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程祈已经站到了房间外，等着女孩收整好一起出门。
因为临近晚饭时间，此时偌大的走廊，也安静得过分。
柔暖的灯光淡淡地铺了一地，打在男生棱角分明的侧脸处，映出那双惊艳又摄人心魄的眉眼来。
男生长睫微垂，神色懒倦又清冷，没了方才和女孩你来我往插科打诨时的模样，反而异常沉默，仿佛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眼底情绪有些淡，不知在想什么。
“好了，走吧。”
女孩打开门，头发半扎，毛呢外套领口微开。
白皙漂亮的锁骨处，赫然缀挂着一枚玉坠。
程祈转身，在看到玉坠的瞬间，神色微滞，然而在对上女孩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时，只说了一句：“很漂亮。”
女孩点头坦然应下：“我知道。”
程祈猝不及防地失笑，眉梢轻带：“我只说实话。”
“玉坠……也很漂亮。”
男生看了眼样式古朴的玉坠，才望向姜沂，情绪不变道。
“看起来，像是以前的样式？”程祈随口道。
闻言，姜沂才触上落在锁骨处的玉坠，好奇道：“这个么？”
关于玉坠，姜沂也并无隐瞒，只是顺势闲聊道：“说来有点奇怪，家里人都说这个是我自己看着好玩儿买的，但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姜沂眉微顿，也有些不解：“而且我翻遍了从小的照片，也没瞧见一点儿影子。”
“你说奇怪吧。”姜沂不可置否地叹了叹。
“有朋友说，来历不明的东西，还是不戴的好。”
“但我吧——”
女孩语气随意，眉梢微动：“反正也不信那些，索性就一直留着了。”
姜沂边说着，边和男生进了电梯。
听罢，程祈神色微松，恰到好处地笑了笑：“挺衬的。”
姜沂闻言，多看了身旁的男生一眼，有些不解。
直觉告诉她，男生不像是会好奇这些的样子，便问：“你对它很感兴趣？”
谁曾想，问一出，男生便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从善如流道：“我对戴它的人感兴趣。”
“清风月明过，别云掷酒钱。”
“衬你不正好。”
程祈神色如常，轻笑开口。
而两人也径直从电梯走进地下车库。
闻言，姜沂停下脚步，忽觉好笑：“嘴这么甜？”
程祈微微偏头，低笑出声，偏偏神色利落又坦荡，先替姜沂拉开车门，才转身走到驾驶座，拉开车门：“我向来只说真话。”
“怎么不信？”程祈眉梢微抬。
而就在姜沂上车刚准备系安全带，程祈的电话终于响了起来。
“有事？”程祈眉眼微顿一瞬，又松了开来。
电话那头的人听着像是噼里啪啦开了话匣。
男生眸光微淡，语调平和，开口道：“……不用了，你们聚吧。”
“我还有事——”
随即，也不知电话那头的人滔滔不绝地说了什么。
姜沂眼观鼻，鼻观心地沉默着，尽管隔着电话，但她还是能猜出那头的人究竟是怎么用着九牛二虎之力，费劲巴拉地斡旋着。
显然，程祈也看出来了。
“哦？那也不去。”
而电话那头的人一听程祈这话，语气一滞，才好说歹说地又喋喋起什么来。
但听着听着，程祈眉梢微挑，眸光轻顿，嘴里像是依旧问着电话那头，动作却偏偏慢条斯理地看了姜沂一眼：“你很急？”
“可，我又不急。”
察觉到男生的视线，姜沂转头过来，脸上露出不解和恰到好处的茫然。
内心却轻叹。
论队友太废怎么办？
答案就只有舍身成仁了。
姜沂伸手到男生眼前晃了晃，提醒着。
“我听着，怎么感觉别人还挺急？”
“不如一起？”
“反正我又不介意。”
姜沂侧头过来，一双眼真诚地不得了。
“那先这样。”程祈话落，便挂了电话。
同时，他也动作自然地捉住了女孩正准备撤走的手：“我很介意。”
顺势握住指尖。
却偏偏没像前几次一样，轻易放开。
反而是在牢牢握住后，才望向女孩。
男生手上动作很规矩，隐隐带着些许笑意。
程祈长睫微动，一瞬不瞬的看向姜沂，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微微弯了弯眸：“喻琛和你说了什么吗？”
“嗯？”姜沂神色不解，仿佛还在仔细分辨人名。
程祈眉眼微抬，见状一叹，却是故意将女孩柔软的指尖握在掌间，依旧没有放开：“每次你一心虚，眼神就无比真诚。”
“真得比你平时哄人用的巧话还真。”
“这点，原来竟没人告诉过你么？”
“姜蒙蒙。”
闻言，也不知是那句话戳中了姜沂，瞬间便像极了被踩中尾巴的猫：“谁又卖了我？”
她就知道。
一个堂哥，一个表哥，都不是靠谱人。
程祈见状，便知女孩想岔了，猝不及防地淡笑一瞬。
握着女孩指尖的动作看似松了松，实则却将两人间的距离反而拉近了些。
于是，又映入姜沂眼帘的，便是程祈那脸坦荡又无辜的神色：“练我们这个项目的，观察力敏锐，这是必备技能。”
“我还以为，你应该知道这点。”
听起来，语气还颇为失落。
姜沂默了一瞬：“……？”
为什么话题总能岔到她不够了解对方的这个点来。
可惜，这次不是啊。
姜沂闻言忽觉愉悦，抽出指尖，反握住，眨了眨眼。
女孩真诚微笑道：“讲道理，这次为什么不能是我和喻琛说了什么？”
接着，只听她继续道：“但凡我答应了的事，一般都会做得很认真。”
“我还以为，你应该了解我这点习惯？”
姜沂偏了偏头，目光澄澈，却突然转了一个很绕口的话题：“所以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我已经发现你早就猜到这件事了的？”
“刚刚。”程祈说。
话落，程祈眉梢轻带，神色闲适又愉悦：“喻琛，你输了。”
说着，男生便拿起了屏幕显示着正在通话的手机。
“你好啊，喻琛。”姜沂动作自然地点开了外放，友善又无害地打着招呼。
但到底难掩语气里的忍笑。
电话那头的喻琛：“？？？”
“你大爷的！程祈——”
在听到电话那头震耳欲聋的羞恼骂声后，程祈才一脸正直又无辜地开口：“我确实刚不久才发现。”
“她也确实是刚不久才发现我发现了。”
“并无作假。”
“我们很快就来。”
说完，程祈就挂了电话。
姜沂偏了偏头，好奇道：“他输了这是个什么说法？”
“他和我说，要赌一件能证明你我默契的事。”程祈眸微弯。
姜沂：“？”
什么奇怪要求。
程祈长睫微动，眸光认真，神色间却隐隐带着些许无奈：“毕竟他总在我耳边念叨，你对我——只是玩玩而已。”
原话明明是，靠脸吃饭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姜沂：“……”
那倒也……不算是。
“没有。”
“他胡说。”女孩应声否认。
这是脑子里得出的标答，无需迟疑。
程祈侧头而望，停顿了一下，难以言状地笑笑，轻声道：“嗯，标答。”
姜沂：“………？”
“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这叫认真。”女孩纠正。
姜沂话落，又顿了顿，似是在略做思考，才笑眯眯补充道：“至少关于你，我都会认真。”
女孩抬眼，神情自若，反握上男生掌心，扣住不放。
甚至还刻意凑近上去，一副誓要观察到男生情绪变化的意思。
青年偏头，不闪不避地对上女孩的眸子。
恣肆又张扬的五官，依旧明媚又促狭。
程祈眉骨微动，抬眸看她。
他淡笑出声，才就着女孩的动作，反扣住掌间那只清瘦又温软的手，眼尾弧度微挑。
微凉的指尖扣住女孩清瘦细腻的腕骨，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警告。
他又忘了。
明知眼前的人，向来是个三分的情都能说成七分情的性子。
却还是没想过松手会怎样。
松手么？
不松。
在曾经无数的瞬间里，程祈偶尔也竟会庆幸，自己生了张可以入她眼的脸。
毕竟，如果没有这张脸，在十七岁那年，他也无法确定，在人群里一眼被她叫住的人，会是谁。
“哎那个男生——”
“就你吧。”
“谢谢。”
……
车内光线有些暗，一片静谧无声中，所有的感官都会被放大。
轮廓分明又深邃漂亮的五官，逼至眼前，像是那双凤眸的主人偏要讨个答案。
四目相对间，姜沂又望进了那双深邃的眸子。
程祈眸色微垂，一向淡漠清冷的神色里终于多了些再直白不过的情绪。
温热的呼吸，克制地落在眼前。
男生薄唇微启，低声道：“好。”
“那我就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