丝织品上非常难染色,更何况这衣料是蜀地贡品暗花纱,纤薄如蝉翼,价值斗金,有钱也难买到。

她从小被百般骄纵从未受过皮肉之苦,可奇怪的是,如今她并不心疼自己身体上的伤口,却心疼华美的瑶衣。

苏蓁蓁支撑着自己坐起来,眺望着窄窗外。日头已然西斜,她眼巴巴地望着绛紫色的岑霞流散翻飞。

好美啊。她来神都城这么久,还未注意过如此美景。

整日就是忙着勘探现场,寻访证人。

今日休沐,临死前能有如此美景看也是死得其所了。快哉!快哉!

滚红的夕阳在天空上短暂驻留了片刻,便开始沉沉落下,苏蓁蓁眼瞅着小窗外赫赤赤的光越来越暗淡。内心也阴沉到了极点。

苏蓁蓁不是没有挣扎过。她一醒来便想方设法找物件儿弄开绳子,可她靠着枝干,倚着窗边,试图用坚硬的枝杈和石料把手上所绑的麻绳挫开。尝试了多次也未果。

这麻绳不知是什么材料所制,麻料的中间掺杂了星星点点的细密纤维,结实到怎样都挫不开。看来这对雌雄双煞是蓄谋已久。

双臂和双腿已经麻得失去了知觉,她心觉不好,若这样下去,自己就算能活着出去,也得成为残废。

若能活着出去,不管是否残疾,定要他们也来这一遭。

苏蓁蓁正在心中一笔一笔书写着她对雌雄双煞的恶毒诅咒,倏地听见门“哐啷”一声。

她吓得花容失色,以为是他们回来了,却在一瞬后看见门倒在了地上。

接着就是仲芷和仲羽扑了过来,为自己松绑。

苏蓁蓁有些错愕的地看着这一切。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她翘首以盼的救兵竟真的来了。

她一时回不过神来,原是门所在的位置,现在立着闻大公子,他缄口不言,只是淡淡地望向她。

“小...姐...小姐,你还好吗小姐,我......们...们...寻了你一整日......”仲芷“噗通”一声跪在柴草地上,紧紧拥住她的肩嚎啕大哭。

这一跪可不轻,苏蓁蓁并未听清她说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心疼她道:“好,好着呢,你快起来,别把膝盖跪坏了。”

苏蓁蓁在她温软的怀抱里猛地回过神来,贪恋地躺在她的怀中,将头埋在她怀里,泪水“哗”地倾斜而下,如开闸的灵渠一样止不住。

二人抱头痛哭。

她缓缓睁开眼,低垂着眸子,抽泣着问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你们是如何找到我的?”

男人低沉而又有磁性的声音传来,闻成周爽朗地轻笑,道,“多亏了仲芷姑娘,你教她的探勘之术和推理之道,她全都用到了。”

她抬眸见他不知什么时候竟走到了她身侧,脚步像猫一样轻巧。

猫公子不知什么时候回府换了衣服,一身青衫素袍,欣长的身姿倨傲地立在她身侧,还是那样器宇轩昂,丰神如玉。

经过生死关头后,心脏好像变得更强了,她打量他一下,道,“你穿素点好看,别整日穿得花里胡哨的,显得土气。”

奇怪的是,他竟不气恼,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块缥色丝质帕子,置于手心展开给她。

苏蓁蓁借着灯笼的光仔细一瞧,顿了片刻,才惊喜地伸手接过。

是几块聚合楼的玉藕蟹粉酥。

她忙不迭地塞进口中,来不及细品,如同猪八戒吞人参果一般囫囵吞枣,不知滋味。

见闻成周又从怀中掏出酴醾酒,她喜笑颜开,慌乱地伸手接过。

总算能喝到了!也不负今日阴曹地府一日游。

苏蓁蓁吃的津津有味,因得口中有点心堵着,没法子道谢,她冲他轻轻点头,他带来的美酒和点心令人唇齿留香,甚合她的心意。

手腕和脚脖上的伤口因得美酒的缘故,好像已经不痛了。

他不知在想些什么,并不看她,晦暗的烛光给他倜傥的面容增添了几分肃冷。

他与她离得极近,说破了天也不过一臂远,全然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皮笑肉不笑地嘴角弯出个弧度,扫了一眼面前笑靥如花的女子。

她发觉他又不如往日一般总是像猫咪一样笑容可掬了。他这神情好似在哪儿见过?怎得这番眼熟?

苏蓁蓁骤然想起,那日深夜他从虎口狼穴中破窗救她出来时,也是这般表情。

难道是他又动怒了?

莫不是她拿他的帕子擦嘴,触动了他的逆鳞?还是他从她的怀中发现了自己掉落的香囊露出的一角?

她如坐针毡,坐立不安,嗫嚅道,“天色已这样晚了,我们快点儿回府吧。”

说着一边悄咪咪地掸掸手帕,交还给他,口中喃喃道,“你要嫌弃便丢了,我再给你赔个新的。”

一边低头偷瞄自己胸前的衣裳有没有破裂,又仔细巡视一番周围的柴草地,看有没有掉落的粉色物件儿。

还好,没有。

苏蓁蓁听到男人恹恹地打了个哈欠,没有伸手接过绢帕,也不再接她的话茬。

她了然于心,朝着他点点头,犹豫地将帕子攥在手心,扯了扯仲芷的衣袖道:“扶我起来。”

他是嫌弃我?还是......想要我送他亲绣的绢帕?

苏蓁蓁一面倚着仲芷的肩,踉踉跄跄地往马车上挪步,一面揣摩着他的心思。

长流钩月,晚烟含色,月光从树影间流散下来,给这个浮华的长夜带来了几分明净。

“小姐,小姐,到府里了,醒醒。”仲芷想要低声唤醒她。

苏蓁蓁一上马车便昏昏沉沉地睡去,此时定然是叫不醒的。

闻成周见状,扬起长臂来,接过她,对仲芷道:“你在前引路。”

霞姿月韵的白衣少年横抱着熟睡的她,步子平稳自如地向府里走去,融入清辉夜色中。

她偎在他怀中,垂着脑袋,酣睡如怡。

闻成周蹑手蹑脚地将她轻置于软榻上。

隽秀挺拔的身影在榻前停滞,迟迟未走,犹豫再三,他还是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替她拢了拢乱如麻的头发,捻出缠绕在发丝间的几根柴草。

狭长的丹凤眼微眯着,目色如钩,泄出一丝情意。他听着她匀称的呼吸声,敛了敛神色,平静地凝睇着她因重叠血痕而白璧微瑕的脸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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