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纱上的眼睛形状与时青颜如出一辙,若只看时钰上半张脸,恐怕旁人都会把他和时青颜认错。
时钰掀起眸子,看向时青颜冷冷道:“你想和我说什么?”
时青颜抿抿唇角,很快开口道:“哥哥平日都待在时府,不常出门吧?”
“咳…咳咳…你问这个做什么?”
时钰捂唇低低咳嗽一声,眸底掠过一丝阴鸷,他满怀恶意道:“时青颜,你这是在嘲讽我身体不好?我告诉你,本少想去哪就去哪,没人会阻止我,也没人有这个胆子!就连你们的店我也是想来就来,你能奈我何。”
“我知道。”
时青颜依旧神色淡淡,接着道:“我只是想说,哥哥你可以多来店里坐坐,我一直都在店里,若你能来,我会感到欢欣的。”
时钰自小便没有父亲陪伴,以至于其人生缺失了父亲这一重要角色,若是可以,他希望自己能够好好陪伴时钰,以弥补父亲的过错。
“呵。”时钰轻哼一声,不屑道:“谁稀罕来你们这小破店…”
对于时钰说的话时青颜置若罔闻,他只微微勾唇笑了笑:“哥哥总是这般口是心非。”
这话使得时钰一噎,面色倏地涨红了几分,好半晌才支支吾吾道:“胡说。”
“是我胡说了。”
时青颜心底有些失笑,顺着他的话给了他个台阶下,而后起身从柜中取出一页纸张,随后又回到座位上,提笔蘸墨写了起来…
时钰时不时就忍不住暼一眼时青颜,有些好奇他在写些什么。
正巧卢非烧好了热茶,他一走进来就眼尖地瞧见时钰正在一瞬不瞬地盯着时青颜看,而时青颜则低垂着眸,不知道正在写什么。
想象中的剑拔弩张画面并没有出现,卢非心底松了口气。
他是真怕了这个疯子还会发疯了,尤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动不动就开口威胁让店开不下去,再加上这人还是时家二少爷,说不定真提一两嘴他们的店就有可能开不下去了。
还好商良和店面东家知会了一声没有让时钰得逞,也所幸青颜此刻能稳住时钰,没让他再动不动就发疯。
卢非将茶壶放在桌上,刚想倒茶时就听到时钰说了一声:“本少自己沏茶,不用你来。”
闻言卢非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只给自己和时青颜一人倒了一杯茶,而后走到时青颜身边坐下。
时青颜也写得差不多了,他朝着卢非笑了笑,将纸张压在镇尺下。
“青颜,你写的什么?”卢非好奇问道。
“方子。”
时青颜接过茶杯饮了一口,而后不紧不慢笑着朝时钰解释道:“往常每逢风寒受凉时,我便会煮上一罐草药汤。草药大多是我从山野间摘回家晒干的,泡煮后喝下去有止咳润肺之效,哥哥你也可以试试。”
说着时青颜起了身,在时钰卢非二人的注视下他又行至内室,不久后又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个小竹篮,篮里摆着几个新鲜的梨。
他将竹篮放在桌上,又将纸张折叠好也放了进去。
做完一切后时青颜朝着神情微鄂的时钰道:“药汤恐会令舌尖发苦,哥哥你喝完后再吃梨,这样就不会太苦了。”
梨也有润肺之效,不过这一点他想时钰应该早已清楚。
“你…”
时钰张了张唇,被时青颜这一系列操作给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他想要说些什么拒绝的话,但在看到时青颜眼中淡淡的关切后,最后全部都化作成一句干涩的道谢。
“多谢。”
他不明白为何自己这般态度恶劣,时青颜依旧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还对他这样好。
“这是我应该做的。”
时青颜笑着摇了摇头:“欢弟若是知道有你这个哥哥,想必也会和我一样的。”
夫君说过原著中没怎么描述时钰,只说了时欢去时府求助时,貌似看见了一个和自己相像的人,那人应该就是时钰吧。
也难怪原书中欢弟在最后自己去世后也没有再去找时府的麻烦,想来也是因为时钰的原因,否则依欢弟对于时府的憎恨,不可能会轻易忘掉时府对他、对父母亲造成的一切伤害。
时钰收起面上的尴尬,他撇撇唇角道:“不会,你弟弟才不会和你一样。”
时欢那么跳脱的性格,像个一点就燃的小炮仗一样,怎么可能和时青颜一样,一样…这么柔善…
时钰轻轻晃了晃脑袋,心道自己今日还真是被时青颜下了蛊一样,都有些神志不清了。
为掩饰自己混乱的思绪,他垂眸朝店门口望去,有些埋怨道:“小六怎么还没回来…”
话还未说完,小六便提着糕点走了进来,他面上带着丝丝喜色,先是看着时钰喊了一声:“二少爷,我买来点心了。”
“嗯。”时钰扯扯唇角,示意小六把糕点放在桌上。
而后不待时青颜开口便起了身道:“下午茶不喝了,本少还有事。”
时青颜有些疑惑地蹙起眉,随机也起了身并将竹篮递给小六,朝着往门外走去的时钰道别道:“哥哥下次有空再来。”
时钰回首看了时青颜一眼,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回答的声音似从鼻间发出的气息,若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到。
但时青颜听到了,便笑着回了句:“那哥哥路上小心。”
这回时钰没搭理时青颜,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小六朝着时青颜善意地笑了笑后,也连忙跟了上去。
看着时钰乘上马车越行越远,卢非有些不解地看着时青颜道:“青颜,你之前不是还很排斥他的吗?怎么今日会…”
“他是我的哥哥,也是我的亲人。”
时青颜收回视线朝着店内而去,边走边回道:“父亲抛弃了他,他心有不忿是正常的,而我作为他的弟弟,自然不能再走父亲的老路与他成为仇人。”
人生不过须臾一瞬,何苦增添可解愁绪。
时钰已经失去了太多,既如此,那他便要使其后半生再无缺憾。
“说的也是。”卢非点点头。
他还以为青颜是因为不想给大家添加麻烦,所以才选择和时钰化干戈为玉帛的呢。
不过现在这样也好,至少时钰短期内不会再来增加麻烦。
—
翌日辰时。
医馆大夫如约而至。
替商良拆下纱布检查一番伤口后,大夫又从医药箱中取出一罐草药,他将被碾压好的草药一点点地在伤口上铺了一层,而后才又用新的纱布将商良的伤口覆上打结。
将草药递给时青颜,大夫嘱咐道:“公子记得每日敷药一次,若是用完了则可以到医馆去取。”
“多谢老先生。”
时青颜颔首道谢,正想送大夫出门时,听到身后商良说了句:“先生请等等。”
大夫顿住脚步,看向正在起身穿衣的商良,他温声道:“商匠师可还有事?”
“嗯,还请您再等一等。”
商良点点头,很快将衣裳穿好,领着大夫和时青颜在桌边坐了下来。
他先是倾了一杯热茶递给大夫,待其喝了几口放下茶杯后才道:“老先生,商某见您医术高超,故还想冒昧问一声,不知您是否可以医治腿疾?”
此话一出,时青颜握着杯盏的指尖一顿。
他也将目光投向大夫,眸底泛着淡淡希冀。
大夫很快了悟地点了点头,他歉意地看了一眼时青颜,而后再看向商良缓缓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原来商匠师想问的是这件事,不过恕老夫无能为力,对于令夫郎此种情况我无法可医。”
这样的回答使得商良内心有些淡淡惆怅。
时青颜亦收回目光垂下眸子,他将杯盏放了下来,朝着商良无声地笑了笑。
商良抿了抿唇角,而后笑着回道:“老先生您不必妄自菲薄,青颜的情况确实复杂,恐怕这天下能够医治的大夫也不多,您如今无法医治,说不定今后就有法子了。”
早在来京城不久,他就向许多名声在外的医馆大夫打听过了,只是大夫们一听是腿疾,便一一无奈道无法医治。他想着这个老先生既然能够动刀取箭,便也存着一丝希望想要问问其能不能医治青颜的腿疾。
“但愿吧。”
老大夫点了点头,他皱着眉又道:“虽然我无法医治,但是宫廷内的御医说不定有办法,若你有机会,说不定可以去找他们试一试。”
“行,商某知道了。”商良颔首道:“真是多谢您了。”
他和时青颜一起将老大夫送到店门口,待老大夫携着医童走远后才又回了店铺。
“夫君…”
时青颜拉了拉商良的手指,安抚他道:“夫君不必担心,来到京城后我的腿已经不怎么痛了,你不必为了我…”
还未说完商良便握紧了时青颜的手,垂眸看着他道:“青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我不会因此冒失行事的。神医可遇不可求,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虽是这么说,但他心里想着大夫刚才说过的话,内心多少有些蠢蠢欲动。
不过青颜不赞成,那他也只好暂且歇了这个心思。
时青颜见状松了口气,朝着商良笑了笑,道:“粥已经煮好了,先进去喝粥吧。”
“嗯。”
商良牵上时青颜的手,将心底的想法暂时压了下去。
—
日子一天天过去,马上就要到月底。
在时青颜坐上马车后,商良也上了马车,吩咐车外的张集道:“出发吧。”
与西郊作坊的东家约定的日子便是今日,商良一共打算租赁十间作坊,其中七间作坊用来做木雕,剩下的三间则用来做石雕和玉雕。
往后他也会经常待在西郊作坊,教导新招聘进来的老师傅们自己的木雕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