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分析归分析，鹿闻笙想破脑袋也整不明白，业内认识他的人里，除了项坚白以外还能有谁对他有这么大的恶意的。

别看之前班子里给他找麻烦的人不少，可那大部分都是跟着项坚白闹腾的从众心理、要么就是单纯看好戏看笑话的。

和鹿闻笙本人结仇的，还费尽心思整出这么大幺蛾子的，还真没几个。

自己的事儿都一大堆解决不清楚，鹿闻笙又和别人没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谁有空天天盯着一个和自己没什么交集的人。

那这就奇了怪了，到底是谁在这儿整他。

鹿闻笙想不明白，干脆就把这事放到一边。

比起揣测幕后黑手，舞台这一头的危机还没解决呢。

在评委提出那个饱含恶意问题的一瞬间，所有的摄像头都对准了他。

一个个在黑暗中闪烁着光芒的镜头，就像是怪物的复眼一样，死死盯着鹿闻笙。

他们期盼着鹿闻笙能再犯点儿错、出点毛病；到那时，这些黑色的机械怪物会在第一时间扑上来，迫切地吮吸着鹿闻笙身上散发出来的香甜血腥气。

而等着将鹿闻笙啖食殆尽的，显然不光只有舞台四周蛰伏的黑色怪物；还有一个个坐在后方冷眼俯视鹿闻笙的观众们。

之前因为他的表演，而暂时对他改观的一些观众，脸上的表情也重新充满了不屑。

他们等着看鹿闻笙在这个舞台上出尽洋相，从而又可以为世人增添了一点可以谈笑的资本。

而评委之前的问题就像是一根导火索，这一点小火星重新把鹿闻笙拉进了风暴的旋涡。

同时，评委也隐晦的提醒了所有在场和线上观看的观众，让所有因为鹿闻笙表演而生出好感的观众们意识到：鹿闻笙就是一个有着潜规则传言的人。

丑恶的品行，会掩盖一切外在条件。

只要一想到鹿闻笙曾经爬过别人的床、打压过圈内的苗子；那他绝美的表演、优秀的容貌，都将灰飞烟灭。

说白了，鹿闻笙这件事的真相怎样不重要，重要的事是大家怎么说，这个世界多得是喜欢看热闹的人。

而评委在这个时候提这种问题，不仅让鹿闻笙之前的努力都不复存在，还让“潜规则”的标签死死贴在鹿闻笙身上。

所谓的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不管鹿闻笙澄清还是不澄清，这份标签都被黏在他身上，扯都扯不下来。

不相信的人，你把真相怼他眼前，这些人都不会看的。

所以鹿闻笙在谣言刚起的时候，也只是大概瞅了两眼。

在发现这些乱七八糟的瓜影响不到他之后的票选后，鹿闻笙也懒得理会。

有脑子的人、有思考能力的人自然是不会随便听信这些东西的。

反正又没对自己的生活造成麻烦，爱咋咋地。

不过，潜规则的谣言或许是项坚白传的，可在直播镜头前授意人问出这种问题、给他挖这么大的坑，项坚白绝对干不出这么“有水准”的事。

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嘛，“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往往都是你的敌人”，该说不说，这话还是有一点道理的。

鹿闻笙和项坚白吵吵闹闹斗了这么多年，项坚白虽然讨厌，但综合来说，项坚白可想不出这么高深的陷害手段。

以鹿闻笙的了解，项坚白就是个蠢蛋，还是属于“三个臭皮匠”里的半个臭皮匠那种。

看着既有钱、又爱耍威风，但实在是没什么脑子。

鹿闻笙以前在班子里的时候，项坚白给自己使得坏，基本上都是他周围的狐朋狗友给出的主意。

除非项坚白周围又冒出来了什么有脑子的高级军师，不然这家伙，就是个只会横冲直撞的蛮牛。

既然自己找不出来陷害自己的人，那不如就从场上给自己挖坑的人身上找找线索吧。

鹿闻笙把目光投向评委席靠右边的第二人，就是那个老头给自己挖的坑、问的问题。

鹿闻笙眯着眼睛打量对方，思考半刻后，确认了，自己确实不认识这人。

而在那阴险小老头问出那道坑鹿闻笙的题目后，现场虽然还是一片寂静，但网络直播上的弹幕已经要沸腾了。

【我就服了，刚刚鹿闻笙表演的时候还有人犯花痴呢。这种品行恶劣的人，真不知道那些人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就是，脸长得好看就能无法无天了是吧。要不那些喊老公、喊哥哥的，和你们的老公哥哥一起去伺候别人啊，还能当个好姐妹呢。】

【真不知道是多恶心的人才会喜欢这种往别人床上爬的。】

【我承认鹿闻笙刚刚的表演惊艳到我了，但比起表演，我觉得还是人品很重要一点。】

【赞同前面姐妹说的，不要让娱乐圈的那一套乌烟瘴气的东西毁了我们的国粹。】

【搞不懂节目组为什么还同意这种人参赛，大家不能抗议让鹿闻笙退赛吗。】

【就是就是，真的不想看到这种投机取巧的人，毁了那些勤勤恳恳练习的。】

【那些喜欢鹿闻笙脸的，就算他长得好看也没到那种天上地下独一份的地步吧，这个废了换一个不就好了。来看看我们家纪梦玉吧，脸好家境好，实力也不容小觑哦。纪家百年戏曲世家，入股不亏。】

【前面那个，人还没走呢你就开始打劫了。那加我一个，也求求各位看看我们家哥哥吧。】

能看到实时弹幕的节目组那是更兴奋了，拍了一整期，就鹿闻笙上场的时候讨论度最高。

导演给摄影师偷偷使了个眼色，摄影师们把全场的摄像机全对准了鹿闻笙。

近景远景360度环绕拍，主打一个高清无死角，捕捉每一点细微的动作反应，想要啥都有。

鹿闻笙在众人紧张的实现中，终于开口了，“所谓巨大的财富以及利益诱惑是指？”

鹿闻笙没有在第一时间选择为自己澄清或是辩解，他把问题原丢回去给评委。

有一种东西叫做“自证陷阱”，是指被人误解质疑时，为了获得对方的认可而不断顺着对方的思维去回应对方，从而陷入到紧张焦虑的自证里。

从鹿闻笙任由网上人随意揣测，但从不回应的做法就能知道，鹿闻笙可不是一个会甘心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

当初鹿闻笙能在班子里因为看不惯项坚白从而一走了之；今天他也能因为自己被针对了从而把对方也拉下来。

潜规则？

听起来好像是挺严重的，鹿闻笙现在也确实经历着网暴。

但首先，他不登社交媒体，也不看那些污言秽语；其次，鹿闻笙自己清清白白的，没什么抬不起头的。

陌生人的点评，对他的生活造不成一点儿影响。

不过评委的点评就不一样了，鹿闻笙既然不知道背后人是谁，那很简单，把所有相关人士一起拉到泥潭里不就完了。

鹿闻笙一开始选择参加这场比赛，就想到了自己绝对肯定不会顺顺利利的走到决赛的。

但鹿闻笙已经对这些不顺利做好了心理准备。

当初鹿闻笙陪陆今安去段叔的博物馆时，他看到了陆今安对生活无所谓的态度。

鹿闻笙有些可惜，明明他哥整个人都在发光，怎么能没有人看到、没有人在意呢。

可惜的同时，鹿闻笙又涌上一股不甘心。

鹿闻笙做事情一向要强，就好比要鹿闻笙承认陆今安帅很简单；但要他承认陆今安比自己帅多了，这就让鹿闻笙有些难受的慌了。

鹿闻笙像是争强斗胜一般，非要把陆今安也拉到自己的世界来。

他让陆今安看到自己在舞台上发光的样子，直到陆今安眼里也流露出和自己一样的惊艳才甘心。

可鹿闻笙还没实现自己的宏图伟业，就被人泼了一身的腥。

鹿闻笙磨磨牙：我脏了，你们谁都别想干净！

这个圈子里珍惜羽毛的还不少，准确来说没有人能像鹿闻笙一样，沾一身泥点子都毫不在意。

既然爱惜羽毛，那鹿闻笙只要弄脏一个，看他们狗咬狗，还不愁拉不下来一大片吗。

果然，被鹿闻笙质问的评委愣了愣，显然没想到鹿闻笙的脸皮能这么厚，竟然还敢反问他。

对方直言“巨大的财富和利益诱惑”，这位刁难鹿闻笙的评委说得足够直白，就差把“潜规则”三个字甩鹿闻笙脸上了。

鹿闻笙的表情坦坦荡荡，可这位评委却被反问地支支吾吾，仿佛“潜规则”三个字从他口中出来就是在侮辱他一样。

还是旁边一位女性评委岔开了话题，“这位选手的曲子是自创曲吗？为什么会萌生自创的想法呢？”

鹿闻笙的目光从说不出话的评委老头身上挪开，看向了那个试图缓和气氛的评委。

对方的问题很正常，也在鹿闻笙一开始准备的答案里面。

对他没什么恶意的人，鹿闻笙也不会主动让这个场合变得尴尬。

鹿闻笙暂时跳过了评委老头，先是用一个“是”字回答了女性评委的问题，然后讲述了自己选择唱原创曲的心路历程。

等鹿闻笙讲述完毕后，对面点了点头，正打算把鹿闻笙这尊大佛赶紧送走，鹿闻笙又把目光挪向了老头评委。

此时老头已经把自己缩在了阴影里，装作一派平和的样子。

鹿闻笙扯了扯嘴角，笑话，这小老头该不会以为自己先回答女性评委的原因是怕了他吧。

他只是不主动找事而已，但给他找事的人，他可没有那么大度要放过人家。

“这位……”鹿闻笙看了对方的桌上的名牌几眼，似是要把对方的名字牢牢记在心里一样。

“盛先生？我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做事情也比较稚嫩。不像您，对这种事情估计已经轻车熟路了，不如您来教导我一下戏曲人面对财富和利益要怎么办呢。”

嘴都已经张开，准备要请鹿闻笙下场的女评委：……

鹿闻笙这副样子实在很难让人不怀疑，说不定等比赛结束后，这小子就要去套人麻袋了。

鹿闻笙实在是太刚了，一点儿也没有面对评委的虚心、谦逊。

不止这位盛姓的老头评委感觉生命受到了威胁，就连观众们也从鹿闻笙微笑的脸上感到了杀气。

而鹿闻笙直言对方“对这种事轻车熟路”，就是在明晃晃地指着评委的鼻子说人家有不正当交易。

这下，网络上对鹿闻笙的讨论度，甚至比刚爆出他潜规则事件时还要高。

【鹿闻笙是不想在圈子里混了吗，敢这种语气和老戏骨讲话。】

【说不定人家就想走这种真性情的路子呢，之前不有人阴谋说鹿闻笙把圈子里整得血雨腥风的，就是为了搞娱乐圈那一套吗。】

【不过鹿闻笙都敢把这些事拿台面上来说，说不定网上那些弯弯绕绕真和他没什么关系呢。】

【前面的姐妹也太天真了吧。这年头，谁身上能干干净净的啊。就看有没有本事爆出来而已。】

【不管鹿闻笙身上干不干净，他这种态度对前辈讲话也太难听了吧。一生黑了！】

【哇塞，这节目卧虎藏龙啊。先是有潜规则打压人的鹿闻笙，后又有收受贿赂不干净的盛导师，这也太精彩了吧。】

【前面的，麻烦嘴里稍微放干净点好吗。说什么不干净，这都是鹿闻笙疯了乱咬人而已！盛导师可是老戏骨大前辈了，不是鹿闻笙那种人能比的好吗。】

导演在后台监视器里看着网上的一片腥风血雨，乐得都要合不拢嘴了。

这鹿闻笙可真行啊，妥妥的自带流量热度啊。

评委都已经把话题支开了，眼见一场硝烟就要这么轻拿轻放化为乌有了。

结果鹿闻笙可好，直接开大把敌人的大后方给炸了。

不错不错真不错，瞧瞧这话题、瞧瞧这讨论度，瞧瞧这观看量，鹿闻笙可真是太棒了。

“我获得您口中的巨大热度后，既没获财也没见利，名次还掉的差点没能来参加这次比赛。”

“不过有一件我非常好奇的事，不知道您是否能给我答疑解惑一下。您在万千观众面前向我提出一个小小问题，又能给您带来了多少的财富利益呢？”

全场哗然。

【我靠，鹿闻笙也太敢了吧。】

【鹿闻笙果然是眼见被人戳破，都不带伪装一下，直接恼羞成怒开始乱咬人了吗。】

【我就说鹿闻笙是只疯狗吧，刚才说喜欢哥哥的呢，快来看你们哥哥大变活人的场景啦。】

刚刚给鹿闻笙台阶下的女导师着急地插了进来，“鹿闻笙选手，您面对的是给你打分的评委，是圈子里的老前辈。”

鹿闻笙对这告诫声充耳不闻，扫视着台下等待上场的参赛者们。

心中默念道：“让我猜猜是谁呢？”

鹿闻笙眼神不停地锁定台下的每一个人，嘴里嘟囔着：“是这个呢？还是这个？又或者是这个？”

而原本在台下看好戏的参赛者们，突然感受到一阵恶寒，然后就发现鹿闻笙的视线不再盯着台上的评委，他已经开始扫视台下了。

虽然底下的人不知道鹿闻笙在发什么疯，但此时所有的摄像头都对着鹿闻笙；和鹿闻笙的视线对上，就意味着鹿闻笙有可能把炮火转移到自己身上。

被鹿闻笙喷溅的火苗烧上就算了，就怕这零点几秒的对视，会被看直播的观众无限放大，再揣测出一堆有的没的来。

那可就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哭都没地儿哭去！

台下的选手们立马都匆匆避开鹿闻笙的打量，跟躲瘟疫一样，生怕被这人盯上沾一身腥气。

鹿闻笙一边搜索目标，一边用余光观察着老头评委的反应。

老头评委也没想到鹿闻笙胆子这么大，心中一慌，视线不自觉的就偏了。

鹿闻笙瞬间就捕捉到老头评委的目光去向。

他微微勾起嘴角，心中一喜，找到了！

他冲着老头评委的视线方向看过去，发现那里坐着的确实是个圈内人，这位圈内人也完全符合鹿闻笙的猜想。

沉浸圈子多年、有自己的圈内相交好友、在圈子里算得上有点话语权、能给别人带来帮助。

所有的条件都有鹿闻笙的构想完全符合，只不过有一点对不上的地方。

而这一点，同样也是最令鹿闻笙费解的。

对方应该和自己没这么大的仇吧，起码还没到要消耗人情来搞自己的地步。

这也是鹿闻笙一直没怀疑过对方的原因，对方和自己差距有点大，也没什么利益冲突。

折腾自己，既不合算、也没什么意义。

而老头评委看向的方向处坐着的，赫然就是鹿闻笙曾经的老师。

也是收下他、带他入门的班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