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贵的后宅那可是种满了黄澄澄的长寿□□，见之摇曳生姿，闻之沁人心脾，引得好贼翻了墙院进来，站在俯拾即是的黄菊花圃里，就挪不动道。

没偷过花，但惜花，好贼一身黑衣站在月色下，低头琢磨着还是把菊花连根拔起好了，拿了花匠留在一边的锄头，好贼夜半三更，开始哼哧哼哧在王富贵的家里挖菊花。

盗亦有道，好贼这边挖一锄头，那边挖一锄头，力保别让人看出来，这满院的菊花它少了九背篼。

一趟一趟把满载的背篼运出去，临近天亮，背着最后一背篓菊花临要走了，好贼一仰头又把人家院里的枇杷树给看上了，树大根深，枝繁叶茂，那恐怕挖一晚上都挖不出来，

好贼是看上了人家树上香甜可口的黄枇杷，果断爬树摘了半背篼走。

背着背篼，翻出了王富贵的家宅，再卸了背篓往鸡公车上一放，搭好油布，好贼就一路推着鸡公车，出了县门，又往榆柳村走。

榆柳村清晨人声鼎沸的时候，好贼到了村口，遇上巡逻队，也不跑不躲，放下鸡公车就跟人说，他是来送花的，哪一家他不知道，他就是想送，随缘送。

巡逻队的壮汉子：……

罗父罗母这边一大早起来，已经听说俞乐昨个儿下午回来，在路上被抢劫了，这下都伤着脸急忙带着曾祖祖，到了俞家去看俞乐。

俞乐还没起床，俞奶奶跟着罗父罗母细说了一下，又留人招呼着在院里吃早饭，瞧着罗父罗母脸上这淤青，不像是摔的，倒像是被人打的，俞奶奶有心想问，又不好问，两个人都伤成这样，多半是两口子吵架，动了手了。

罗父和罗母昨晚本是因着俞乐吵架，不过后来就吵到了对方头上，俞乐这事今天是了了，但两人这心里都憋着气，背对着对方坐着，不想理人，俞奶奶又瞧着右下侧分开坐着，还是没和好的秀才爹和蚕桑娘，就感觉她造孽啊，是榆柳村的风水不好吗，怎么这四个小的都这么不和睦呢。

从俞奶奶这知道昨下午他看见的那个男子，是救了俞乐的人，罗父就想着跟着俞乐道个歉，正要朝着俞奶奶开口，罗母在桌下踢了罗父一脚，自己知道自己错了就行了，还非要提出来干什么。

罗父扭头看罗母，嘴角嗫嚅一下，不给俞乐说点什么，他这心里过意不去。

罗母这边冲着俞奶奶和蚕桑娘开口道：“时间也不算长了，喜服也该备着了，干脆这几天我带着乖女去县里定做一套。”

罗父急忙帮腔道：“那我赶车，保护你们。”

俞奶奶坐下端着稀饭碗，往碗里夹了点酸姜，冲着罗父罗母指着俞乐的窗户说：“俞宝她不喜欢坐车，就愿意走路，毛病，没事，你们不用管，我哪天跟她走去县里做一套就行了。”

“那我跟她走路，我们娘俩好好聊聊天，”罗母咽下嘴里的包子，立马道。

罗父一听找不到活计儿了，低着头琢磨，他可以给俞乐赔点什么礼。

“我也要去，意娃媳妇儿说要给我买红豆糕。”安静坐在一边喝着稀饭的曾祖祖听着就插话道。

俞奶奶瞧着曾祖祖，红豆糕俞乐那屋里，罗意买的就有三包，就是听罗意娘说曾祖祖屋里还有半包在，不敢让她多吃。

就是不知道曾祖祖怎么把这红豆糕给惦记上了，这都是她听的第九遍了。

“你能走去县里吗，”罗母放下筷子，怼曾祖祖道，“等罗意回来，让他带你去买红豆糕。”

“意娃媳妇儿说了……”曾祖祖反驳道。

“闭嘴，”红豆糕三个字，罗母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直接打断曾祖祖道，“吃饭，不吃就回去。”

曾祖祖只好端着稀饭继续喝，还夸俞奶奶厨艺好。

俞奶奶微微回以笑意，再瞧着曾祖祖和罗母，这两人虽然没有一点关系吧，但瞧着跟着亲母女也差不多了，曾祖祖前半生过得苦，可幸，后半辈子还来了福。

吃完饭，俞奶奶正要收拾碗，俞乐正好起床，出门乖乖喊了曾祖祖和罗母罗父一声，就径直去灶房寻摸吃的。

俞奶奶往后一瞧，跟着罗父罗母给俞乐解释道：“俞宝昨天还是吓着了，夜里没睡好。”言外之意，才起来这么晚的。

蚕桑娘都听不下去，娘就娇惯吧。

罗母附和一声，乖女起来也没什么事，睡个懒觉也没什么，不过罗母起身帮着收拾碗筷，又琢磨着跟俞奶奶说：“我们多不好意思，都在这边吃了两顿早饭了，要不明天大娘你们都到我们那去吃。”

“那有什么，”俞奶奶擦着桌子，跟罗父罗母说，“都是一家人，莫客气。”

看着俞乐出来，曾祖祖这边偷摸着追上俞乐，撵到灶房，摸出俞乐给她的铜板就跟俞乐说：“意娃媳妇儿，你欠我两个铜板了，”

俞乐两手从锅里拿了两个热包子出来，转过身细腰一扭，就跟曾祖祖说：“腰上的钱包里，曾祖祖你过来摸两个去。”

“哎！”曾祖祖忙乐着，意娃媳妇儿是个好的，没骗她。

等着曾祖祖摸了两个铜板走，俞乐就坐在灶锅后，吃早饭。

曾祖祖揣好两个铜板，瞧了俞乐一眼，就嘀咕道：“意娃跟着野女人跑了，你不生气啊。”

俞乐不生气，但蚕桑娘恰好端着碗筷走进来，俞乐连忙假咳出声，好险掩盖住了曾祖祖的嘀咕。

可不敢再让曾祖祖留在这，俞乐连忙起身，把手上的包子往嘴里一叼，就拉着曾祖祖跑了。

“奶，我送曾祖祖回家。”快出了家门口，俞乐才记得往里喊一声。

“你这娃，人家曾祖祖想着耍一会儿呢，”俞奶奶出门一瞧，两人拐过道，人都看不见了。

罗母搬着饭桌到墙边放着，往灶房里看了一眼，看着蚕桑娘洗着碗脸上没什么表情，倒是松了一口气，她估摸着，曾大娘刚刚指不定又说啥混账话了。

曾祖祖一路逮着俞乐，确实还在问俞乐生不生气，俞乐嘴里吃完包子，忙嗯声：“不生气，不生气，罗意找十个八个我都不生气。”

“你不能这么大方，”有着三个铜板的交情，曾祖祖还是站在俞乐这一边的。

“不大方，”俞乐拍拍曾祖祖的手，哄道，“罗意现在只找了一个嘛，等着他找了两个我们再说。”

“那你还是大方，”曾祖祖嘴一撇，说。

“不大方，”俞乐回道。

“大方，”曾祖祖执拗道。

两人一路说着，就看到前面路口好像在吵什么，俞乐拉着曾祖祖上前去看热闹，好贼这时被一群妇人围着，要拿好贼鸡公车上的菊花。

好贼不给，不是有缘人不送。

两方这就吵起来了，妇人们囔囔得厉害，你说的要送，等她们拿起来了，你就说她们不是有缘人，那不是逼着她们买吗，什么强盗货商！

俞乐挤进去扫了一眼好贼，就拉着曾祖祖往后退，这不是昨天那个人吗，俞乐当真摸不准这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来榆柳村又有什么目的，正想拉着曾祖祖离开，曾祖祖眼睛一尖就挣脱了俞乐的手，挤着过去，往鸡公车的背篼里一寻摸，捧了一把枇杷起来，就扭过头喊俞乐：“意娃媳妇儿，这里有枇杷，你给我买。”

“曾奶奶别在这找事，人家不卖！”几个妇人正在气头上，对着插进来的曾祖祖也没什么好气，一个妇人直接上手推了挡眼的曾祖祖一把。

俞乐眼睛一厉忙挤上去，扶拉着身子歪了一下的曾祖祖站好，就上前狠推了这个妇人一把，直把人推到地上踉跄。

这个妇人也不是什么不熟悉的人，正是秀才爹跟着蚕桑娘闹矛盾，秀才爹喝醉酒，扶了秀才爹一把的那个张寡妇。

张寡妇站稳，正想骂一句哪个兔崽子，抬眼对上俞乐一张乖软但面冷的小脸，语顿了一下，没跟俞乐对上。

等张寡妇头抬起，俞乐上手就扇了张寡妇的嘴一下，人矮，还是跳着扇的。

张寡妇这一挨打，周围的乡亲都寂静了一下，视线都转到了俞乐的身上，没想到俞家这个不多言不多语的小闺女性子这么爆。

不过都没骂俞乐，而是忙劝着张寡妇，别跟俞乐闹。

倒不是因着俞乐长得乖，他们瞧着心软，而是俞奶奶，俞奶奶脾气才是整个榆柳村最爆的人，早年惹急了，点火烧房子的事她都做得出来。

可以说是榆柳村一霸，应该是没一个人敢惹。

张寡妇捂着发疼的嘴，瞧着俞乐的眼里冒着火星子，但她也没刚回去。

俞乐扇完人，拉着曾祖祖要走，她摸了人家的脸，不舒服，她要去洗个手。

好贼这时连忙开口，喊俞乐道：“姑娘，快快快，把这些花收了。”

俞乐步子一顿，扭头看好贼，垂眼又看鸡公车上的黄菊花。

曾祖祖怀里还抱着黄枇杷，瞧着鸡公车上的这些黄菊花，虽然不能吃，但是很高兴，连忙问俞乐：“意娃媳妇儿，你又给我买了花啊。”

俞乐对着成片的黄菊花眼睛一眯，冲着曾祖祖嗯了一声，让好贼跟着她们把鸡公车推到罗家。

瞧着一老一少这就挤出去走了，身后还跟着一个推鸡公车的卖货郎，乡亲们互相瞧瞧，怎么，这是俞乐订的花？还全部都是？

俞家现在都富成这样了，有闲钱买花就算了，还买这么多。

一路到了罗家，俞乐趁着曾祖祖进灶房给她舀水洗手的时机，站在院里，问把鸡公车推到罗家门口的好贼：“你为什么要把这些花给我，你谁啊。”

瞧着这小姑娘装不认识他，好贼也上道道：“日行一善，姑娘收了吧。”

俞乐摸不准好贼的意图，但这花她要了，这是上好的长寿菊，一株都能卖二十个铜板。

俞乐顺手指着罗家堆在墙角的牛粪，这都是养牛闯了祸的乡亲们赔过来的，跟着好贼说：“移栽到那边，祝你日行两善。”

好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