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彦没理她，专注地看着前边的路。
“如果是我猜错了，那你就当我没说过。”
盛彦神色骤然一凛，用力地握了握方向盘。
俞璐愈发怀疑自己的猜测有几分真。
“昨天小乐乐收到快递后，说话古里古怪的，说什么‘没用的东西人家不要了，难道白占着地方让人家瞧着厌烦么？自然是处理干净了心里才舒坦。’”
她直视着后视镜里的男人，“盛彦，你自己说，小乐乐她当时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难怪小乐乐那时候瞧着眼眶红红要哭不哭的。
亏她还以为小乐乐是因为剥了辣椒才会刺激到眼睛呢，敢情是为了那一箱子的东西才心里难受得厉害。
这狗男人，该不会是把戚乐以前送给他的那些东西都给退还回来了吧？
驾驶座上的男人依旧保持着缄默。
俞璐一个没忍住，心里爆了句粗口。
Tmd为了这男人心中的怨气，害得小乐乐伤心难过。
归根结底，都是她那天一时冲动惹下的祸根。
“盛彦，那天你开车送我们去医院，我误以为夏姐是你老婆，所以才会骗你和夏姐说小乐乐已经交了男朋友了。”
她胸口起伏了一下，坦然道，“是，当时我嘴欠，跟你们说小乐乐和她男朋友好事将近。你要是听了觉得心里不舒坦，你冲我发脾气便是。我做下的错事，我活该受着。”
“可你去伤小乐乐的心算什么！”她一时气急，没能憋住心中的怒火，忍不住吼了出来。
盛彦喉结滚动了几下。
俞璐仍在发泄着心中的不满：“你寄来的箱子里面究竟装了什么我不清楚，小乐乐没跟我提过，我也不会没节操地去翻她的东西，不过自从昨天小乐乐收到那个快递后，她就不对劲了。盛彦，你敢否认你跟这件事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么？”
她越是想下去，就越是没法不心疼戚乐。
那箱子里装的肯定是小乐乐送给盛彦的东西，只有这样才会让小乐乐那么难过，小乐乐昨天都快伤心得哭出来了好吗。
“我也不妨跟你直说了吧，自从小乐乐跟你分手后，这几年来，小乐乐从来没跟任何人交往过。她脾气好，长得又好看，工作也不差，追她的人不要太多，但她连一个机会也不愿给人家。”
她抬眸看着后视镜里的男人，目光咄咄逼人，“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让你得意、让你高兴，而是想让你知道，你莫名其妙地寄快递给小乐乐，这种行为到底是有多幼稚可笑！”
小乐乐独自承受着痛苦什么都不说，她可做不到！
盛彦的下颌线逐渐紧绷，压着心口那股酸涩感。
“我有什么好高兴的？乐乐她想撩我就撩，说忘记就忘记，把我像个傻子似的耍得团团转。为了别人，更是可以轻易地跟我提分手。”
是不是更深陷于感情里的那一方就活该被人折磨？
“我真的很想知道，我于她而言，究竟算是什么？”
‘究竟算是什么’这几个字，他说得格外艰难。
俞璐被他的一番话气得不轻，开口时语气更添了几分凌厉：“为了别人？！盛彦，你这话是想要暗示什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直问到他脸上，“你是不是在暗示我，小乐乐当初是为了别的男人跟你提的分手？盛彦，你这种话说出来，不觉得自己很过分么？”
竟怀疑小乐乐跟别人有一腿，小乐乐这五年来的孤独究竟算是什么啊。
“你知道我跟小乐乐之间的交情的，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是什么样的人、跟谁交往过，别人不知道，我俞璐怎么可能不清楚。小乐乐除了你，何曾有过别人，你这话不是冤枉人么！”
要不是顾及到盛彦还在开车，她简直要在他的后脑勺挥上一巴掌了。
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蠢得跟头猪一样。
“就上次，小乐乐看到夏姐跟你坐在同一辆车上，她以为夏姐就是你老婆，小泡芙就是你们俩的孩子，回来后小乐乐抱着我哭了。那天她哭了好久，我怎么劝她都没用。”
“盛彦，”她一字一顿地道，“你跟她交往过，我想你应该也清楚，她这人性子虽软，像是没脾气似的，却很少会哭鼻子，哪怕心里再难过，她都自己消耗，能憋着眼泪不流下来。”
可戚乐偏偏就为了盛彦哭了，哭得难以自控，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戚乐的眼睛还是肿的。
“她哭了？”他声音含糊不清，近乎喃喃自语。
俞璐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这问题问的，特么她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他么。
“我真替小乐乐觉得不值，当初她跟你分手后，她接连好多天都吃不好睡不好，短短几天人就瘦了好多。”
本来人就挺瘦的了，那时候更是瘦成了纸片人。
那段日子戚乐心里难过不说，更糟的是她还不怎么敢回她自己家里，总是骗阿姨说她学业忙，生怕阿姨见了看出什么端倪来。
大家都知道是戚乐提出的分手，也都以为是戚乐对不起盛彦，没把盛彦当回事，只有她知道戚乐心里绝不比盛彦好受。
但凡戚乐不在乎他们之间的这段感情，戚乐能狼狈成那个样子么？
盛彦竭力呼吸着，隔了好一会儿才哑声问道：“乐乐她……”
俞璐猛地打断他，朝前方指了指：“医院到了，还不快点停车！”
盛彦踩下油门，想问的话只能暂时憋回去。
俞璐不再理会他，揽着戚乐欲要下车，盛彦已跳下车，拉开后排车门，弯腰接过戚乐，抱着她冲进了医院大厅。
医务人员赶紧带着盛彦去了急诊室。
一顿忙乱，戚乐被抱着躺在了病床上，护士来回打量着盛彦和俞璐：“病人的情况不是特别稳定，最好住院观察两天，你们俩谁留下来陪她？”
盛彦上前一步：“我留下。”
俞璐只比他慢了一拍：“我留下，我留下。”
护士有些为难地看着他们。
盛彦视线扫向俞璐：“你回去，这里有我看着就行。”
俞璐剜了他一眼，轻轻一哂：“凭什么？”
现在知道心疼小乐乐了，早干吗去了？
不是因为收到那个纸箱子，小乐乐能落到现在这个境地么？
护士替戚乐掖了掖被子，没工夫看他们争来争去：“你们自己商量好了来护士站跟我们说一声。”
护士阖上房门，盛彦拧着眉，语气透着不耐：“你留下来又能做什么？你自己腿还伤着，怎么照顾乐乐？”
俞璐嘴唇微翕了一下，却又无从辩驳。
“乐乐若是醒来发现你有什么不妥，岂不是更让她多一桩烦心事？你这不是在帮她，而是在拖累她。”
“你就敢担保小乐乐见了你能心里舒坦么？”俞璐忍不住刺了他一句。
盛彦的脸色一下变得十分难看。
他微阖着眼，抬手揉了揉山根，半晌，才开口道：“俞璐，你能别给乐乐添乱么？”
俞璐瞥了一眼闭目躺在病床上的戚乐，又低头看了看她夹在胳膊下的拐杖。
饶是心里再不喜盛彦说的话，她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些道理。眼下她的腿还伤着，自顾不暇，能不给大家添麻烦就不错了，又怎么照顾得好戚乐。
盛彦这人就是这样，一旦拿定了主意，气势十足，别人再不甘愿，也会服从他的意愿做事。
俞璐微微颔首：“好，我回去，我不给小乐乐添乱。那谁来照顾小乐乐？”
盛彦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会照顾她。”
“你能照顾得好她么？她会住院，还不是因为你！”
俞璐的话说得直白又扎心，盛彦的心一抽一抽地疼。
他胸膛起伏着，只是又重复了一遍：“我会照顾她。”
就算戚乐醒来后对他发脾气或是无视他，他也认了。
俞璐神色复杂地打量着他。
她气他伤了戚乐的心，却又不得不承认，没人比盛彦更在乎戚乐。
她虽脾气暴躁却是个理智的，醒悟到自己留下来也帮不到戚乐什么忙，便径直去了护士站，在医院门口打了辆车回了小区。
盛彦轻手轻脚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躺在床上兀自没醒来的戚乐。
他抬起手，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可依旧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戚乐这五年来都不曾跟任何人交往过，所谓的跟男友好事将近，不过是俞璐一个人在胡说八道，戚乐只是怕俞璐下不了台，才会配合她一同在他面前演戏。
她这些年来一直单着，是因为他么？
他缓了缓呼吸，无法纾解的情绪在胸腔内翻滚着。
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滑到她的额头处。
比刚出门那会儿略微好了一些，可还是烫得让人没法安心。
他眨了眨眼，眼睛酸涩得厉害。
那天她说“对不起”的时候，他真的气晕了，脑子一时犯抽，回去后把她以前送给他的东西都打包寄给了她。
他没法否认，那时候他心里是有点恨的。
他恨自己像个傻子一样，把她送的东西小心翼翼地珍藏了多年，困在他们的这段感情里再也走不出来，结果却发现，她竟真的是为了另一个人跟他提分手，提分手的时候，又提得那样干脆利落。
是不是把她送的东西都还给她，他也就可以早点将她忘掉了？
快递员上门取走纸箱的那一刻，他心里是痛快的。
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放下，他只是在跟她赌气，或许，还想试探一下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结果她却因此病倒了。
他自己也知道，他蠢不可及，又幼稚得可笑。
他掀开被子的一角，轻轻握住她的小手。
被他包裹在掌心里的手柔若无骨，手心也是烫烫的。
他感到自责，望着她的那双眼睛里满是愧疚。
他低下头，薄唇虔诚地贴在她的手背上，落在手背上的声音轻而缓——
“是我不好。”
你能不能快点好起来……